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章 打探

    唐慧容自从到来，仍旧如以前一般，半日也不上前，静静地站在一边，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听着父亲和嫡母说话。此时见时候差不多，才迈着稳重的步伐慢慢走上前去，向父亲行了个礼：“父亲要出门，在辛苦，女儿也不知应该准备些什么，这是一条护膝，现在早晚风凉，父亲想着带上，大概能暖和些。年纪大了，就怕受了寒。”

    唐长宁看着这个女儿，眼中也透出一丝感动来，亲手接过：“好，容儿想得周到。”

    唐慧容感激地笑笑，很快又退回到旁边。唐慧馨知道唐慧容一贯心思缜密，如今能送出这样的东西，也在意料之中，因此并不惊讶。只是向父亲笑了笑道：“女儿给父亲做了几件针线活，昨日都装在第一个箱笼里了，那里都是常用的，父亲可想着好好照料自己啊，别叫母亲和我们担心。”

    唐长宁拈须微笑：“你们不用只管唠唠叨叨的，我在外面这么多年，还不都过来了，这几日的程，还用你们叮嘱？”

    他心情愉快，郑氏等也略微放下了心来。外面车马声已经隐约可闻，时辰到了。

    郑氏眼圈又是一红，强忍着没痛哭出来，唐慧馨紧紧扶着她，一面小声安慰两句，一起送唐长宁出门。

    到了二门，女眷就得止步了。郑氏满脸不放心，却又不敢耽误了时辰，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夫君。

    唐长宁会意，声音温和许多：“你不用担心，这次一定顺利的。”

    郑氏木然地点点头，一个小厮飞跑进来：“回老爷，刺史大人们都来了，在外面等候呢。”

    不能再耽搁了。唐长宁又嘱咐了一句：“只管安心就是。”就迈开步伐，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待到什么都看不到了，郑氏的眼泪才止不住大颗大颗地流下来。唐慧馨连忙柔声安慰她，吕姨娘和唐慧容也帮忙劝着。过了半日，郑氏才恢复了些，回到上房坐下。

    唐慧馨知道，母亲不单单是为了父亲离家的事，心里还牵挂着敏弟未卜的前程。只是现在事情都在未知之间，尽管唐长宁信心满满，可是没传来确切消息之前，还都说不准啊。

    唐慧馨现在能做的，只是尽力安慰母亲。柳氏和蒋氏那边都打发了大丫头来问候：“我们夫人知道二夫人今日心里一定难过，本要亲自过来安慰的，奈何今日房里事情实在多，抽不开身，还请二夫人见谅，明日一定过来。”

    自从唐慧娆的那件事情之后，柳氏见了郑氏，总是有些疏离，也有些尴尬，故此更是避免更多的碰面。蒋氏又本来是个连面情儿都不愿意做的，和长c二两房不愿多来往，这些事情向来都是敷衍而过，今日更不上前了。

    郑氏倒也不在意，只是习以为常：“回去替我多谢两位夫人，就说我没事，况且有些疲乏，今日也实在不能见人，改日请两位夫人过来一叙。”

    两房的丫鬟答应着，就退了出去。唐慧馨和唐慧容分坐在郑氏两旁，替她轻轻揉着肩膀，吕姨娘在地下忙前忙后，指挥着丫鬟们现煮热茶，又亲自搬了锦褥来，替郑氏垫在后面，又叫丫鬟们去小厨房吩咐做点心，又拿了美人拳来，向坐在地下的春凳上的玳珍道：“姑娘歇一歇，我来替夫人捶就好。”

    玳珍有些惊讶，一时没敢动作，偷着看了郑氏一眼，还没等郑氏发话，吕姨娘却又热切地说道：“姑娘难道不放心我么？只管交给我就是了。”

    她这么坚决，玳珍也不敢不从，只好将春凳让出来，给了吕姨娘坐，自己退到了一边。

    虽然吕姨娘一贯也是个不大敢兴风作浪的，不过今日这样殷勤，却也少见。连一直沉思的郑氏也睁开了眼睛，微微露出一丝讶然的神色，温声说：“这些事叫丫头们做就是了，你只管回房去吧。”

    “不要紧，”吕姨娘忙不迭地说，那神气，生怕郑氏不满意，撵她走一般：“婢妾不累。夫人今日惦记老爷，心情不好，正该是我们多陪陪夫人的时候，婢妾怎么敢离开。况且就是夫人体恤，回去了也放心不下，还不如在这里服侍夫人，心里更安定些。”

    见她这么说，郑氏也不好勉强，只得道：“难为你有这份心思。你若是这么想，坐在那边咱们说话儿就好，叫丫头们来就是了。”

    “能伺候夫人，是婢妾的福气，平时只怕夫人看不下眼。”吕姨娘一边轻轻捶着，一边赔笑说道。

    郑氏早已经猜到她是有话要说，却装作不知道的样，任由她捶着腿，半闭着眼睛养神，等着她先开口。

    果然，唐慧馨看着吕姨娘嚅嗫了几次，都是欲言又止，心中不禁暗笑，唐慧容却已经坐不住了：“母亲，我有些头疼，想先回去歇一歇。午膳时候再过来给母亲请安，还请母亲恕罪。”

    郑氏睁开眼睛，关切地道：“既然不舒服，就先回房去歇着吧，不用这么拘礼，母亲这里有你二姐姐就好。午膳时，若是还不舒服，就别强撑着过来，只管好好歇着吧。你这孩，总是这么小心。”

    唐慧容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多谢母亲。”就走下榻去，临去之前，用复杂的眼光飞速看了一眼吕姨娘，就走了开去。

    唐慧馨已经猜到了吕姨娘想要说什么。唐慧容表面上看起来温和，实则心气高傲，只是一直以来都蓄势隐忍，因为父亲在意嫡母，生母是个不受宠的，所以小心翼翼，不敢越矩。今日唐慧容也一定知道生母想要说什么，以她的性，自然不愿意听这些低声下气的话，早早离开，也是自然。

    果然，待唐慧容走了，吕姨娘也好像放松了些，说话顾忌也小了，思了半日，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夫人，老爷这次回京，是不是要准备辞官？”

    这事虽然别的房的人不知道，想必唐长宁也没瞒着吕姨娘，她知道也在情理之中，因此郑氏也不惊讶，只是点点头：“是啊。只是事情没定准之前，，老爷吩咐，不让对外人说。”

    “婢妾自然知道。”吕姨娘忙赔笑着应道。旋即又小心翼翼地将今天的正题抛了出来：“若是老爷能够完成心愿，顺利辞官，可是一件好事呢。”

    “是啊。老爷在京中做官也厌倦了，能归隐田里，好好歇息歇息，我到也是赞成的。”

    “若是老爷回来，”吕姨娘继续小心翼翼地说道：“是不是丁姨娘也要跟着回来？”

    终于将最关心的事情说出来了！郑氏睁开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直看到吕姨娘心里有些发毛，不由自主地低垂下眼帘，只是手上的动作更小心了些。

    许久，郑氏才缓缓发话了：“自然是要回来的。她是咱们老爷正经抬进门的姨娘，又在京里伺候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受了不少辛劳，难道还能让她一个人留在京里不成？”

    “那是自然的，”吕姨娘连忙笑着说道：“我也盼着丁妹妹能回来呢，又多了一个说话作伴儿，一起做针线的人了，听说那丁妹妹是最好相处不过的一个人，只可惜我没有见过。”

    “我那年上京探望老爷时，倒见过一次，是个柔和的人。这么多年，她又没个儿女，身下也是凄凉孤单的很，回到这深宅大院来，也难免有许多不适应的地方，你们更要多陪陪她，免得她难过。”

    “婢妾遵命。陪伴是自然的，都是姐妹，巴不得能多个人说说话呢。夫人也是多虑，有夫人这样善心的，多加照拂，自然几天是顺遂了。”吕姨娘连忙又讨好地笑着道。

    郑氏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吕姨娘最重要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了：“只是还有一件事，要请示夫人，看老爷的意思，这次进京，若是事情顺利，大概过了端午节就能回来。掐指算算，其实也没几天了。夫人看，丁姨娘若是回来，房屋是不是应该早安排下？免得到时候匆忙。况且咱们二房的屋，除了住人的，多数都是一直空着，就是打扫归置，也得几日。婢妾自然知道夫人想的周全，一定早就考虑好了。婢妾只是想，夫人这几日本来惦记老爷，心情就不好，身又一向虚弱，若是有什么事，婢妾能做的，就只管请夫人吩咐就是。”

    这才是她今日最终想要说的话！她的意思，无非是从住房的角打探，她和丁姨娘，到底谁位置居前？

    郑氏瞄了一眼吕姨娘，仍然神态自若的说：“我已经定好了，就让吕姨娘住在我们正房的东厢房里，那里原来东西就还齐全，如今收拾打扫也容易些，只要再搬几件常用的家具就行了。没什么大事，叫丫头媳妇们去做就是了。”

    吕姨娘闻言，神色微微一怔，心里在这一瞬间，已经千回转了多少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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