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一百一十 匈奴列传第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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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维。:汉书音义曰:“匈奴始祖名。”:张晏曰“淳维以殷时奔北边”。又乐产括地谱云“夏桀无道,汤放之鸣条,年而死。其子獯粥妻桀之众妾,避居北野,随畜移徙,国谓之匈奴”。其言夏后苗裔,或当然也。故应劭风俗通云“殷时曰獯粥,改曰匈奴”。又服虔云“尧时曰荤粥,周曰獫狁,秦曰匈奴”。韦昭云“汉曰匈奴,荤粥其别名”。则淳维是其始祖,盖与獯粥是一也。唐虞以上有山戎c:左传庄十年“齐人伐山戎”,杜预云“山戎c北戎c无终名也”。括地志云“幽州渔阳县,本北戎无终子国”。獫狁c荤粥,:晋灼云:“尧时曰荤粥,周曰猃狁,秦曰匈奴。”居于北蛮,随畜牧而转移。其畜之所多则马c牛c羊,其奇畜则橐扆c:橐他。韦昭曰:“背肉似橐,故云橐也。”包恺音讬。他,或作“扆”。正义畜,许又反。驴c[b165]c:案:古今注云“驴牡马牝,生[b165]”。:[b165]音力戈反。駃騠c:徐广曰:“北狄骏马。”:说云“駃騠,马父[b165]子也”。广异志音决蹄也。发蒙记“刳其母腹而生”。列女传云“生日超其母”。騊駼c:徐广曰:“似马而青。”:按:郭璞注尔雅云“騊駼马,青色,音淘涂”。又字林云野马。山海经云“北海有兽,其状如马,其名騊駼”也。驒騱。:徐广曰:“音颠。巨虚之属。”:驒奚。韦昭驒音颠。说“野马属”。徐广云“巨虚之类”。一云青骊白鳞,如鼍鱼。邹诞生本“奚”字作“騱”。逐水草迁徙,毋城郭常处耕田之业,然亦各有分地。:上音扶粪反。毋书,以言语为约束。兒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上音式绍反,下音陟两反。少长谓年稍长。则射狐兔:用为食。士力能毌弓,:上音弯,如字亦通也。尽为甲骑。其俗,宽则随畜,因射猎禽兽为生业,急则人习战攻以侵伐,其天性也。其长兵则弓矢,短兵则刀鋋。集解韦昭曰:“鋋形似矛,铁柄。音时年反。”:音蝉。埤苍云“鋋,小矛铁矜”。古今字诂云“<矛堇>,通作‘矜’”。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苟利所在,不知礼义。自君王以下,咸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壮者食肥美,老者食其馀。贵壮健,贱老弱。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其俗有名不讳,而无姓字。:汉书曰:“单于姓挛鞮氏。”:挛音六缘反。鞮音丁啼反。
夏道衰,而公刘失其稷官,:徐广曰:“后稷之曾孙。”:周本纪云“不窋失其官”。此云公刘,未详也。变于西戎,邑于豳。其後百有馀岁,戎狄攻大王亶父,:徐广曰:“公刘九世孙。”亶父亡走岐下,而豳人悉从亶父而邑焉,作周。:按:谓始作周国也。其後百有馀岁,周西伯昌伐畎夷氏。:韦昭云:“春秋以为犬戎。”按:畎音犬。大颜云“即昆夷也”。山海经云“黄帝生苗龙,苗龙生融吾,融吾生弄明,弄明生白犬。白犬有二牡,是为犬戎”。说云“赤狄本犬种,字从犬”。又山海经云“有人面兽身,名曰犬夷”。贾逵云“犬夷,戎之别种也”。後十有馀年,武王伐纣而营雒邑,复居于酆鄗,放逐戎夷泾c洛之北,:晋灼曰:“洛水在冯翊怀德县,东南入渭。”又案:水经云出上郡雕阴泰昌山,过华阴入渭,即漆沮水也。以时入贡,命曰“荒服”。其後二百有馀年,周道衰,:案:周纪云“懿王时,王室衰。诗人作怨刺之诗”,不能复雅也。而穆王伐犬戎,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自是之後,荒服不至。於是周遂作甫刑之辟。穆王之後二百有馀年,周幽王用宠姬襃姒之故,与申侯有卻。:故申城在邓州南阳县北十里,周宣王舅所封。申侯怒而与犬戎共攻杀周幽王于骊山之下,:韦昭曰:“戎後来居此山,故号曰骊戎。”遂取周之焦穫,:括地志云:“焦穫亦名刳口,亦曰刳,在雍州泾阳县城北十数里。周有焦穫也。”而居于泾渭之间,侵暴国。秦襄公救周,於是周平王去酆鄗而东徙雒邑。当是之时,秦襄公伐戎至岐,始列为诸侯。:今岐州。高诱云“秦襄公救周有功,受周故地酆鄗,列为诸侯”也。是後六十有五年,而山戎:服虔云:“山戎盖今鲜卑。”按:胡广云“鲜卑,东胡别种”。又应奉云“秦筑长城,徒役之士亡出塞外,依鲜卑山,因以为号”。越燕而伐齐,齐釐公与战于齐郊。其後四十四年,而山戎伐燕。燕告急于齐,齐桓公北伐山戎,山戎走。其後二十有馀年,而戎狄至洛邑,伐周襄王,襄王奔于郑之氾邑。:苏林氾音凡。今颍川襄城是。按:春秋地名云“氾邑,襄王所居,故云襄城”也。初,周襄王欲伐郑,故娶戎狄女为后,与戎狄兵共伐郑。已而黜狄后,狄后怨,而襄王後母曰惠后,有子子带,欲立之,於是惠后与狄后c子带为内应,开戎狄,戎狄以故得入,破逐周襄王,而立子带为天子。於是戎狄或居于陆浑,:徐广曰:“一为‘陆邑’。”:春秋左氏“秦晋迁陆浑之戎于伊川”。杜预以为“允姓之戎居陆浑,在秦晋之间,二国诱而徙之伊川,遂从戎号,今陆浑县”是也。东至於卫,侵盗暴虐国。国疾之,故诗人歌之曰“戎狄是应”,“薄伐獫狁,至於大原”,:毛诗传曰:“言逐出之而已。”“出舆彭彭,城彼朔方”。:毛诗传曰:“彭彭,四马貌。朔方,北方。”:獫狁既去,北方安静,乃筑城守之。周襄王既居外四年,乃使使告急于晋。晋公初立,欲修霸业,乃兴师伐逐戎翟,诛子带,迎内周襄王,居于雒邑。
当是之时,秦晋为彊国。晋公攘戎翟,居于河西c洛之间,:徐广曰:“在西河,音银。洛在上郡c冯翊间。”:西河c洛。晋灼音嚚。苍作“圜”。地理志云圜水出上郡白土县西,东流入河。韦昭云“圜当为‘’。”续郡国志及太康地志并作“”字也。:括地志云:“白土故城在盐州白池东北百九十里。”又云:“近延州c绥州c银州,本春秋时白狄所居,国属魏,後入秦,秦置十六郡。”洛,漆沮也。号曰赤翟c:案:左氏传云“晋师灭赤狄潞氏”。杜氏以“潞,赤狄之别种也,今上党潞县”。又春秋地名云“今曰赤涉胡”。白翟。:左氏“晋师败狄于箕,郤缺获白狄子”。杜氏以为“白狄之别种,故西河郡有白部胡”。又国语云“桓公西征,攘白狄之地,遂至于西河”也。:括地志云:“潞州本赤狄地。延c银c绥州白翟地。”按:言“c潞之间号赤狄”,未详。秦穆公得由余,西戎八国服於秦,故自陇以西有绵诸c:地理志天水有绵诸道。:括地志云:“釂诸城,秦州秦岭县北五十六里。汉釂诸道,属天水郡。”绲戎c:上音昆。字当作“混”。颜师古云:“混夷也。”韦昭云:“春秋以为犬戎。”翟c镕之戎,:徐广曰:“在天水。镕音丸。”:地理志天水镕道。应劭以“镕戎邑。音桓”。:括地志云:“镕道故城在渭州襄武县东南十里。古之镕戎邑。汉镕道,属天水郡。”岐c梁山c泾c漆之北有义渠c:韦昭云:“义渠本西戎国,有王,秦灭之。今在北地郡。”:括地志云:“宁州c庆州,西戎,即刘拘邑城,时为义渠戎国,秦为北地郡也。”大荔c集解徐广曰:“後更名临晋,在冯翊。”:按:秦本纪厉共公伐大荔,取其王城,後更名临晋。故地理志云临晋故大荔国也。:括地志云:“同州冯翊县及朝邑县,本汉临晋县地,古大荔戎国。今朝邑县东十步故王城,即大荔王城。”荔,力计反。乌氏c:徐广曰:“在安定。”:氏音支。括地志云:“乌氏故城在泾州安定县东十里。周之故地,後入戎,秦惠王取之,置乌氏县也。”朐衍之戎。:徐广曰:“在北地。朐音诩。”:案:地理志朐衍,县名,在北地。徐广音诩。郑氏音吁。:括地志云:“盐州,古戎狄居之,即朐衍戎之地,秦北地郡也。”而晋北有林胡c:如淳云:“林胡即儋林,为李牧所灭也。”:括地志云:“朔州,春秋时北地也。如淳云即澹林也,为李牧灭。”楼烦之戎,:地理志楼烦,县名,属雁门。应劭云“故楼烦胡地”。:括地志云:“岚州,楼烦胡地也。风俗通云故楼烦胡地也。”燕北有东胡c山戎。:汉书音义曰:“乌丸,或云鲜卑。”:服虔云:“东胡,乌丸之先,後为鲜卑。在匈奴东,故曰东胡。”案:续汉书曰“汉初,匈奴冒顿灭其国,馀类保乌桓山,以为号。俗随水草,居无常处。以父之名字为姓。父子男女悉髡头为轻便也”。各分散居谿谷,自有君长,往往而聚者百有馀戎,然莫能相一。
自是之後百有馀年,晋悼公使魏绛和戎翟,戎翟朝晋。後百有馀年,赵襄子逾句注:音钩,山名,在雁门。:服虔云:“句音拘。”韦昭云:“山名,在阴馆。”而破并代以临胡貉。:案:貉即濊也。音亡格反。其後既与韩魏共灭智伯,分晋地而有之,则赵有代c句注之北,魏有河西c上郡,以与戎界边。其後义渠之戎筑城郭以自守,而秦稍蚕食,至於惠王,遂拔义渠二十五城。惠王击魏,魏尽入西河及上郡于秦。秦昭王时,义渠戎王与宣太后:昭王母也。:服虔云“昭王之母”也。乱,有二子。宣太后诈而杀义渠戎王於甘泉,遂起兵伐残义渠。於是秦有陇西c北地c上郡,筑长城以拒胡。而赵武灵王亦变俗胡服,习骑射,北破林胡c楼烦。筑长城,:括地志云:“赵武灵王长城在朔州善阳县北。案水经云白道长城北山上有长垣,若穨毁焉,沿谿亘岭,东西无极,盖赵武灵王所筑也。”自代并:音傍,白浪反。阴山:徐广云:“五原西安阳县北有阴山。阴山在河南,阳山北。并音傍,白浪反。”:括地志云:“阴山在朔州北塞外突厥界。”下,至高阙为塞。集解徐广曰:“在朔方。”:地理志云朔方临戎县北有连山,险於长城,其山断,两峰俱峻,土俗名为高阙也。而置云c雁门c代郡。其後燕有贤将秦开,为质於胡,胡甚信之。归而袭破走东胡,东胡卻千馀里。与荆轲刺秦王秦舞阳者,开之孙也。燕亦筑长城,自造阳:韦昭曰:“地名,在上谷。”:按:上谷郡今妫州。至襄平。:韦昭云:“今辽东所理也。”置上谷c渔阳c右北平c辽西c辽东郡以拒胡。当是之时,冠带战国,而国边於匈奴。:案:国,燕c赵c秦也。其後赵将李牧时,匈奴不敢入赵边。後秦灭六国,而始皇帝使蒙恬将十万之众北击胡,悉收河南地。因河为塞,:案:太康地记“秦塞自五原北九百里,谓之造阳。东行终利贲山南,汉阳西也”。汉,一作“渔”。筑四十四县城临河,徙適:音丁革反。:丁革反。戍以充之。而通直道,:苏林云:“去长安八千里,正南北相直道也。”自九原至云阳,:韦昭云:“九原,县名,属五原也。”:括地志云:“胜州连谷县,本秦九原郡,汉武帝更名五原。云阳雍县,秦之林光宫,即汉之甘泉宫在焉。”又云:“秦故道在庆州华池县西四十五里子午山上。自九原至云阳,千八百里。”因边山险巉谿谷可缮者治之,起临洮至辽东万馀里。索隐韦昭云:“临洮,陇西县。”:括地志云:“秦陇西郡临洮县,即今岷州城。本秦长城首,起岷州西十二里,延袤万馀里,东入辽水。”又度河据阳山北假。:北假,北方田官。主以田假与贫人,故云北假。:应劭云:“北假在北地阳山北。”韦昭云:“北假,地名。”又按:汉书元纪云“北假,田官”。苏林以为北方田官也。主以田假与贫人,故曰北假也。正义括地志云:“汉五原郡河目县故城在北假。北假,地名也,在河北,今属胜州银城县。汉书王莽传云‘五原北假,膏壤殖穀’也。”
当是之时,东胡彊而月氏盛。:氏音支。括地志云:“凉c甘c肃c延c沙等州地,本月氏国。”匈奴单于:汉书音义曰:“单于者,广大之貌,言其象天单于然。”:案:汉书“单于姓挛鞮氏,其国称之曰‘蠋黎孤涂单于’。而匈奴谓天为‘蠋黎’,谓子为‘孤涂’,单于者,广大之貌也。言其象天,故曰蠋黎孤涂单于”。又玄晏春秋云“士安读汉书,不详此言,有胡奴在侧,言之曰:‘此胡所谓天子。’与古书所说符会也”。曰头曼,:韦昭曰:“音瞒。”:音莫官反。韦昭音瞒。头曼不胜秦,北徙。十馀年而蒙恬死,诸侯畔秦,国扰乱,诸秦所徙適戍边者皆复去,於是匈奴得宽,复稍度河南与国界於故塞。
单于有太子名冒顿。:冒音墨,又如字。後有所爱阏氏,:旧音於连c於曷反二音。匈奴皇后号也。习凿齿与燕王书曰:“山下有红蓝,足下先知不?北方人探取其花染绯黄,挼取其上英鲜者作烟肢,妇人将用为颜色。吾少时再过见烟肢,今日始视红蓝,後当为足下致其种。匈奴名妻作‘阏支’,言其可爱如烟肢也。阏音烟。想足下先亦不作此读汉书也。”生少子,而单于欲废冒顿而立少子,乃使冒顿质於月氏。冒顿既质於月氏,而头曼急击月氏。月氏欲杀冒顿,冒顿盗其善马,骑之亡归。头曼以为壮,令将万骑。冒顿乃作为鸣镝,:汉书音义曰:“镝,箭也,如今鸣箭也。”韦昭曰:“矢镝飞则鸣。”:应劭云“髐箭也。”韦昭云:“矢镝飞则鸣。”习勒其骑射,令曰:“鸣镝所射而不悉射者,斩之。”行猎鸟兽,有不射鸣镝所射者,辄斩之。已而冒顿以鸣镝自射其善马,左右或不敢射者,冒顿立斩不射善马者。居顷之,复以鸣镝自射其爱妻,左右或颇恐,不敢射,冒顿又复斩之。居顷之,冒顿出猎,以鸣镝射单于善马,左右皆射之。於是冒顿知其左右皆可用。从其父单于头曼猎,以鸣镝射头曼,其左右亦皆随鸣镝而射杀单于头曼,遂尽诛其後母与弟及大臣不听从者。冒顿自立为单于。
冒顿既立,:徐广曰:“秦二世元年壬辰岁立。”是时东胡彊盛,闻冒顿杀父自立,乃使使谓冒顿,欲得头曼时有千里马。冒顿问群臣,群臣皆曰:“千里马,匈奴宝马也,勿与。”冒顿曰:“柰何与人邻国而爱一马乎?”遂与之千里马。居顷之,东胡以为冒顿畏之,乃使使谓冒顿,欲得单于一阏氏。冒顿复问左右,左右皆怒曰:“东胡无道,乃求阏氏!请击之。”冒顿曰:“柰何与人邻国爱一女子乎?”遂取所爱阏氏予东胡。东胡王愈益骄,西侵。与匈奴间,有弃地,莫居,千馀里,各居其边为瓯脱。:韦昭曰:“界上屯守处。”:服虔云“作土室以伺汉人”。又纂曰“瓯脱,土穴也”。又云是地名,故下云“生得瓯脱王”。韦昭云“界上屯守处也”。瓯音一侯反。脱音徒活反。:按:境上斥候之室为瓯脱也。东胡使使谓冒顿曰:“匈奴所与我界瓯脱外弃地,匈奴非能至也,吾欲有之。”冒顿问群臣,群臣或曰:“此弃地,予之亦可,勿予亦可。”於是冒顿大怒曰:“地者,国之本也,柰何予之!”诸言予之者,皆斩之。冒顿上马,令国有後者斩,遂东袭击东胡。东胡初轻冒顿,不为备。及冒顿以兵至,击,大破灭东胡王,而虏其民人及畜产。既归,西击走月氏,南并楼烦c白羊河南王。:如淳云:“白羊王居河南。”悉复收秦所使蒙恬所夺匈奴地者,与汉关故河南塞,至朝c肤施,:徐广曰:“在上郡。”:汉朝故城在原州百泉县西十里,属安定郡。肤施,县,秦不改,今延州肤施县是。遂侵燕c代。是时汉兵与项羽相距,国罢於兵革,以故冒顿得自彊,控弦之士十馀万。
自淳维以至头曼千有馀岁,时大时小,别散分离,尚矣,其世传不可得而次云。然至冒顿而匈奴最彊大,尽服从北夷,而南与国为敌国,其世传国官号乃可得而记云。
置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服虔曰:“谷音鹿。蠡音离。”:服虔音鹿离。蠡,又音黎。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骨都,异姓大臣。:按:後汉书云“骨都侯,异姓大臣”。匈奴谓贤曰“屠耆”,:徐广曰:“屠,一作‘诸’。”故常以太子为左屠耆王。自如左右贤王以下至当户,大者万骑,小者数千,凡二十四长,立号曰“万骑”。诸大臣皆世官。呼衍氏,兰氏,:颜师古云:“呼衍,即今鲜卑姓呼延者也。兰姓今亦有之。”其後有须卜氏,:呼衍氏c须卜氏常与单于婚姻。须卜氏主狱讼。:按:後汉书云“呼衍氏c须卜氏常与单于婚姻。须卜氏主狱讼”也。:後汉书云:“呼衍氏c须卜氏常与单于婚姻。”此姓其贵种也。诸左方王将居东方,直上谷:案:姚氏云“古字例以‘直’为‘值’。值者,当也”。:上谷郡,今妫州也。言匈奴东方南出,直当妫州也。以往者,东接秽貉c朝鲜;右方王将居西方,直上郡:上郡故城在泾州上县东南五十里。言匈奴西方南直当绥州也。以西,接月氏c氐c羌;:西接氐c羌,案:风俗通云“二氐,本西南夷种。地理志武都有白马氐”。又鱼豢魏略云“汉置武都郡,排其种人,分窜山谷或号青氐,或号白氐”。纂云“氐亦羊称”。说云“羌,西方牧羊人”。续汉书云“羌,苗姜姓之别,舜徙于危,今河关之西南羌是也”。而单于之庭直代c云::案:谓匈奴所都处为“庭”。乐产云“单于无城郭,不知何以国之。穹庐前地若庭,故云庭”。:代郡城,北狄代国,秦汉代县城也,在蔚州羌胡县北百五十里。云故城,赵云城,秦云郡,在胜州榆林县东北四十里。言匈奴之南直当代c云也。各有分地,逐水草移徙。而左右贤王c左右谷蠡王最为大,左右骨都侯辅政。诸二十四长亦各自置千长c百长c什长c:案:续汉书志云“里有魁,人有什伍。里魁主一里百家,什主十家,伍长五家,以相检察”。故贾谊过秦论以为“俯起什百之”是也。裨小王c相c封:徐广曰:“一作‘将’。”都尉c当户c且渠之属。:且,子馀反。颜师古云:“今之沮渠姓,盖本因此官。”
岁正月,诸长小会单于庭,祠。五月,大会茏城,:汉书作“龙城”,亦作“茏”字。崔浩云“西方胡皆事龙神,故名大会处为龙城”。後汉书云“匈奴俗,岁有龙祠,祭天神”。祭其先c天地c鬼神。秋,马肥,大会蹛林,:汉书音义曰:“匈奴秋社八月皆会祭处。蹛音带。”:服虔云:“音带。匈奴秋社八月皆会祭处。”郑氏云:“地名也。”晋灼云“李陵与苏武书云‘相竞趋蹛林’”,则服虔说是也。又韦昭音多蓝反。姚氏案:李牧传“大破匈奴,灭襜褴”,此字与韦昭音颇同,然林褴声相近,或以“林”为“褴”也。:颜师古云:“蹛者,绕林木而祭也。鲜卑之俗,自古相传,秋祭无林木者,尚竖柳枝,众骑驰绕周乃止,此其遗法也。”课校人畜:许又反。计。其法,拔刃尺者死,坐盗者没入其家;有罪小者轧,:汉书音义曰:“刃刻其面。”:服虔云:“刀割面也,音乌八反。”邓展云:“历也。”如淳云:“挝,抶也。”苍云:“轧,辗也。”说云:“辗,轹也。”:颜师古云:“轧者谓辗轹其骨节,若今之厌踝者也。”大者死。狱久者不过十日,一国之囚不过数人。而单于朝出营,拜日之始生,夕拜月。其坐,长左而北乡。:其座北向,长者在左,以左为尊也。日上戊己。其送死,有棺椁金银衣裘,而无封树丧服;:张华曰:“匈奴名冢曰逗落。”近幸臣妾从死者,多至数千百人。:汉书作“数十百人”。颜师古云:“或数十人,或百人。”举事而候星月,月盛壮则攻战,月亏则退兵。其攻战,斩首虏赐一卮酒,而所得卤获因以予之,得人以为奴婢。故其战,人人自为趣利,善为诱兵以冒敌。故其见敌则逐利,如鸟之集;其困败,则瓦解云散矣。战而扶舆死者,尽得死者家财。
後北服浑庾c屈射c:国名。射音亦,又音石。丁零c:按:魏略云“丁零在康居北,去匈奴庭接习水千里”。又云“匈奴北有浑窳国”。鬲昆c薪犁之国。:已上五国在匈奴北。於是匈奴贵人大臣皆服,以冒顿单于为贤。
是时汉初定国,徙韩王信於代,都马邑。匈奴大攻围马邑,韩王信降匈奴。匈奴得信,因引兵南逾句注,攻太原,至晋阳下。高帝自将兵往击之。会冬大寒雨雪,卒之堕指者十二,於是冒顿详败走,诱汉兵。汉兵逐击冒顿,冒顿匿其精兵,见其羸弱,於是汉悉兵,多步兵,十二万,北逐之。高帝先至平城,集解徐广曰:“在雁门。”步兵未尽到,冒顿纵精兵四十万骑围高帝於白登,:白登台在白登山上,朔州定襄县东十里。定襄县,汉平城县也。日,汉兵外不得相救饷。匈奴骑,其西方尽白马,东方尽青駹马,:駹音武江反。案:青駹马,色青。:郑玄云:“駹,不纯也。”说云:“駹,面颡皆白。”尔雅云黑马面白也。北方尽乌骊马,:说云:“骊,黑色。”南方尽骍马。:案:诗传云“赤黄曰骍”。高帝乃使使间厚遗阏氏,阏氏乃谓冒顿曰:“两主不相困。今得汉地,而单于终非能居之也。且汉王亦有神,单于察之。”冒顿与韩王信之将王黄c赵利期,而黄c利兵又不来,疑其与汉有谋,亦取阏氏之言,乃解围之一角。於是高帝令士皆持满傅:音附。矢外乡,从解角直出,竟与大军合,而冒顿遂引兵而去。汉亦引兵而罢,使刘敬结和亲之约。
是後韩王信为匈奴将,及赵利c王黄等数倍约,侵盗代c云。居无几何,陈豨反,又与韩信合谋击代。汉使樊哙往击之,复拔代c雁门c云郡县,不出塞。是时匈奴以汉将众往降,故冒顿常往来侵盗代地。於是汉患之,高帝乃使刘敬奉宗室女公主为单于阏氏,岁奉匈奴絮缯酒米食物各有数,约为昆弟以和亲,冒顿乃少止。後燕王卢绾反,率其党数千人降匈奴,往来苦上谷以东。
高祖崩,孝惠c吕太后时,汉初定,故匈奴以骄。冒顿乃为书遗高后,妄言。高后欲击之,:案:汉书云“高后时,冒顿浸骄,乃使使遗高后书曰:‘孤偾之君,生於沮泽之,长於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原游国。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主不乐,无以自娱,原以所有,易其所无。’。高后怒,欲击之”。诸将曰:“以高帝贤武,然尚困於平城。”於是高后乃止,:案汉书,季布谏,高后乃止。复与匈奴和亲。
至孝帝初立,复修和亲之事。其年五月,匈奴右贤王入居河南地,侵盗上郡葆塞蛮夷,杀略人民。於是孝帝诏丞相灌婴发车骑八万五千,诣高奴,正义延州城本汉高奴县旧都。击右贤王。右贤王走出塞。帝幸太原。是时济北王反,帝归,罢丞相击胡之兵。
其明年,单于遗汉书曰:“天所立匈奴大单于敬问皇帝无恙。前时皇帝言和亲事,称书意,合欢。汉边吏侵侮右贤王,右贤王不请,听後义卢侯难氏:徐广曰:“音支。”:匈奴将名也。氏音支。等计,与汉吏相距,绝二主之约,离兄弟之亲。皇帝让书再至,发使以书报,不来,汉使不至,汉以其故不和,邻国不附。今以小吏之败约故,罚右贤王,使之西求月氏击之。以天之福,吏卒良,马彊力,以夷灭月氏,尽斩杀降下之。定楼兰c:徐广曰:“一云‘楼湟’。”:汉书云鄯善国名楼兰,去长安一千六百里也。乌孙c呼揭:音桀。:音杰,又音丘列反。:揭音桀,又其例反。二国皆在瓜州西北。乌孙,战国时居瓜州。及其旁二十六国,皆以为匈奴。:案:谓皆入匈奴一国。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北州已定,原寝兵休士卒养马,除前事,复故约,以安边民,以应始古,使少者得成其长,老者安其处,世世平乐。未得皇帝之志也,故使郎系雩浅奉书:雩音火胡反。:系,胡计反。雩,火胡反。请,献橐他一匹,骑马二匹,驾二驷。:颜师古云:“驾,可驾车也。二驷,八匹马也。”皇帝即不欲匈奴近塞,则且诏吏民远舍。使者至,即遣之。”以六月来至薪望之地。:汉书音义曰:“塞下地名。”:望薪之地。服虔云:“汉界上塞下地名,今匈奴使至於此也。”书至,汉议击与和亲孰便。公卿皆曰:“单于新破月氏,乘胜,不可击。且得匈奴地,泽卤,:上音舄。非可居也。和亲甚便。”汉许之。
孝皇帝前六年,汉遗匈奴书曰:“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使郎系雩浅遗朕书曰:‘右贤王不请,听後义卢侯难氏等计,绝二主之约,离兄弟之亲,汉以故不和,邻国不附。今以小吏败约,故罚右贤王使西击月氏,尽定之。原寝兵休士卒养马,除前事,复故约,以安边民,使少者得成其长,老者安其处,世世平乐。’朕甚嘉之,此古圣主之意也。汉与匈奴约为兄弟,所以遗单于甚厚。倍约离兄弟之亲者,常在匈奴。然右贤王事已在赦前,单于勿深诛。单于若称书意,明告诸吏,使无负约,有信,敬如单于书。使者言单于自将伐国有功,甚苦兵事。服绣袷绮衣c:案:小颜云“服者,天子所服也。以绣为表,绮为里”。以赐冒顿。字林云“袷衣无絮也。音公洽反”。绣袷长襦c:徐广曰:“一本无‘袷’字。”锦袷袍各一,比余一,:徐广曰:“或作‘疏比’也。”:案:汉书作“比疏一”。比音鼻。小颜云“辫发之饰也,以金为之”。广雅云“比,栉也”。苍颉篇云“靡者为比,者为梳”。按苏林说,今亦谓之“梳比”,或亦带饰者也。黄金饰具带一,:汉书音义曰:“要大带。”:按:谓要大带。黄金胥纰一,:徐广曰:“或作‘犀毗’,而无‘一’字。”:汉书见作“犀毗”,或无下“一”字。此作“胥”者,犀声相近,或误。张晏云“鲜卑郭落带,瑞兽名也,东胡好服之”。按:战国策云“赵武灵王赐周绍具带黄金师比”。延笃云“胡革带钩也”。则此带钩亦名“师比”,则“胥”“犀”与“师”并相近,而说各异耳。班固与窦宪笺云“赐犀比金头带”是也。绣十匹,锦十匹,赤綈c:音啼。:案:说云“綈,厚缯也”。绿缯各四十匹,使大夫意c谒者令肩遗单于。”
後顷之,冒顿死,子稽粥立,:稽音鸡。粥音育。号曰老上单于。
老上稽粥单于初立,:徐广曰:“一云‘稽粥第二单于’,自後皆以弟别之。”孝皇帝复遣宗室女公主为单于阏氏,使宦者燕人行说:行音胡郎反。行,姓;说,名也。傅公主。说不欲行,汉彊使之。说曰:“必我行也,为汉患者。”行说既至,因降单于,单于甚亲幸之。
初,匈奴好汉缯絮食物,行说曰:“匈奴人众不能当汉之一郡,然所以彊者,以衣食异,无仰於汉也。今单于变俗好汉物,汉物不过什二,则匈奴尽归於汉矣。:韦昭曰:“言汉物什之二入匈奴,匈奴则动心归汉矣。”其得汉缯絮,以驰草棘,衣袴皆裂敝,以示不如旃裘之完善也。得汉食物皆去之,以示不如湩酪:湩,乳汁也。音都奉反。:重骆。音潼酪二音。按:苍云“潼,乳汁也”。字林云“竹用反”。穆天子传云“牛马之湩,臣菟人所具”。之便美也。”於是说教单于左右疏记,以计课其人众畜物。:上许又反。
汉遗单于书,牍以尺一寸,辞曰“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所遗物及言语云云。行说令单于遗汉书以尺二寸牍,及印封皆令广大长,倨傲其辞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汉皇帝无恙”,所以遗物言语亦云云。
汉使或言曰:“匈奴俗贱老。”行说穷汉使曰:“而汉俗屯戍从军当发者,其老亲岂有不自脱温厚肥美以赍送饮食行戍乎?”汉使曰:“然。”行说曰:“匈奴明以战攻为事,其老弱不能斗,故以其肥美饮食壮健者,盖以自为守卫,如此父子各得久相保,何以言匈奴轻老也?”汉使曰:“匈奴父子乃同穹庐而卧。:汉书音义曰:“穹庐,旃帐。”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尽取其妻妻之。无冠带之饰,阙庭之礼。”行说曰:“匈奴之俗,人食畜肉,饮其汁,衣其皮;畜食草饮水,随时转移。故其急则人习骑射,宽则人乐无事,其约束轻,易行也。君臣简易,一国之政犹一身也。父子兄弟死,取其妻妻之,恶种姓之失也。故匈奴虽乱,必立宗种。今国虽详:汉书作“阳”,此亦音羊。不取其父兄之妻,亲属益疏则相杀,至乃易姓,皆从此类。且礼义之敝,上下交怨望,而室屋之极,生力必屈。:以言栋宇室屋之作,人尽极以营其生,至於气力屈竭也。屈音其勿反。夫力耕桑以求衣食,筑城郭以自备,故其民急则不习战功,缓则罢於作业。嗟土室之人,顾无多辞,令喋喋:音谍,利口也。而佔々,:音昌占反,衣裳貌。冠固何当?”:言虽复著冠,固何当所益。:邓展曰:“喋音牒。佔,嗫耳语。”服虔曰:“口舌喋喋。”如淳曰:“言汝汉人多居室,固自宜著冠,且不足贵也。”小颜云:“喋喋,利口也。佔々,衣裳貌。喋音昌涉反,佔音占。言当思念,无为喋喋佔々耳。虽自谓著冠,何所当益也。”
自是之後,汉使欲辩论者,行说辄曰:“汉使无多言,顾汉所输匈奴缯絮米糵,令其量,必善美而己矣,何以为言乎?且所给备善则已;不备,苦恶,:韦昭曰:“苦,也。音若‘靡盬’之‘盬’。”则候秋孰,以骑驰蹂而稼穑耳。”:徐广曰:“蹂音而九反。”日夜教单于候利害处。
汉孝皇帝十四年,匈奴单于十四万骑入朝c萧关,杀北地都尉卬,集解徐广曰:“姓孙。其子单,封为鉼侯。白丁反。”:卬音五郎反。徐广曰:“姓孙,其後子单封为瓶侯。音白丁反。”虏人民畜产甚多,遂至彭阳。集解徐广曰:“在安定。”:出彭阳。韦昭云:“安定县。”:“城”字误也。括地志云:“彭城故城在泾州临城县东二十里。”案:彭城在妫州,与北地郡甚远,明非彭城也。使奇兵入烧回宫,:服虔云“在北地,武帝作宫”。始皇本纪二十年,“登鸡头山,过回”。武帝元封四年,通回道。正义括地志云:“秦回宫在岐州雍县西四十里,即匈奴所烧者也。”候骑索隐崔浩云:“候,逻骑。”至雍甘泉。:括地志云:“云阳也。秦之林光宫,汉之甘泉,在雍州云阳西北八十里。秦始皇作甘泉宫,去长安百里,望见长安。秦皇帝以来祭天圜丘处。”於是帝以尉周舍c郎令张武为将军,发车千乘,骑十万,军长安旁以备胡寇。而拜昌侯卢卿:案:表“卢”作“玈”,古今字耳。为上郡将军,甯侯魏为北地将军,隆虑侯周灶为陇西将军,东阳侯张相如为大将军,成侯董赤:音赫。为前将军,大发车骑往击胡。:徐广曰:“内史栾布亦为将军。”单于留塞内月馀乃去,汉逐出塞即还,不能有所杀。匈奴日已骄,岁入边,杀略人民畜产甚多,云c辽东最甚,至代郡万馀人。汉患之,乃使使遗匈奴书。单于亦使当户报谢,复言和亲事。
孝帝後二年,使使遗匈奴书曰:“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使当户且居:汉书作“且渠”,匈奴官号。雕渠难c:按:乐彦云“当户c且渠各自一官。雕渠难为此官也”。:雕渠难者,其姓名也。且,子余反。郎韩辽遗朕马二匹,已至,敬受。先帝制:长城以北,引弓之国,受命单于;长城以内,冠带之室,朕亦制之。使万民耕织射猎衣食,父子无离,臣主相安,俱无暴逆。今闻渫恶民贪降其进取之利,倍义绝约,忘万民之命,离两主之驩,然其事已在前矣。书曰:‘二国已和亲,两主驩说,寝兵休卒养马,世世昌乐,闟然更始。’:徐广曰:“闟音,安定意也。”朕甚嘉之。圣人者日新,改作更始,使老者得息,幼者得长,各保其首领而终其天年。朕与单于俱由此道,顺天恤民,世世相传,施之无穷,天下莫不咸便。汉与匈奴邻国之敌,匈奴处北地,寒,杀气早降,故诏吏遗单于秫糵金帛丝絮佗物岁有数。今天下大安,万民熙熙,朕与单于为之父母。朕追念前事,薄物细故,谋臣计失,皆不足以离兄弟之驩。朕闻天不颇覆,地不偏载。朕与单于皆捐往细故,俱蹈大道,堕坏前恶,以图长久,使两国之民若一家子。元元万民,下及鱼鳖,上及飞鸟,跂行喙息索隐案:跂音岐,又音企。言蟲豸之类,或企踵而行,或以喙而息,皆得其安也。蠕动之类,:案:苍云“蠕蠕,动貌,音软”。淮南子云“昆蟲蠕动”。莫不就安利而辟危殆。故来者不止,天之道也。俱去前事:朕释逃虏民,单于无言章尼等。:案:帝云我今日并释放彼国逃亡虏,遣之归本国,汝单于无得更以言词诉於章尼等,责其逃也。朕闻古之帝王,约分明而无食言。单于留志,天下大安,和亲之後,汉过不先。单于其察之。”
单于既约和亲,於是制诏御史曰:“匈奴大单于遗朕书,言和亲已定,亡人不足以益众广地,匈奴无入塞,汉无出塞,犯约者杀之,可以久亲,後无咎,俱便。朕已许之。其布告天下,使明知之。”
後四岁,老上稽粥单于死,子军臣立为单于。既立,孝皇帝复与匈奴和亲。而行说复事之。集解徐广曰:“後元年立。”
军臣单于立四岁,:徐广曰:“孝後元年崩,而二年答单于书,其间五年。而此云‘後四年’,又‘立四岁’,数不容尔也。孝後六年冬,匈奴入上郡c云也。”匈奴复绝和亲,大入上郡c云各万骑,所杀略甚众而去。於是汉使将军军屯北地,代屯句注,赵屯飞狐口,缘边亦各坚守以备胡寇。又置将军,军长安西细柳c渭北棘门c霸上以备胡。胡骑入代句注边,烽火通於甘泉c长安。数月,汉兵至边,匈奴亦去远塞,汉兵亦罢。後岁馀,孝帝崩,孝景帝立,而赵王遂乃阴使人於匈奴。吴楚反,欲与赵合谋入边。汉围破赵,匈奴亦止。自是之後,孝景帝复与匈奴和亲,通关市,给遗匈奴,遣公主,如故约。终孝景时,时小入盗边,无大寇。
今帝即位,明和亲约束,厚遇,通关市,饶给之。匈奴自单于以下皆亲汉,往来长城下。
汉使马邑下人聂翁壹:按:卫青传唯称“聂壹”。顾氏云“壹,名也。老,故称翁”,义或然也。奸兰:奸音干。干兰,犯禁私出物也。出物:上音干。干兰谓犯禁私出物也。与匈奴交,:汉书音义曰:“私出塞与匈奴交市。”详为卖马邑城以诱单于。单于信之,而贪马邑财物,乃以十万骑入武州塞。:苏林云在雁门也。汉伏兵十馀万马邑旁,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护四将军以伏单于。单于既入汉塞,未至马邑百馀里,见畜布野而无人牧者,怪之,乃攻亭。是时雁门尉史:如淳云:“律,近塞郡皆置尉,百里一人,士史c尉史各二人也。”行徼,见寇,葆此亭,知汉兵谋,单于得,欲杀之,:徐广曰:“一云‘乃下,具告单于’。”尉史乃告单于汉兵所居。单于大惊曰:“吾固疑之。”乃引兵还。出曰:“吾得尉史,天也,天使若言。”以尉史为“天王”。汉兵约单于入马邑而纵,单于不至,以故汉兵无所得。汉将军王恢部出代击胡辎重,闻单于还,兵多,不敢出。汉以恢本造兵谋而不进,斩恢。:韩长孺传曰:“恢自杀。”自是之後,匈奴绝和亲,攻当路塞,:苏林云:“直当道之塞。”往往入盗於汉边,不可胜数。然匈奴贪,尚乐关市,嗜汉财物,汉亦尚关市不绝以之。:如淳云:“得具以利伤之。”
自马邑军後五年之秋,汉使四将军各万骑击胡关市下。将军卫青出上谷,至茏城,得胡首虏百人。公孙贺出云,无所得。公孙敖出代郡,为胡所败千馀人。李广出雁门,为胡所败,而匈奴生得广,广後得亡归。汉囚敖c广,敖c广赎为庶人。其冬,匈奴数入盗边,渔阳尤甚。汉使将军韩安国屯渔阳备胡。其明年秋,匈奴二万骑入汉,杀辽西太守,略二千馀人。胡又入败渔阳太守军千馀人,围汉将军安国,安国时千馀骑亦且尽,会燕救至,匈奴乃去。匈奴又入雁门,杀略千馀人。於是汉使将军卫青将万骑出雁门,李息出代郡,击胡。得首虏数千人。其明年,卫青复出云以西至陇西,击胡之楼烦c白羊王於河南,得胡首虏数千,牛羊百馀万。於是汉遂取河南地,筑朔方,复缮故秦时蒙恬所为塞,因河为固。汉亦弃上谷之什辟县造阳地以予胡。:什音斗。汉书音义曰:“言县斗辟,近胡。”:按:孟康云“县斗辟,近胡”也。什音斗。辟音僻。造阳即斗辟县地。:按:曲幽辟县入匈奴界者造阳地弃与胡也。是岁,汉之元朔二年也。
其後冬,匈奴军臣单于死。军臣单于弟左谷蠡王伊稚斜:伊稚斜。稚音持利反。斜音士嗟反,邹诞生音直牙反。盖稚斜,胡人语,近得其实。自立为单于,攻破军臣单于太子於单。:音丹。於单亡降汉,汉封於单为涉安侯,数月而死。
伊稚斜单于既立,其夏,匈奴数万骑入杀代郡太守恭友,略千馀人。其秋,匈奴又入雁门,杀略千馀人。其明年,匈奴又复复入代郡c定襄c:括地志云:“定襄故城在朔州善阳县北百八十里。地理志定襄郡,高帝置也。”上郡,各万骑,杀略数千人。匈奴右贤王怨汉夺之河南地而筑朔方,数为寇,盗边,及入河南,侵扰朔方,杀略吏民其众。
其明年春,汉以卫青为大将军,将六将军,十馀万人,出朔方c高阙击胡。右贤王以为汉兵不能至,饮酒醉,汉兵出塞六百里,夜围右贤王。右贤王大惊,脱身逃走,诸精骑往往随後去。汉得右贤王众男女万五千人,裨小王十馀人。其秋,匈奴万骑入杀代郡都尉硃英,略千馀人。
其明年春,汉复遣大将军卫青将六将军,兵十馀万骑,乃再出定襄数百里击匈奴,得首虏前後凡万九千馀级,而汉亦亡两将军,军千馀骑。:徐广曰:“合有千耳。”右将军建得以身脱,:建,苏武父也。而前将军翕侯赵信兵不利,降匈奴。赵信者,故胡小王,降汉,汉封为翕侯,以前将军与右将军并军分行,:与大军别行也。独遇单于兵,故尽没。单于既得翕侯,以为自次王,:自次者,尊重次於单于。用其姊妻之,与谋汉。信教单于益北绝幕,:应劭曰:“幕,沙幕,匈奴之南界。”瓚曰:“沙土曰幕,直度曰绝。”以诱罢汉兵,徼极而取之,:按:徼,要也。谓要其疲极而取之。:徼音古尧反。徼,要也。要汉兵疲极则取之,无近塞居止。无近塞。单于从其计。其明年,胡骑万人入上谷,杀数百人。
其明年春,汉使骠骑将军去病将万骑出陇西,过焉支山:焉音烟。括地志云:“焉支山一名删丹山,在甘州删丹县东南五十里。西河故事云‘匈奴失祁连c焉支二山,乃歌曰:“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其愍惜乃如此’。”千馀里,击匈奴,得胡首虏万八千馀级,破得休屠王祭天金人。:汉书音义曰:“匈奴祭天处本在云阳甘泉山下,秦夺其地,後徙之休屠王右地,故休屠有祭天金人,象祭天人也。”:韦昭云:“作金人以为祭天主。”崔浩云:“胡祭以金人为主,今浮图金人是也。”又汉书音义称“金人祭天,本在云阳甘泉山下,秦夺其地,徙之於休屠王右地,故休屠有祭天金人,象祭天人也”。事恐不然。案:得休屠金人,後置之於甘泉也。:括地志云:“径路神祠在雍州c云阳县西北九十里甘泉山下,本匈奴祭天处,秦夺其地,後徙休屠右地。”按:金人即今佛像,是其遗法,立以为祭天主也。其夏,骠骑将军复与合骑侯数万骑出陇西c北地二千里,击匈奴。过居延,索隐韦昭曰:“张掖县。”攻祁连山,:按:西河旧事云“山在张掖c酒泉二界上,东西二百馀里,南北百里,有松柏五木,美水草,冬温夏凉,宜畜牧。匈奴失二山,乃歌云:‘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祁连一名天山,亦曰白山也。得胡首虏万馀人,裨小王以下十馀人。是时匈奴亦来入代郡c雁门,杀略数百人。汉使博望侯及李将军广出右北平,击匈奴左贤王。左贤王围李将军,卒可四千人,且尽,杀虏亦过当。会博望侯军救至,李将军得脱。汉失亡数千人,合骑侯後骠骑将军期,及与博望侯皆当死,赎为庶人。
其秋,单于怒浑邪王c休屠王居西方为汉所杀虏数万人,欲召诛之。浑邪王与休屠王恐,谋降汉,:徐广曰:“元狩二年也。”汉使骠骑将军往迎之。浑邪王杀休屠王,并将其众降汉。凡四万馀人,号十万。於是汉已得浑邪王,则陇西c北地c河西益少胡寇,徙关东贫民处所夺匈奴河南c新秦:如淳云“在长安以北,朔方以南”。汉书食货志云“徙贫人充朔方以南新秦”是也。:服虔云:“地名,在北地,广六百里,长安北,朔方南。史记以为秦始皇遣蒙恬斥逐北胡,得肥饶之地百里,徙内郡人民皆往充实之,号曰新秦也。”以实之,而减北地以西戍卒半。其明年,匈奴入右北平c定襄各数万骑,杀略千馀人而去。
其明年春,汉谋曰“翕侯信为单于计,居幕北,以为汉兵不能至”。乃粟马发十万骑,私从:谓负担衣粮,私募从者,凡十四万匹。马凡十四万匹,粮重不与焉。令大将军青c骠骑将军去病分军,大将军出定襄,骠骑将军出代,咸约绝幕击匈奴。单于闻之,远其辎重,以精兵待於幕北。与汉大将军接战一日,会暮,大风起,汉兵纵左右翼围单于。单于自度战不能如汉兵,单于遂独身与壮骑数百溃汉围西北遁走。汉兵夜追不得。行斩捕匈奴首虏万九千级,北至阗颜山赵信城:如淳曰:“信前降匈奴,匈奴筑城居之。”而还。
单于之遁走,其兵往往与汉兵相乱而随单于。单于久不与其大众相得,其右谷蠡王以为单于死,乃自立为单于。真单于复得其众,而右谷蠡王乃去其单于号,复为右谷蠡王。
汉骠骑将军之出代二千馀里,与左贤王接战,汉兵得胡首虏凡万馀级,左贤王将皆遁走。骠骑封於狼居胥山,禅姑衍,临翰海:如淳曰:“翰海,北海名。”:按:翰海自一大海名,群鸟解羽伏乳於此,因名也。而还。
是後匈奴远遁,而幕南无王庭。汉度河自朔方以西至令居,:徐广曰:“在金城。”:徐广云在金城。地理志云张掖令居县。姚氏令音连。小颜云音零。往往通渠置田,官吏卒五六万人,稍蚕食,地接匈奴以北。:匈奴旧以幕为王庭。今远徙幕北,更蚕食之,汉境连接匈奴旧地以北也。
初,汉两将军大出围单于,所杀虏万,而汉士卒物故:汉士物故。案:释名云“汉以来谓死为‘物故’,物就朽故也”。又魏台访议高堂崇对曰“闻之先师:物,无也;故,事也。言无复所能於事者也。”亦数万,汉马死者十馀万。匈奴虽病,远去,而汉亦马少,无以复往。匈奴用赵信之计,遣使於汉,好辞请和亲。天子下其议,或言和亲,或言遂臣之。丞相长史任敞曰:“匈奴新破,困,宜可使为外臣,朝请於边。”汉使任敞於单于。单于闻敞计,大怒,留之不遣。先是汉亦有所降匈奴使者,单于亦辄留汉使相当。汉方复收士马,会骠骑将军去病死,於是汉久不北击胡。
数岁,伊稚斜单于立十年死,子乌维立为单于。是岁,汉元鼎年也。乌维单于立,而汉天子始出巡郡县。其後汉方南诛两越,:南越c东越。不击匈奴,匈奴亦不侵入边。
乌维单于立年,汉已灭南越,遣故太仆贺将万五千骑出九原二千馀里,至浮苴井:苴音子馀反。臣瓚云:“去九原二千里,见汉舆地图。”而还,不见匈奴一人。汉又遣故从骠侯赵破奴万馀骑出令居数千里,至匈河水:臣瓚云:“水名,去令居千里。”而还,亦不见匈奴一人。
是时天子巡边,至朔方,勒兵十八万骑以见武节,而使郭吉风告单于。郭吉既至匈奴,匈奴主客:韦昭曰:“主使来客官也。”:官名,若鸿胪卿。问所使,郭吉礼卑言好,曰:“吾见单于而口言。”单于见吉,吉曰:“南越王头已悬於汉北阙。今单于即前与汉战,天子自将兵待边;单于即不能,即南面而臣於汉。何徒远走,亡匿於幕北寒苦无水草之地,毋为也。”语卒而单于大怒,立斩主客见者,而留郭吉不归,迁之北海上。:北海即上海也,苏武亦迁也。而单于终不肯为寇於汉边,休养息士马,习射猎,数使使於汉,好辞甘言求请和亲。
汉使王乌等窥匈奴。匈奴法,汉使非去节而以墨黥其面者不得入穹庐。王乌,北地人,习胡俗,去其节,黥面,得入穹庐。单于爱之,详许甘言,为遣其太子入汉为质,:音致。以求和亲。
汉使杨信於匈奴。是时汉东拔秽貉c朝鲜以为郡,:即玄菟c乐浪二郡。而西置酒泉郡:今肃州。以鬲绝胡与羌通之路。汉又西通月氏c大夏,:汉书西域传云:“大月氏国去长安城万一千六百里,本居燉煌c祁连间,冒顿单于破月氏,而老上单于杀月氏王,以头为饮器,月氏乃远去,过大宛西,击大夏而臣之,都妫水北,为王庭也。”又以公主妻乌孙王,以分匈奴西方之援国。又北益广田至胘雷为塞,:汉书音义曰:“胘雷,地名,在乌孙北。”而匈奴终不敢以为言。是岁,翕侯信死,汉用事者以匈奴为已弱,可臣从也。杨信为人刚直屈彊,素非贵臣,单于不亲。单于欲召入,不肯去节,单于乃坐穹庐外见杨信。杨信既见单于,说曰:“即欲和亲,以单于太子为质於汉。”单于曰:“非故约。故约,汉常遣翁主,给缯絮食物有品,以和亲,而匈奴亦不扰边。今乃欲反古,令吾太子为质,无几矣。”:几音记。言反古无所冀望也。匈奴俗,见汉使非贵人,其儒先,:先,先生也。汉书作“儒生”也。以为欲说,折其辩;其少年,以为欲刺,折其气。每汉使入匈奴,匈奴辄报偿。汉留匈奴使,匈奴亦留汉使,必得当乃肯止。
杨信既归,汉使王乌,而单于复以甘言,欲多得汉财物,绐谓王乌曰:“吾欲入汉见天子,面相约为兄弟。”王乌归报汉,汉为单于筑邸于长安。匈奴曰:“非得汉贵人使,吾不与诚语。”匈奴使其贵人至汉,病,汉予药,欲愈之,不幸而死。而汉使路充国佩二千石印绶往使,因送其丧,厚葬直数千金,曰“此汉贵人也”。单于以为汉杀吾贵使者,乃留路充国不归。诸所言者,单于特空绐王乌,殊无意入汉及遣太子来质。於是匈奴数使奇兵侵犯边。汉乃拜郭昌为拔胡将军,及浞野侯:徐广曰赵破奴。屯朔方以东,备胡。路充国留匈奴岁,单于死。
乌维单于立十岁而死,子乌师庐立为单于。:徐广曰:“乌,一作‘詹’。”年少,号为兒单于。是岁元封六年也。自此之後,单于益西北,左方兵直云,右方直酒泉c燉煌郡。:括地志云:“铁勒国,匈奴冒顿之後,在突厥国北。乐胜州经秦长城c太羹长路正北,经沙碛,十日行至其国。”
兒单于立,汉使两使者,一吊单于,一吊右贤王,欲以乖其国。使者入匈奴,匈奴悉将致单于。单于怒而尽留汉使。汉使留匈奴者前後十馀辈,而匈奴使来,汉亦辄留相当。
是岁,汉使贰师将军广利西伐大宛,而令因杅:音于。将军敖筑受降城。其冬,匈奴大雨雪,畜多饥寒死。兒单于年少,好杀伐,国人多不安。左大都尉欲杀单于,使人间告汉曰:“我欲杀单于降汉,汉远,即兵来迎我,我即发。”初,汉闻此言,故筑受降城,犹以为远。
其明年春,汉使浞野侯破奴将二万馀骑出朔方西北二千馀里,期至浚稽山索隐应劭云:“在武威县北。”而还。浞野侯既至期而还,左大都尉欲发而觉,单于诛之,发左方兵击浞野。浞野侯行捕首虏得数千人。还,未至受降城四百里,匈奴兵八万骑围之。浞野侯夜自出求水,匈奴间捕,生得浞野侯,因急击其军。军郭纵为护,维王为渠,:为渠帅也。相与谋曰:“及诸校尉畏亡将军而诛之,莫相劝归。”军遂没於匈奴。匈奴兒单于大喜,遂遣奇兵攻受降城。不能下,乃寇入边而去。其明年,单于欲自攻受降城,未至,病死。
兒单于立岁而死。子年少,匈奴乃立其季父乌维单于弟右贤王呴:音钩,又音吁。:音钩,又音吁。犁湖为单于。是岁太初年也。
呴犁湖单于立,汉使光禄徐自为出五原塞:即五原郡榆林塞也。在胜州榆林县四十里也。数百里,远者千馀里,筑城鄣列亭:顾胤云:“鄣,山小城。亭,候望所居也。”至庐朐,:音衢,匈奴地名,又山名。:服虔云:“匈奴地名。”张晏云:“山名。”:地理志云五原郡稒阳县北出石门鄣,得光禄城,又西北得支就城,又西北得头曼城,又西北得虖河城,又西北得宿虏城。按:即筑城鄣列亭至庐朐也。服虔云:“庐朐,匈奴地名也。”张晏云:“山名也。”而使游击将军韩说c长平侯卫伉屯其旁,使彊弩都尉路博德筑居延泽上。:括地志云:“汉居延县故城在甘州张掖县东北一千五百十里,有汉遮虏鄣,彊弩都尉路博德之所筑。李陵败,与士众期至遮虏鄣,即此也。长老传云鄣北百八十里,直居延之西北,是李陵战地也。”
其秋,匈奴大入定襄c云,杀略数千人,败数二千石而去,行破坏光禄所筑城列亭鄣。又使右贤王入酒泉c张掖,略数千人。会任:汉书音义曰:“汉将也。”击救,尽复失所得而去。是岁,贰师将军破大宛,斩其王而还。匈奴欲遮之,不能至。其冬,欲攻受降城,会单于病死。
呴犁湖单于立一岁死。匈奴乃立其弟左大都尉且鞮:上音子馀反,下音低。侯为单于。
汉既诛大宛,威震外国。天子意欲遂困胡,乃下诏曰:“高皇帝遗朕平城之忧,高后时单于书绝悖逆。昔齐襄公复九世之雠,春秋大之。”:公羊传曰:“九世犹可以复雠乎?曰虽百世可也。”是岁太初四年也。
且鞮侯单于既立,尽归汉使之不降者。路充国等得归。单于初立,恐汉袭之,乃自谓“我兒子,安敢望汉天子!汉天子,我丈人行:胡朗反。也”。汉遣郎将苏武厚币赂遗单于。单于益骄,礼甚倨,非汉所望也。其明年,浞野侯破奴得亡归汉。
其明年,汉使贰师将军广利以万骑出酒泉,击右贤王於天山,:在伊州。得胡首虏万馀级而还。匈奴大围贰师将军,几不脱。汉兵物故什六。汉复使因杅将军敖出西河,与彊弩都尉会涿涂山,:徐广曰:“涂音邪。”:涿音卓。涂音以奢反。:匈奴山也。毋所得。又使骑都尉李陵将步骑五千人,出居延北千馀里,与单于会,合战,陵所杀伤万馀人,兵及食尽,欲解归,匈奴围陵,陵降匈奴,其兵遂没,得还者四百人。单于乃贵陵,以其女妻之。
後二岁,复使贰师将军将六万骑,步兵十万,出朔方。彊弩都尉路博德将万馀人,与贰师会。游击将军说将步骑万人,出五原。因杅将军敖将万骑步兵万人,出雁门。匈奴闻,悉远其累重於余吾水北,:徐广曰;“余,一作‘斜’,音邪。”:徐广云:“一作‘斜’,音邪。”山海经云:“北鲜之山,鲜水出焉,北流注余吾。”:累,力为反。重,丈用反。而单于以十万骑待水南,与贰师将军接战。贰师乃解而引归,与单于连战十馀日。贰师闻其家以巫蛊族灭,因并众降匈奴,:徐广曰:“案史记将相年表及汉书,征和二年,巫蛊始起。年,广利与商丘成出击胡军,败,乃降。”得来还千人一两人耳。游击说无所得。因杅敖与左贤王战,不利,引归。是岁:徐广曰:“天汉四年。”:自此以下,上至贰师闻其家,非天汉四年事,似错误,人所知。汉兵之出击匈奴者不得言功多少,功不得御。:御音语。其功不得相御当也。有诏捕太医令随但,言贰师将军家室族灭,使广利得降匈奴。:汉书云:“明年,且鞮死,长子狐鹿姑单于立”。张晏云:“自狐鹿姑单于已下,皆刘向c褚先生所录,班彪又撰而次之,所以汉书匈奴传有上下两卷。”
太史公曰:孔氏著春秋,隐桓之间则章,至定哀之际则微,:案:讳国恶,礼也。仲尼仕於定哀,故其著春秋,不切论当世而微其词也。为其切当世之而罔襃,忌讳之辞也。:案:罔著,无也。谓其无实而襃之是也,忌讳当代故也。世俗之言匈奴者,患其徼一时之权,:徐广曰:“徼音皎。”:按:徐音皎,刘伯庄音叫,皆非也。按其字宜音侥。徼者,求也,言求一时权宠。而务纳其说,:音税。以便偏指,不参:案:谓说者谋匈奴,皆患其直徼求一时权幸,但务谄进其说,以自便其偏指,不参详终始利害也。彼己;将率:诗云:“彼己之子。”:彼己者,犹诗人讥词云“彼己之子”是也。将率则指樊哙c卫c霍等也。席国广大,气奋,人主因以决策,是以建功不深。尧虽贤,兴事业不成,得禹而九州宁。:言尧虽贤圣,不能独理,得禹而九州安宁。以刺武帝不能择贤将相,而务谄纳小人浮说,多伐匈奴,故坏齐民。故太史公引禹圣成其太平,以攻当代之罪。且欲兴圣统,唯在择任将相哉!唯在择任将相哉!
獫狁c薰粥,居于北边。既称夏裔,式憬周篇。颇随畜牧,屡扰尘烟。爰自冒顿,尤聚控弦。虽空帑藏,未尽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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