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符针

    “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确定真的不需要麻醉吗？”

    “我还是睁开眼睛的好，这样的话，要是出事了，至少还能知道是怎么死的！”

    李云没好气道：“你这意思莫非是不相信我们？”

    王越扭着头，道：“你让一个铁匠来做医师的手术，难道你要我昧着良心说相信！”

    “后悔的话，你可以去灵州城啊！”

    王越转过头去，神色变得有些阴沉起来。

    “你不用太担心，小平的手很稳，只要找准穴位，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的！”李云安慰道。

    王平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将符文刻印到了符针上。经过之前锻造风雷锤的经验，他对于聚合之法已经能够熟练应用了。而刻印本身，不过是依样画葫芦，对于王平并没有难度。

    只是王平没有想到的是，李云竟然让他来进行针灸。王越在清楚李云的意思之后，表示了强烈的反对，只不过王平向来很清楚李云的性格。她是一个习惯认真的人，尤其是在治病这件事上，她绝不会随意。

    而且，李云对王平提出要求时，王平也向来都不会拒绝。

    他们仿佛早有默契，所以任凭王越怎么反对，最终，他还是躺在了窥灵镜上，将自己体内的经脉照射成半透明，以便容易下针。

    王平将符针拿在手中，感受着银针中的凉意，这些银针的材质，仿佛很不一般。银针很细小，然而当神火融入，却很轻易被吸收，仿佛本来便是为了“聚合”所制造。

    寒冰符针共有一百零八根，李云只有一半的数目。剩下的一半，李云将原理告诉了王平。但事实上，王平因为低阶符文无数次的练习，模仿符文的本事很厉害，却缺少机变，依靠符器的功能来推测符文结构并不是他的强项。

    但是通过那一百零八道雪铃符文，他轻易解决了这一问题。对于符师来说，刻印远远比建立符文模型更难，但王平却刚好相反。对于他来说，灵池内的神火充足，他便能轻易刻印所有的符器。

    说起来，灵池内至今未曾燃烧完全的识丝，似乎从来不没有因此导致过神火的干涸。王平的神火，总是恢复的很快。

    只不过，王平感受着灵池内还未尽数消散的昏沉之意，等到今天之后，也许这种感觉会更加强烈起来。

    王平凝聚心神，将符针缓缓插在王越的背上。

    人体内经脉各不相同，穴位也是如此。李云告诉王平，王越的身体本就异于常人，所以下针要格外小心。

    符针插入第一个穴位，是气门穴。气门穴是丹田之气流转经脉的门户，将气门穴封印之后，功法便无法运行，法师也就成了废人。

    对于法师而言，气门穴的数量决定了运转功法的速度和效率，一般法师有四个以上，便已经极具天赋。王越竟有九个之多。

    这样一来需要封印的符针就更多了。

    符针插下，铃声便响了起来，一股霸道的气，不断冲击着符针，然而符文之芒是符针亮起蓝色的光泽，寒意弥漫，将穴位封印，然而符针的震动并没有停止，铃声也偶尔响起。

    “别看我，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王越眉头汗水直流，道，“你要快点了，我体内的气无法运转，已经无法抑制火气的侵蚀。”

    王平点了点头，在李云的指导下迅速将其余的符针插下，这个过程并不复杂，甚至普通人掌握住分寸之后，也能够做到。

    很快，符针将王越体内的火气隔绝在经脉之中，并分割截断。王平的身上，穴位银针外，微微泛白，凝结了冰霜。

    接下来，就该用消除火气了。

    王平看了一眼李云，见她点头微笑，便将手指压下，指尖气息流动，符针迅速发出急剧的低鸣，片刻之后，王平将符针取出，却见一团黑血流出。

    王平依照此法，将其余银针取出大部分，而后将手指按在气门穴的符针上，低头沉声道：“你确定做到如此地步就可以了吗？”

    王越露出冷笑，道：“足够了！”

    气门穴的符针被拔出，王平丹田内一股强大的气息瞬间冲出，金色的光芒顺着经脉运行而照亮起来，王平还未来的及拔出的剩下的符针，被气一冲之后，弹了出来，只剩下数根符针还在原位。

    叮铃，叮铃，叮铃铃。

    王平看着那几根符针的位置，忍不住眉头微微一皱。

    王平很少会有动容的时候，这一次他却无法忍住，他仔细看了那几根符针，赫然便是他用风门吹火之法进入灵池和灵池出来时，所经过的穴位。

    王平询问李云，李云却只告诉他，那几个穴位，一些是命宫穴，一些是灵池穴，更多的却不肯多说。

    王越盘坐调息起来，他浑身金光闪耀，而后睁开眼，大笑了起来。

    “再生之恩，刻骨难忘！”王越认真对李云道，“谢谢你！真心实意！”

    李云轻哼了一声，道：“又不是我救的你！”

    王越转头看向王平，道：“对于你，我不想说谢字！”

    李云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兄弟，在这个世界上，我有的，都有你一半。”王越低头，却用极为认真的语气道，“但你有的，我也要一半！”

    李云冷笑道：“你还真是说的出口啊！”

    王平想起前日，父亲醒来的时候，是王越陪在他的身边，喂给他一碗灵米。他陪着父亲很久，直到父亲睡着，他还拉着父亲的手，直到他到来。

    王平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喂给父亲任何东西。

    兄弟吗？

    王平看着王越认真的神情，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而是轻声说道：“好”。

    李云神情微变，她张了张嘴，极其细微的一叹，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来。

    王越再一次仰头大笑起来，他仰起目光看着屋顶，神色里蓦然闪过一丝寒意。

    王越最后看了一眼老铁匠，便转身和他的两个兄弟和他一起离开，一胖一瘦的两个乞儿，曾经拼死护卫着王越，又被王越用气护住心脉，才保留下一条命来。

    只不过，他们因此永远失去了一些东西。

    “这几日里，一直有人在医馆外窥视。”李云道，“现在，他们应该可以离去了。”

    王平回想起当初按照王越的吩咐，将那些死掉少年的身体烧掉送还给垃圾场。可是王平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将他们的尸体带了回去，交给了那些留下的少年们。少年们一一副恐惧的模样，甚至忍不住痛哭起来，但他们并未从那些尸体之中发现王越，也因此他们一直跟踪自己来到医馆。

    王平并没有理会他们，他们也一直没有做出更多的事情。

    “我之前扎针时，灵池穴和命宫穴······似乎都是空穴。”王平对着李云说出自己的疑惑，却惹得李云神色微变。

    “不要问······因为即便问了，我也无法回答！”李云仿佛想到了什么，她的眉心，绿色符文闪耀着。

    “他这一离去，也许又会是新的灾难。”

    王平看着李云，不解其意。

    李云轻叹一声，为老铁匠捂了捂辈子，轻声问道：“王越已经走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王平看了一眼沉睡的父亲，而后又想起雨师留下的那些符文，低声道：“我想留在这里，学习医术！”

    李云神情微微一滞，而后眨眼，轻笑了起来，道：“那你可要认真学哦，因为我可是很严厉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王平一直跟着李云学习医术，医术并非医师或者丹师的法门，而是不久前云游而去的老医师留下的祖传之法。那是凡人治病的办法，自从医师公会建立之后，这些都已经被世人抛弃。

    符术取代一切，仿佛早已经成为不可逆转的趋势。

    王平学习的极认真，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天赋的事实。李云也很耐心的教他，在这个过程里，李云眨眼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几乎从未断过。

    每日入夜之后，李云坐在丹室里，或是修炼识海灵符，或是炼丹。而王平会坐在一旁，运用风门吹火之法，让识丝燃烧。

    有好几次，王平灵池昏沉时醒来，他发现李云看着自己，露出悲伤神色，却在自己看过去时，很快消失不见。

    或是每日醒来，他会遇到她推开医馆大门，看着门外的阳光，露出轻松的笑容。

    小时候，李云很喜欢碎碎念，她什么都喜欢对他说。可是他，却从来习惯了沉默。

    如今终究是不一样了啊。

    李云对着王平微笑，坐在了大堂里，拿起医书看了起来，这是她每日清晨的习惯。王平拿出小石块，在地上摆出一个个迷宫摸样来。小时候，他最喜欢这样，将医馆摆了满地，而她笑着在旁边看着他。尝试着走出他的迷宫。

    李云抬头，看着满地的迷宫。渐渐笑了起来，她走到他身边，眨眼不断。

    你还是这个样子呢？李云道。

    你笑起来也还是这么好看。

    王平的话语让李云笑容里带上了一丝羞涩，然而这却是王平的心声，他从小一直都觉得，李云微笑眨眼的样子，美丽极了。

    她还在尝试着走出他的迷宫，而他却已经不再困于迷宫。

    王平看着李云的模样，心道，如果父亲好起来，一切就都好了。

    一切，就都好了。

    一声剧烈的震动，让地面上的迷宫散乱了起来，两人起身，走到门外，看着那冲天的火光，映满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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