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往事

    “你现在在为吕不韦做事？”郭轵问我。

    “算是吧”，我点了点头。

    “你为他的女人操心，他却未必告诉你实话”郭轵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忽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盯着我，“你知道他在找什么”。

    “是”，我没有否认，在郭轵这种老江湖面前撒谎是不明智的。

    “那你为什么还说去找宝石？”郭轵此言一出，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吕不韦说，秦国得此物必王天下。秦王之前曾逼迫魏将军，所以他不敢让您知道”，我只能让他明白，就算骗他也不是我的意思。

    郭轵脸上露出一丝不快，“你还真把我当小儿科了！多少绿林中人，都在寻找那东西。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里什么都没有。”

    听到这句话，我心情反而平复了一些，既然说什么都没有，也就是谁都还没找到。

    不知什么时候，忽然电闪雷鸣，下起了一场疾驰的雨。

    “既然受人之托，不管如何，我还是要去那里看看”，我说，“您既然说他们的私事不要管，那总要做点什么”。

    郭轵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李斯，也许你还真的可以去管管他们的私事。”

    他的话完全自相矛盾，刚还劝我不要插手他们的恩怨，现在却这样说，我完全不明白，“此话怎讲？”。

    “赵国的那个女人，也许你该动动脑筋，把她接到秦国去”，郭轵说。

    “您刚还说不要去管他们的私事，现在怎么接她回去？一个秦王后人，一个国师，接回去，怎么分啊？”我苦笑一下。

    郭轵停顿了一下，“据我所知，他们两个都无子女。也就是说，这女人怀着的，或许是他们其中一人唯一的骨肉。”

    “怀着？”我大吃一惊，“您是说，她怀孕了？”

    郭轵点了点头。

    此时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了，雷声滚滚，风卷着雨水飘进走廊中。

    这真是个好消息，不知道该告诉谁的好消息。“她告诉您的？”我皱着眉头问道。

    “那天我杀了守卫，本想与她骑马逃出那里，她却说自己不能骑马，手还下意识的捂着肚子，我开始还以为她受了伤”，郭轵说。

    “怪不得子楚那么操心”，我想起子楚那无法掩饰激动的表情，“他大概已经知道了。”

    “有可能”，郭轵点了点头。

    “不过他怎么确定就是他的孩子？”我对子楚一向没有什么好感，“赵姬跟了吕不韦那么久，他就那么自信？”

    “这你就要去问他们了”，郭轵说。

    我心想这不是开玩笑么，把他们两个叫过来，坐一起，问，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孩子么？不过想起这样的情景，心里不禁觉得一丝好笑，“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现在只有你知我知，”郭轵说，“不过以后孩子一生下来，知道的人就多了，不管他们谁想认这个孩子，都要尽早想办法。”

    我点了点头，此事要尽快告诉吕不韦，听听他的意见。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想问郭轵，犹豫良久，还是说出了口，“还有一件事，想问您一下。”

    “什么？”

    “很多人都说，您有一把妖刀，”我鼓起勇气。

    “是的”，郭轵听到这话，似乎有些警惕。

    我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他们为何都称此刀为妖刀。”

    郭轵把自己的右手伸到我面前，摊开掌心，“看到了么？”

    我看到那掌心之中，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已经形成了一个洞，周围的皮肉已经坏死，无法愈合，“这是？”

    “欲要伤人，必先伤己，所以被称为妖刀，”郭轵说，“被刺中之人，有常人数十倍之力量，只是力量变了，筋骨却还是一样，根本无法承担。往往还未发力，自己便已经筋断骨折。我这辈子一直在修行，来适应这种力量。”

    我想起当年店小二被韩非刺中时的情景，知道郭轵此言不虚。

    “那被刺中，不会出血么？”我问道。

    “怎么不会？”郭轵说道，“一旦被刺中，体内力量暴增，虽然只是个小伤口，但血会喷发出来。”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江湖上传说，盖聂当年用的也是这把刀，杀了三十多人”。

    郭轵接过话来，“盖聂是不是用的这把刀我不知道，但如果能杀三十多人，那已经是高手中的高手了。用这把刀，只有一个字——快，拖得时间一久，如果不及时止血，不用别人来杀你，自己就已经撑不住了”。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我说。

    “你明白什么了？”郭轵问我。

    “江湖上一直有人再说，您武功盖世，为什么还要和魏将军离开。现在我明白此刀只能用于死士，先置死地而后生，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我说。

    “不错”郭轵点了点头，“这把刀遇到我也是缘分，当年我在西域，多少险恶之地，却没把生死置于心上，如今却还是毫发无损。身边多少人，而身边那些不想死的，却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我想起了魏将军，之所以亡命天下，还不是想求得一条生路。听说郭轵当年掘遍西域大墓，多少是暗藏机关的，若对自己的身体有半分怜悯，又怎么敢入其中。如今他还站在我的面前，魏将军却早已身首异处。

    “您是在西域得到这把刀的？”我问道。

    “是的”，郭轵点了点头。

    “您能告诉我，是在哪里么？”我小心翼翼地问。

    “告诉你也无妨”，郭轵笑道，“在一个人的墓里，不过，我很怀疑，这把刀并非是那墓主的”。

    我听了不禁觉得好笑，你从别人墓里面拿东西，还说这东西不是人家的，“为什么？”

    “那是在一天晚上，一个火球从天而降，整个夜空照得就好像是白天一样。火球落于地上，几里之外都能感觉到震动。天亮以后，我和几个朋友循着那火球下落的方向去寻找。在一片荒漠之中发现一个巨大的坑洞，坑洞之中却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是那里正巧有一座古墓，我下去查看，发现一柄刀，就如同被融化了一般，早已经变了形状。”说道这里，郭轵好像并不愿意说下去。

    “您还记得那古墓在什么地方么？”我索性问到底。

    郭轵摇了摇头，“当时那坑壁陡峭，我没有站稳，不小心被那刀划伤了手，之后的事情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之后，发现并不在那古墓之中，却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身上沾满了血迹。”

    “怎么会这样？”我很吃惊。

    “我当时也不明白，几经辗转，回到了自己住的镇上。刚到镇上，却听说和我同去的所有人都被杀死，那其中有我最好的朋友和他的大儿子”郭轵这句话说的及其缓慢。

    “什么？被谁杀的？”

    “所有人都说是我杀了他们，想要来抓我，我只好逃回中原。那几个人是我多年的朋友，我为什么要杀他们！”说到这里，郭轵十分激动。

    “当时您拿着那把刀么？”我问道。

    “不，并不在我的手中，”郭轵摇了摇头，“回到中原，我本以为那只是一场噩梦而已。没想到多年以后，我那朋友的小儿子却带着那把刀来杀我。”

    “死在树林中的那个？”我轻轻问。

    “是的，他当时却过于激动，不听我解释，用尽全力来杀我，瞬间筋脉寸断，倒地而死”，郭轵说的神伤，“他是我那朋友唯一的后人，我看着他长大的。”

    想不到这把刀还有这等离奇之事，“您也不用过于自责了，这并非您的过错。”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赎罪，希望能救更多人的性命，可到最后，还是辜负了魏将军”，说到这里，郭轵的眼眶有些红了。

    “不管怎样，您救下了平原君和那些百姓”，我说，“这也是大善之举。”

    郭轵叹了口气，“他人只看见我纵横天下，却不知我是个受了诅咒的人。”

    “您真的不想和我去红山壑转转？”我还是不死心，“也许找到那东西，也为四哥了了一桩心愿。”

    郭轵摇摇头，“不，我们这些江湖中人是很信命的。四儿当年还未动身，就出此意外，此事大不吉”。

    我看他心意已决“四哥的事，确实有些蹊跷。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了”。

    “李斯，回家去看看，别总是为别人的孩子操心”郭轵朝我笑笑。

    我笑了一下，“现在多做点事，以后没准也会有别人替我的孩子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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