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被遗弃的梅妃

    老人的哭声格外令人心碎，老皇帝的哭声则让人震撼。杨玉环跟了皇上这么多年，从前从未见皇上落泪，那是因为他什么都能控制，他有办法做到他想做的一切事情。那时候的他很坚强。可是，最近以来，皇上在她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了。现在，他虽然还是皇上，但是有许多事情，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杨玉环搀扶着皇上，进入驿站的正屋休息。外面是一片嘈杂的声音，夹杂着不知道是谁的哭声。

    杨国忠在外面奔忙，焦头烂额地安排着那么多人的住宿和吃饭的问题。

    杨玉环把皇上搀扶到床前，蹲下身子，想给他把鞋子脱掉。但是，李隆基却忽然站了起来。他缓缓地自腰间将佩刀拔了出来。

    杨玉环大惊失色，喊道：“皇上”

    李隆基摇了摇头，说道：“玉环，古时候楚霸王乌江自刎，只因为败于刘邦。今天，朕李隆基败给安禄山，还有何面目对我大唐子民？朕，自刎了吧。”说着，胳膊一挥，泛着寒光的刀锋，就架在了脖子上。

    杨玉环凄厉地喊道：“皇上！相当年楚霸王乌江自刎，虞姬随霸王而去。你现在要自刎，我不拦着你。但是，请陛下先把妾身杀掉！”

    李隆基看了杨玉环一眼，流着泪说：“朕怎么忍心？”

    杨玉环说：“皇上，你既然不忍心杀掉玉环，那么就要好好活着。皇上死了，玉环不能独生。再说，难道皇上一直以为我是个欺君的人吗？”

    李隆基说：“不，玉环对朕一心一意，绝不会欺君。”

    杨玉环说：“既然皇上相信我，就记住七月七日长生殿妾身透露给皇上的秘密。你们李家唐朝，还有二百多年的天下呢。安禄山宵小之辈，成不了气候。今日的颠簸，实在是上天为了惩戒皇上的用人失误，刚愎自负。熬过这一关，一切都会过去的”

    皇上听了杨玉环的一番话，渐渐的把刀锋离开了脖子。杨玉环趁此机会，从皇上手中拿走了佩刀。她把皇上扶在床边坐好，以手抚摸着皇上的胸脯，给皇上顺气。

    皇上的情绪果然稳定下来了。他握住杨玉环的手说：“玉环，如果现在有人问朕，要天下还是要玉环，朕会说，都要。如果有人让朕二选一，那么，朕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玉环！”

    杨玉环说：“皇上，有时候情非得已，就算皇上选择了天下而放弃玉环，那么玉环也能理解。”

    在史料上，杨玉环看到的是，在叛兵的威胁下，李隆基为了避免弑君的结局，等于默认了杨玉环自请赐死的要求。

    这一点，一直让杨玉环耿耿于怀。

    但是，她依然没有否认李隆基对于她的爱情。她想，在那种情况下，皇上想保住自己，等于是两败俱伤。杨玉环没有那样自私，不想让皇帝为了她而丧失生命。那样的话，自己可真就成了千古罪人。

    她也理解皇上的抉择。处在危机情况下，人难免是自私的，难免有自保的天性。毕竟，皇上所虑，除了他的生命之外，还有家国天下。她不能奢望，皇上会为了知己红颜，丢了自己的生命，再丢了家国天下。

    她轻声地叹息了，依偎在皇上肩膀上，幽幽地说：“皇上无论你如何选择，玉环都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候，谢阿蛮走了进来。她一反常态，不再蹦蹦跳跳地走路，而是惦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听不到半点声息。

    看到谢阿蛮，皇上的神情松弛下来，问道：“阿曼，你这一天的时间，都在什么地方？”

    谢阿蛮说：“皇上，我夹杂在人群中”

    皇上问道：“你没坐车子吗？”

    谢阿蛮低着头说：“我不是嫔妃，所以没有车子可坐”

    皇上立刻激动起来，说道：“这帮混蛋，居然让你步行走路”

    谢阿蛮说：“皇上，我身体轻盈，所以走路并不费劲。”

    皇上说：“明天，你就坐我和贵妃的车子吧；反正我们的车子够大。”

    谢阿蛮马上说：“多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

    最后一个“岁”字还没等喊出来，就被皇上打断了：“算了，阿曼，现在颠簸在逃亡的路上，不必拘礼了。”

    谢阿蛮笑了笑，看见杨玉环红肿的眼睛，问道：“贵妃，你哭过？”

    杨玉环擦了一下眼睛，把话题岔了过去，问道：“阿曼，你在路上听到什么没有？”

    谢阿蛮说：“我看见陈方强了。他约我今天晚上出去我假意答应了他，结果他跟我说了一些太子的事情。”

    皇上问：“太子会有什么事情？”

    “陈方强说，太子好像和陈玄礼他们谋划了什么事情。我让陈方强详细说一说，可是陈方强说他也不清楚”

    杨玉环可以猜到太子谋划的是什么了。不过，她现在几乎是认天命了。皇上在这一天来的状况她已经看清了。皇上对于官员已经失控了，甚至连三品大员袁思艺都背叛了皇上。现在，士兵们跟着皇上的车队风餐露宿，忍饥挨饿，早就有了怨声。如果杨玉环此时将这个秘密揭露出来，依照皇上的脾气，一定会找陈玄礼问个明白。到了那时候，说不定会提前引发兵变。在突发的兵变中，说不定会连累了皇上。所以，她只能装聋作瞎，说道：“陈方强跟太子走得很近，我们早就知道了。算了，不要去猜测了。现在都乱成这个样子了，他们还能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皇上想想，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高力士吩咐人送来膳食，还有一壶酒。这天夜里，不善喝酒的杨玉环，跟皇上和谢阿蛮推杯换盏，把一壶酒全部喝光了。

    梅妃住在翠华东宫，这一日很晚才起床。

    往日起床，就有随身的宫女过来侍候，今天却悄无声息。她坐在床上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她只好穿了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徐徐地走出门来。她惊异地发现，周围阒无一人，整个东宫好像死了一般。忽然听到有阵阵的嘈杂声从远处出传了过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候，忽然看见一个老宫女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喊道：“娘娘快逃命吧？大家都逃了，怎么你还像没事人似的？”

    梅妃问道：“怎么了？”

    老宫女说：“皇上带着一大批嫔妃昨天晚上连夜逃出兴庆宫，现在正往蜀中赶去。宫中已经没人管了，大家各自收拾了细软，逃命去了。有一大批强盗，伙同从监狱里跑出来的歹人，他们冲进宫中，见到年轻的女子就糟蹋，见到值钱的东西就抢夺。梅妃，快跑吧，逃命要紧！”

    梅妃听了这话，仰天长叹，说道：“皇上，你好狠心！”身体软绵绵地委顿在地上，自言自语地说：“让妾身何处逃命啊？”说到这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流淌下来。

    老宫女说：“娘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快逃命吧！”

    梅妃摇了摇头，说道：“唉，想当初我从海南被高力士选入宫中，万岁爷百般宠爱。谁料想半路上杀出个杨玉环，这个不要脸的婢妇，勾引公公，魅惑万岁。原指望万岁爷有朝一日会记起梅妃，哪知道他遇到大难不辞而别”说到这里，不由得又想起太子李亨：你们李家男人，都是无情无义之徒。

    老宫女拉起梅妃，说道：“娘娘，万岁爷走得匆忙，一时忘记了也是有的。现在贼人快要打进来了，我们还是逃命吧。”

    梅妃站起身来，惘然四顾，喃喃地说道：“天地茫茫，让本宫何处安身？”

    老宫女说：“娘娘，车到山前必有路，还是赶快收拾了细软，马上跑吧。”

    梅妃说：“家也没了，万岁爷也没了，要那些细软，又有何用？”

    老宫女说：“娘娘在宫中，衣食有人供给。如今流落民间，自然要自己打理吃饭穿衣住行，因此，手头无钱，莫非流浪街头乞讨过活吗？”

    一句话说得梅妃绝望起来，不由得泪水涟涟：“唉，像我这苦命的人儿，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流落民间，让我怎么过活？”

    老宫女说：“娘娘，快一点吧。”拉着梅妃进屋，胡乱地收拾了一些细软，扎成一个包裹，给梅妃捆在身上，说道：“娘娘，我们走吧！”

    刚刚出了屋子，就听到有人大喊：“喂，这里有一个漂亮的！”

    老宫女和梅妃抬头一看，只见有七八个大汉，手持着棍棒大刀扑了过来。有个浑身长着黑毛的汉子一把将梅妃搂住，说道：“这么漂亮，敢情是杨贵妃吗？”

    老宫女说：“你们休得无礼，这位是梅妃，万岁爷最宠爱的。”

    黑毛大汉仔细盯着梅妃看了一会儿，问道：“你就是哪个娇滴滴的，会做诗词的，后来被万岁爷打入冷宫的梅妃吗？”

    梅妃早已经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筛糠也似地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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