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0.第三十章

    辉的手稿第三十部分

    如果我当时可以抛弃那虚伪的自尊，我就不必在他和我之间又划上一道裂痕。如果不刻意追求时尚的话，他做的衣服的确是冬暖夏凉而且很耐穿呀。生活的痛苦在于永不满足！而我们无法逃脱这个痛苦，这个弱点。我应该想到我那时候为了满足可笑的虚荣心而能够犯下多么可怕的错误。我们又会不自知地犯下错误，自己的错误，又会伤害到另外一些无辜的人。只要是活着，就无法避免伤害与被伤害。

    审神者们的聚会又要到了，论理，我应该带一名近侍去参加聚会，但是我所就职的这个本丸是臭名昭著的黑暗本丸，恐怕她们，那些出身高贵，灵力强大的美丽小姐不乐于看到我带近侍，不过，如果我没带近侍，她们就会起劲地在我面前咂着嘴炫耀自己的近侍多出名，多英武，多温柔，多可爱。

    我再低调也没用，一个不带近侍的审神者往往会成为被群体嘲讽的对象。

    但现在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她们，只要我用剑。有很少人知道我已经拿回了自己关于剑术的记忆。可是三日月对我说杀了她们也没有用，反而会给自己惹祸——剑术再好，遇上被人围杀的事情也是没用。

    为了这次聚会，我穿上了三日月给我做的纯黑礼服，礼服是他按照药研的那身礼服的款式做的，衬衫是墨兰的，只有领结是白的。鞋子也是他给我做的一双纯黑色的绑带平跟皮鞋，看上去真像是六七十岁的阿妈外出的时候穿的那种，不过好在它很合脚，也很轻，我穿着它跑跳不成问题。我站在镜子前面的时候，发现以前那个滑稽可笑的形象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脸严肃，老气横秋还有几分学究气的形象，像是要去参加某个同僚的葬礼一样。当然，小狐丸说：如果那些同僚起劲地嘲笑我，我就不必穿什么漂亮的衣服去了，这种黑漆漆，严肃到了一定程度的礼服刚好适合他们呢。

    一切准备妥当，我出门的时候。突然看到宗三左文字眼睛亮晶晶地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盒子，难得的热情。

    他背后是次郎和太郎两兄弟。

    “那个”他慢吞吞地说，“知道您要去参加聚会我没有什么其他的饰物可以借给您就拿这个去吧，这是淀殿用过的白金手链。”

    “谢谢您，可是淀殿用过的宝物，给我用真的好吗？”我问。

    “您是义辉公的转世用它是理所应当的。”

    他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一条细细的白金手链：每个环扣上面都有米粒大小的微雕。手链的坠饰是一颗钻石——这颗小小的结晶中心的璀璨光泽令人头晕目眩。

    他恭敬地帮我戴上了手链。

    “今天人家可是你的近侍哟，带人家去聚会吧。”次郎心情很好地对我打着招呼。我觉得有点受宠若惊了：他一般都是在照顾那些疯了的堕神，怎么会理睬我呢？

    “次郎想喝酒。”太郎说。

    他只说了这五个字。之后转头对次郎说，“放你一天假，去喝，早些回来。这边有我和御手杵就足够了。”

    “是~”次郎显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后来我才知道次郎很长时间没有喝酒了，三日月宗近知道自己不能去有强光的地方，就去找了太郎兄弟，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陪我去聚会，无论如何他是想让我不被人嘲笑，但我却在无意之中伤害了他。

    那时候我才想起来，太郎和次郎是御神刀：无论遇到了什么样的情况，成人体型的御神刀也是不会堕化的。

    至少我带上了一个近侍，在不带近侍这个方面的确不被人嘲讽了，只不过我的服装太严肃，次郎的衣着又过于花哨，有点不协调的样子。

    不过，那次在聚会上次郎整整喝了十二瓶大陆产的二锅头。

    那帮大陆来的审神者存心要灌醉他，想要以这件事来炫耀中国酒度数高呢。没想到次郎把他们的酒也全喝了。还是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哎呀呀不好意思。”次郎满脸桃花地对我笑着说，“人家可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喝酒了。”

    聚会时间结束，我们该回去了。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返回了他们所住的小楼。我真想给他一个惊喜，想要告诉他：一切都没有问题。当我看见客厅里徘徊等待的那一抹孤独的影子的时候，就加快步伐走了过去。其实，虽然他今天不出门，但他也穿了一件不错的衣服：堆积着缎子玫瑰的湖蓝宽边帽，柔软的面纱从帽檐垂下来，同样是湖蓝色的灯笼袖管，荷叶滚边，色调略淡的长裙，还有紧身小胸衣，一柄折扇拿在戴着网眼丝质手套的手上。

    这样，他除了肩膀略宽之外，和电影里的贵妇们毫无两样。我有些疑心他为什么要穿一件女式的礼服出来。

    “哎呀。”狐之助跑过来说，“三日月宗近见你不回来，就穿上衣服等你。”

    我迎上前去。

    “如果您不回来，我就出去接您了。”他摘下帽子，但话音刚落，他就呆若木鸡地立在了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宗三左文字给我的那串手链，手里还拿着那把扇子，脸色死灰般地惨白。狐之助失声尖叫接着又忙不迭地闭了嘴。

    次郎走到他面前，像是要问什么，却被他狠狠地推开了，在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的眼泪不停地沿着两颊往下掉。

    “别说了，次郎！我不想听！”在推开次郎之后，他惊恐地哭泣着，提起裙摆逃回了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

    次郎又是醉意又是不解地看着我。

    狐之助不停地摇头，让我给太郎打电话，让他来接人，直到太郎将酒醒了一半的次郎带走之后。他脸色苍白，也哭了。

    “没，没什么，这不是您的过错。”我说。

    他又摇了摇头，跳到桌子上。

    “手链。”他哭着说，“是是那条手链出了问题，肯定是，我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唉，怎么说呢？我先将它拽下来吧。”

    他哆嗦着嘴巴将手链从我手腕上向下咬，比我自己拽下来还要费力。

    “我想。”我说，“最好我们都要独自清醒一下，听我的话，到您的房间里去，好吗？不要担心，我会探听出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并且设法对付的。”

    “要不要我给您弄杯茶，义辉大人？”他说着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我，“只需要半小时。”

    “不，不，”我说，“没关系，我喝些白水也可以，您还是回去吧。没什么好哭的。”

    这时候本来应该睡下的石切丸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狐之助惊惶地瞥了我一眼。

    “真是的，真是。”石切丸摇着头说。

    我感到两腿发软，心脏跳个不停，再也支撑不住了，我走到另一间有木地板和席子的房屋，在那里坐下，石切丸也跟了过来。

    “你还好吧？”他问我。

    “我还好，只是喝了太多酒，醉了。”我说。

    “那不是醉，你是怕伤了他的心啊。”石切丸说，“你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你怎么可能知道呢？”

    “知道什么？”

    “哦呀，是那条手链呀。”石切丸说，“在霜寻找数珠丸恒次的那段时间里，她怀疑是三日月不够强才总是迷路，就用手链上的灵力折磨他。那时候我为他治过伤，虽然表面看起来好好的，可是他已经被那灵力折磨得虚弱极了，一上阵回来就咯血，这样她还拉着他去手合场手合，激励他要像‘真正的武士一样尽忠竭力’‘为时之政府争光’‘做一个强者’‘抛弃掉那些陈腐的贵族习气’，啊，她就是这样干的。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

    他抬起手轻轻地拍拍我的肩膀。

    “你怎么能知道呢？”

    “我应该知道的。”

    天啊，我真不知道三日月经历了这样的痛苦，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我只是对着石切丸，两眼发直。是啊，我应该知道这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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