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章 归宁

    蒋氏微蹙了蹙眉，轻叹一声：“尽人事听天命吧。走一步看一步。这也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若是不成，再说别的吧。”

    唐长思任何办法也没有。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只是唉了一声。蒋氏见他这样，更是气上加气：“这么些年，要不是我千凑万挪的，房的日早不知过到什么境地去了！你是挣钱的本事没有，花钱的本事一大堆，连祖上传的那点产业都保不住，处处都得我张罗！嫁给你，真不知道是我哪辈造的孽！”

    蒋氏是小商之家出身，当年嫁到唐府来，也算是攀高结贵了，不过时过境迁，唐长思这许多年不争气，蒋氏又算个利害不饶人的，所以这夫妻俩如今地位竟有些颠倒了。

    唐长思本来今天就底气不足，听了也不敢反驳什么，只是沉默了半晌，就自己掀开帘出去了。

    见他走了，蒋氏也不在意，微闭着眼睛想了想，招手叫贴身大丫鬟含樱过来：“你派人去给大姑奶奶送几碟点心去，就说是咱们府里新做的，给大姑奶奶尝尝鲜。再顺便悄悄问问那苏家的事情怎么样了。”

    含樱会意地答应了一声，很快就出去了，过了半晌回来：“回夫人，都已经送去了。一会大概就有回信来。”

    蒋氏略显疲惫地嗯了一声，又轻笑了声道：“不知二房现在在忙什么？”

    她不知道，二房现在也正在说房的事。

    郑氏带着唐慧馨，将上房已经看着人收拾了一遍，此时正传各色匠人来，依照留芳院一样装饰东厢房。唐慧馨无事，就随母亲在一起聊天，盯着东厢房的整修。

    “婶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又不是没有嫡，怎么会突然抬了一个孟姨娘？”

    “这事说来就有趣了。本来，你婶进门之前，你叔房里已经有两个丫鬟了，自从你婶进了门，不到两年，都找由头给打发出去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叔是个有酒胆无饭力的，况且一直花天酒地，也说不响嘴，根本抗不过去。就由着那两个丫鬟去了。随后，虽然先生下的是你大姐，不过那几年，也没有纳姨娘。到了康哥儿出生，你婶的地位更牢靠了，哪里还敢提纳姨娘的事？这样就又过了好几年。”

    郑氏的语音柔柔软软，为好听。唐慧馨坐在母亲身边，就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心里想着，大概母亲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个绝色美人吧。

    “没想到，那一年冬天，”郑氏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我记得是快到过年的时候，有一天半夜，大门被人家打的啪啪山响，将家里的众人都吓了一跳，你大哥出去看，是一户人家，将女儿送了来了，说是你叔曾经下过聘礼，要娶这家的姑娘做姨娘，亲都已经成了，如今都有了身孕，还不将姑娘接进府去，这几日胎像不好，实在不敢再挺着了，只得半夜时候送来。”

    “原来是这样？”唐慧馨听了，也不由得笑起来，里面还有这样的缘由，这个叔，真是个不叫人省心的。

    “可不是，当时是半夜，左邻右舍的，本来都被打门的声音惊动了，齐齐出来看，结果又听见了这样的事，谁不暗自笑话？那几日正是你去汝阳你舅舅家，没看见，你大伯父脸都气白了，连声叫将人快扶进来，赶紧关上了门，果然看见一个姑娘，大着肚，脸色煞白，几乎都站不稳的样。你大伯母不敢耽误，叫你婶将人扶到房去，又赶紧连夜请大夫来诊脉。至于外面怎么说的，我就不知道了。总之到了天亮的时候，孟姨娘的父亲就走了，后来听说，从房的银中拿了一大笔出来，总算是打发走了。孟姨娘也就留在了府里。第二天就正式宣布抬为姨娘。直到第二天早上，你叔才回来。”

    “叔回来之后怎么样？”唐慧馨对这幕场景非常好奇。

    “还能怎么样？你婶自然是大闹了一场，不过木已成舟，难道还能将大着肚的姨娘撵出去不成？毕竟是唐家的血脉啊。只得忍下这口气了。”

    “难道婶后来没再为难她？”依蒋氏的性，难道会善罢甘休？

    “明面上倒看不出什么来，不过孟姨娘怀着依哥儿的那几个月，也差点落胎两回，也是她造化大，最终都化险为夷了。胎也保住了。等到足月分娩，居然还是个哥儿。这下，可就算地位站稳了。”

    唐慧馨暗自寻思：看来这孟姨娘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就凭她能顺利生下一个哥儿，就足可证是个有心思的。若是个头脑简单的，也不敢贸然闯进门来。这深宅大院，进来犹如入了虎口，一个带着身孕的孤身女，面对未曾谋面，却已知性情暴躁的正室，和难以倚靠的丈夫，没有几分心机，怎敢上来送死？

    结果，她真的赢了。不仅抬上了姨娘，还顺利生下了儿，在这富贵之家，站稳了脚跟。

    虽然孟姨娘深居简出，唐慧馨还没有见过，不过，从母亲这一番描述中，她对这个姨娘已然留下了印象。

    郑氏说着说着，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微微低下头，不可知地轻叹一声。唐慧馨知道母亲是想起了那丁姨娘，正想安慰，只见玳珍进来回说：“夫人，大姑奶奶回来了。在夫人屋里呢。”

    “她怎么回来了？”郑氏惊奇地抬起头，唐慧烟自从出阁后就没怎么回来，这着实令人惊讶。

    唐慧馨心知肚明，这次回门，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蒋氏等回来的，竟然是女儿的归宁。不由得又惊又喜，上前一把拉住，前后左右地细看，脸上是抑制不住地喜悦：“怎么事先都没说一声，让母亲也好早点准备。你看这，匆匆忙忙的，什么都不齐全~~”

    唐慧烟却浑不在意：“没什么，还是住原来的屋就是了。叫人打扫一遍就行了。”又扫视了一遍屋里：“父亲还是早就出门去了？”

    蒋氏愤愤不平地将早起的事向女儿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刚才打发人告诉你父亲去了，大概一会儿就过来。”

    “母亲也别和父亲生气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不了解他的性，既然事情已经这样，就随他去罢。回头见了父亲，我再劝劝他。”

    “别说他了，说他我就生气。还是说说你的事吧。自从冯家家宴回来，我就一直惦记着。今日你回来，你们老爷和老没说什么么？”蒋氏有一丝担忧地说。

    “他们能说什么？我已经这么久都没回过家了，况且这下你姑爷拿下了茧绸生意，我们老爷自然得高看我一眼。刚才我说要回来，就这么轻轻一提，连声就劝我别着急，多住几日，我们老更是忙前忙后地给我预备东西，要我给您和父亲带回来。”提起这些，唐慧烟露出了一丝扬眉吐气的神色。

    蒋氏却已经喜出望外：“怎么？照这么说来，茧绸的事情真的成了？是苏家小姐~~”

    刚说到这里，唐慧烟已经伸出一根手指，在唇上轻轻点了一下。蒋氏会意，忙向左右看看，见只有含樱和两个心腹小丫鬟，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没事，没有外人。你也是小心了，将娘都吓着了。”

    唐慧烟恢复了严肃的神色：“还是谨慎些好。免得叫人听去什么不该听的话。”

    蒋氏向女儿靠近了些，也放低了声音：“那么顺利就成了么？看来你请的人还真帮忙。”

    唐慧烟冷笑一声：“那自然，这是关系她一生幸福的大事，又不损失她什么，不过说两句话罢了。这样合适的生意，谁能不做？”

    蒋氏上上下下看着女儿：“这下，你在他们家，可是手中能松动些了。五间铺，若是好好经管着，一年的出息也不少呢。”

    “我们老爷都没想到能拿下这笔生意。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了。他原来哪里能想到你姑爷有这样的能力？就给出了这么厚的承诺来，尽管现在心里还有些疑惑，不过也找不出什么缘故来。如今，想不给我们都不成了！这五间铺，可都是家里最兴盛的买卖，在他们家这一年多委委屈屈的日也过得够了。以后，看老爷和老对我不顾忌几分！”

    “娘就说么，我们烟儿岂是那种任人拿捏之辈？只要你们手中有了这产业，定远侯府一半的天下就是你们的了！你们老爷那里，你也不用担心，哪个父母不盼着儿出息？看见姑爷拿下了茧绸生意，只怕高兴还高兴不过来，不过日两日，就将疑惑丢到脖后头去了，一心只以为儿有这个本事！只是，你肚还有没有动静？”蒋氏脸上的喜色褪去几分，转而有些忧心地望着女儿的小腹。

    唐慧烟下意识地摸了摸：“还没有。不过，这几间铺，我准备掌管，这样，就算暂时没有哥儿，也不用担心了。”

    “姑爷能同意么？”

    “我已经和他说定了，若是拿下来这笔生意，到时候，五间铺就由我经管。他现在不好反悔。我昨日已经将掌柜的都换过了，都是跟去的陪房。”

    蒋氏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这就千妥万妥了。原来我还想着，若是姑爷有了这几间铺，手上松了，在外面浪荡起来可怎么好？还是你想的周全。”

    “女儿做事，您还信不过？至于父亲银的事，您也别着急，过几日铺有了收益，我就叫人悄悄送些来给您贴补。”唐慧烟说着，看了看外面，忽然收敛起神色：“听说二伯父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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