正文 87.第八十七章

    辉的手稿第八十七部分

    我走到了江雪左文字前面，和萤丸同时拉住他的手，将他往外面带。出人意料的是他出奇的安静，也没有对我说任何话，只是低着头叹气，我猜想他必定是受了很大挫折，就像阿史那嘉尔所说的那句：“我要挫败你的骄傲和善良。”因此我有些不安，希望他不要因这件事而精神崩溃，因为他的精神状况本来就不太好，这时候宗三左文字和邯郸男也跟了上来。

    宗三左文字一副不想和邯郸男走在一起的样子，这时候邯郸男低下头对我说：

    “快走。他知道你们是哪个本丸的，若是他向上面告一状，很可能会惹来更了不得的人物，虽然那些人物不动你们，但我可不敢保证他们动人类。你也不希望那些大人物迁怒于全人类，把这最后的二十万人也灭掉吧？”

    “江雪哭了。”萤丸低声对我说，我看他的时候他垂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我认为他的确是在哭，遇见这种事情谁不哭呢？我心里很纷乱也想不出一个完美的折中方法，很多时候人们需要仁慈，但仁慈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江雪没有力量去救那个孩子，毕竟阿史那嘉尔很强，他的行为也只是让他多活了几分钟而已啊。

    我没有听到江雪的哭声，萤丸将他带到自己的马上的时候他突然清醒过来，那双幽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萤丸：

    “对，”他说，“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了我们，快走。”

    萤丸一听，打马向前跑去。

    我不得不和邯郸男一起骑一匹马，为了避嫌，他让我坐在后面。宗三左文字宁死不和他骑同一匹马，也不乐意和我一起骑马，本来萤丸是想要将他扔下的，可是看在江雪左文字的面子上又不能冒冒失失地将他扔在路上，毕竟现在时局还是不稳定，说不清什么时候就有无法预料的危险。

    我们回到本丸的时候，我还是对江雪有一丝担忧，毕竟他经历了那件事心情肯定不会很好受，甚至受了刺激发疯也未可知，他本来就有点疯癫了，经过这类刺激说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走进门的时候斜风夹杂着细雨迎面扑来，天色一如既往地阴沉晦淡。我的心情顿时低落下来，天气影响只是一个导火索，更真实的原因是我感觉我是这样的三心二意且软弱无力，知道得越多，越无力抵御所知。就像江雪没有任何力量抵挡阿史那嘉尔的子弹一样，我们在绝对禁止性的力量面前，简直是渺小无比了，这力量的拥有者是他们，而不是我们，我们也永远无法到达他们的高度。想要伸张正义，就要有足够的力量，但是，无论多强，在魔族面前也是无济于事的。

    小夜左文字出来迎接我们，他的腿上打着一个简单的夹板，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削了一根光滑的树枝，他就带着斗笠，拄着树枝一拐一拐地走过来，简直像是童话故事里那些身怀异术却故意让自己落到一个凄惨的境地用来考验主角道德品质和毅力的老人们。他走到宗三左文字前面，仰起头，说：

    “你们去救井上百草的孩子了，我一个人，脚还疼着。”

    “对不住你。”宗三说着跳下马将他抱在怀里，“怎么能忘了你呢？”

    “也别难过。”小夜摘下斗笠对江雪说，“人类众业导致的恶果，一个婴儿都逃不掉的。这是魔族对人类的复仇之战。”

    之后，他呼了口气，趴在宗三怀里，宗三瞪了我和邯郸男一眼，拉起从马上跳下来的江雪，转身离开了。

    “复仇之战？”我问邯郸男道，“具体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因为付丧神堕化，招来魔族了吗？”

    “大概是这样子的。”邯郸男不置可否地回答道，“我们早已设立了情报观测点，观察人类与精灵的相处情况，如果相处得不好，我们就会出兵。毕竟人类的先祖和精灵是仇敌。那情报观测点”

    他说着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就在大阪城最后一层的火海下面，那火海是我们造的结界。当年三日月落下来的时候那才可怕呢，全身都是伤，就算是个分灵也了不得，我和莺丸家的那位老太爷拼了半条命才将他治好。我知道，我知道就算他不来，那女人也不会给他治疗，也不会照顾他。”

    我顿时明白了，明白三日月的衣服是谁给他的，那件衣服正是魔族战士的常服。我也明白为什么药研说他经常对着那件衣服流泪，明白了他为什么拒绝参加一切战斗。可是我现在依然想要为他开脱：他选择了什么？那时候他重伤回去会被拖延手入，面对不知道何时才能终结的冰冷与疼痛，以及对面人类的那颗高傲的，足以熄灭一切热情和保护欲的心。而滚入火海里面，就会有同类关心，有温暖的床铺，有食物，有绷带和药他会选择什么？如果脑筋正常的话，谁都会选择对自己好的一方的，哪怕知道这种好处是一个陷阱，一个会毁灭大部分人类的陷阱。分灵就相当于神的一念，而一念差池，足以引发毁灭人类的大事。

    这时候山伏国广笑着从他们所栖身的小楼厅堂门口走出来，我和他攀谈片刻，他起初有点拘谨和疑惑，表现出了像其他人一样对我的恐惧心态，不过这种心态仿佛是在我和他谈起来之后就烟消云散了。他提到三日月给了他一些钱，用于置办超度人魂的经卷和纸扎，我告诉他，那些人类的灵魂已经被魔族收走了，不知道经卷还有没有用。他点点头说经卷虽然不能让灵魂从禁锢中解脱，但它的灵力可以让灵魂位于一个虚拟的极乐净土，也就是说让他们不那么受罪。总之能做的事要去做才好，否则自己会感到不安的。我向他提起了江雪左文字的事情，他笑着告诉我说不要担心，虽然江雪有些抑郁情绪，但为了小夜他也不会自杀的。何况他与江雪住得很近，随时都能和他聊天解闷。

    在告别山伏国广之后我就去找三日月，邯郸男和萤丸分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此之前萤丸席卷走了冰箱里三分之二的奶油号角和蜜糕，考虑到他的饭量，这些甜点估计不够吃，但是他也不可能将甜点当饭呀，不过甜点的确是当作了报酬送出去了。

    何况给甜点总比给命好。

    我走进三日月的房间的时候他的手里拿着芭蕉叶做的扇子，对着小炭炉扇风，火上放着一口咕咕噜噜作响的小锅，药味从锅里蒸腾出来，在看到我的时候他对我点点头，问：“回来啦？”

    我坐下来对他说完了江雪的事情，将手贴在他的额头上，滚烫。

    “真是，“我开始说，“今天没人出战，怎么也没人过来呢？”

    “我打发小狐丸去照顾国俊了。”他回答道，“岩融去和不动行光下棋了，大哥要照顾青江走不开，黑兔去田里挖马齿苋。至于江雪，山伏守着他也不会出乱子。”

    “岩融和不动行光他们怎么凑到一起的？”

    “按理说是没有关系。”他回答说，“可别让不动行光看到邯郸男，否则他会明白之前的时之政府将他送去了虚拟时空，骗了他，从而又捡起酒瘾，喝得更厉害就不好了。酒钱可没人出，现在省一点是一点，酒这种奢侈品还是尽量减少的好。”

    “如果我要向他揭示真相呢？”

    我有心捣乱，他将扇子在席子上随便一扔，身子躺倒，说：

    “你不会，如果他重新喝上了瘾，酒钱是要你出的，等将来他能接受了，他忘了人类世界的生活，再对他说这件事吧。”

    这个‘将来’和人类理解的‘将来’有差别，不是一年后十年后的将来，而是一千年两千年之后的将来。我也躺在他身边，问他要不要喝那个小锅里的药，他说还要再熬两刻钟。喝不喝都不要紧。说完他就弯曲手臂枕着，笑着对我说：

    “风雨潇潇无尽时，沉疴未愈徒忧思。”

    他又将手臂从头下抽出来，摊开，继续吟道：

    “且持蕉叶向炉火，一釜新茶半阙诗。”

    “谁写的诗？”我问。

    “现写的。”他回答道，“不过新茶带药气，所以才有半阙诗，不带药气就是一阙诗了。”

    “喔？下面的诗去哪儿啦？”我问。

    “当太监去啦。”他说，“下面没有了。”

    “可你下面还有呀。”我说得是真话，也许这样玩着让他发了汗会好一点。

    “主公再握，我也不可能写出下半阙诗了。”他说，“因为这就是七字四句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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