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人质

    “平原君真的会为两个逃犯去见秦王么？”我问老者。

    “年轻人”老人皱了皱眉，“秦王的要犯，又不是赵国的，难道天下都是秦王说了算吗？”

    “可是”我问道，“为了他们平原君能千辛万苦见秦王，这是多大的面子？”

    老者沉吟了一会儿，他似乎并不知道其中的渊源，但马上把话又接了过来，“小伙子，我们平原君是什么样的人，你可知道？”

    “略有耳闻”我喃喃地说。

    “记得当年”老者的神色颇为自豪，“平原君有一美女，那美女吧，声音也是敞亮了些，看到楼下有个瘸子，走路的姿势有点难看，就笑了一下，这一笑，坏事了，让人听见了。”

    “让那个瘸子听见了？”我问道。

    “是啊”老者说，“那瘸子对平原君说，自己受了侮辱，要平原君杀掉那女人。”

    “这根本就是不讲道理嘛”我说道。

    “你错了”老者笑笑“平原君把那个美女杀了”。

    “杀了？！”我大吃一惊，“为了那个瘸子？”

    “呵呵”老者又笑笑，“你看，你理解不了吧，这就是平原君不一样的地方。”

    我听了稍微有些不悦，我当然理解不了，我要是周围有一群美女，而且随时都能有更多的美女，死一个两个当然不会有什么感觉了。

    “理解不了”我摇摇头。

    “你以为平原君不爱那个女人么？”老者说的有些激动，“那个女人是平原君最爱的，但是为了一个瘸子杀了她，是为了让所有投奔他的人知道，为了一个来投奔他的瘸子，他都可以杀一美人，更何况其他人呢？你以为这几千门客是这么轻易来的么？”

    “可这要求未免有些过分了”我说道。

    “过分？”老者有些不屑，“不做非常之事，天下何以立名。天下豪杰，几千门客，你以为镇住他们容易么？如果不是这等名望，现在邯郸城中早就乱了。平原君也是为了我们啊。”

    “噢”我不知该如何以对。

    “老人家”我问道，“您说那两个人还在平原君府上么？”

    “肯定在”老者说，“等这事一过，你看着吧，平原君的名望会更上一层楼。”

    等这事一过？等到什么时候，我心想，等吧。

    一转眼一个月过去，平时就在这邯郸城中转转，四处打听，也没有郭爷和魏将军的消息。只是这城中丧事不断，天天听到唢呐和哭声，听的我好生烦恼，心中天天盼，平原君也不见回来。

    忽然一天，城中的气氛变得十分异样，人们极其慌张，奔走相告，“秦兵又要来啦！”城中一片混乱。如今只要一提到秦国人，足以令这一城人心惊胆战。

    我连忙去找那个老者，这几日在城中游荡，见他也比较少了。

    “大伯”我问道“出什么事了？”

    “唉！”老者面上十分焦虑，“你快走吧！跟你说了你也不听，我若不是在这邯郸城中呆了一辈子，老胳膊老腿，如今也该走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赵国那两百多个士兵被放回来的时候，他也没这么急过。

    “平原君被秦王扣住了！”老者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

    “啊！”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似乎和他之前描述的不太一样啊。

    “天杀啊”老者的声音近乎于哀嚎，“怎么办啊”！

    “大伯”我说，“您先别急，这消息也未必是真的。”

    “怎么不是真的！”这老头儿似乎不喜欢被人质疑“秦王已经派使者送信给赵王，说平原君不肯交人。限赵王十日之内，将人犯送到，否则平原君休想返家，即使返回，见到的也定将是屠戮之城。”

    “平原君真是讲义气啊”我心想魏将军不知道究竟是有何恩于他。

    “讲什么义气！”老者说，“那两个人的性命，就比这一城中的百姓值钱么？投奔他的人重要，他身边的人就无所谓么？”

    听到这话，我瞬间想起了那个被平原君处死的女人，我望着那老者，重要的人对他来说总是在变化么？还是只有他自己重要？

    第三日，平原君的家门前被兵马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这些兵马是怎么回事？”我问那老者，“邯郸城中，谁敢围平原君的住所？”

    “赵王英明，要二人出来”老者说，“这两人若真有义气，也不会拉平原君下水。”

    我心中大惊，如此说来，郭爷和魏将军不出也得出了。

    “这些兵马如果进入赵府，那些门客如何不抵抗，如若抵抗，难免伤及平原君家人”我说，“平原君的家人，大多是赵王的亲戚，赵王怎能做如此之事？”

    “所以你看”老者指向那边，“现在只是围住，彻夜呐喊，让里面的人把这两个人交出来。他人为求自保，自然会把这二人交出来。”

    “嗯”，我点了点头，“交出来以后如何？”

    “秦王应允，见此二人首级，立刻放平原君，撤围邯郸兵马”老者说。

    “此二人首级？”我问老者“秦王真的要这两个人死么？”

    “那还有假？”这老头就是不能被人质疑。

    第五日晚上，平原君府外士兵稍解。我感觉气氛十分不对，见那老者，脸上的表情似乎轻松了很多。

    “抓住啦，还是抓住啦”他似乎并未把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抓住了？”我问。

    “那些人还算是有义气”老头儿说，“看实在跑不了，便自刎了。”

    “自刎了？”我叫道。

    “平原君为了他们，自己的性命早已置之度外”老头儿说，“他们又有什么可惜的呢？”

    “自刎了”我喃喃道。

    “小伙子”老头儿看上去很是兴奋，“平原君很快就回来啦，你这下踏踏实实的住吧。”

    我神情恍惚，回到客栈，拉出了马，苦等了这么久，却是这样的结局，再呆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去回复韩非吧，更没有意义。若是他问起，这么久，人活着的时候你为何不想办法相见，我该如何行对。

    走吧，今晚月色皎洁，我已受不了邯郸城中那不断的哭声和哀嚎，如今自己找的人也死了，我翻上马背，不想在这城中多呆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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