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0.簪花宴

    三场终于考完了，李吟柯长舒一口气，交上试卷，他信步走出考场。

    以他的实力，就算主考官偏爱寒门，不取为案首，也至少是五魁。只是小三元就飞走了——

    唉，可惜可惜！

    沐昕今天刚刚给公主老婆写了情书，又送了一堆武昌的特产回去，想着李吟柯他们考完试了，就让马夫把车掉头向学宫大院去，刚好和交卷的李吟柯碰上了。

    沐昕唤道：“李千星——”

    李吟柯回头，很是奇怪：“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沐昕笑着扯谎：“因为我是你的评卷考官。”

    李吟柯不纠结这个问题了，这些个勋贵，想要查人底细还不容易？他笑着拱手：“沐考官，还望您在石提学面前多为我美言几句，学生感激不尽。”

    沐昕豪气地挥手：“没问题，以你的水平，小三元如探囊取物！石襄要是不点你，我来点。”

    李吟柯听他这样说，心道：“这个家伙还看过我的卷子？莫不是真的是这次考试的评卷官吧？”

    他一个人先坐车回了客栈，因为实在太热了，蚊虫又多，等那几个考完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他在客栈大堂里一杯又一杯地喝凉水，缓解夏天的燥热，大概半个时辰后，有一波儿考生回来了，讨论了一番试题，不久几个同伴也回来了，李丹阳和徐长生看起来精神状态都很不错，三个人讨论了一番题目，各自回去睡觉了，并不知道学宫大院里面的争执。

    石襄最后仍是不肯取李吟柯为案首，沐昕和他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明明就是李千星的文章更好，你为什么不点他？难道你真的要跟之前你在山东一样，都取寒门子弟你才心里舒服吗？”沐昕很生气，“科举第一要公平，你想匡扶寒门没有错，但是也不能打压有才学之人吧？果真如此，科举意义何在？！”

    石襄反驳道：“我点他为五魁就是打压他了吗？文无第一，本官判他为第二名那就是第二名。”

    沐昕道：“第一名的文章我也看了，明显没有李千星优秀。你何不成人之美呢？”

    “李丹阳也是案首，拿了院试第一，也是小三元。”石襄淡淡道，“点他为小三元又有何不可？”

    沐昕又是愤怒又是不解：“第一名没有他的文章好！”

    “我觉得好就行。”石襄淡淡道。

    提学主管一省的童生，他老哥儿说啥就是啥，沐昕就是身为皇帝宠爱的驸马，也拿他没法子。

    但是沐昕可以把石襄的阅卷不公捅到皇帝面前，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你身为湖广提学官，掌管数万考生，却举贤不以才学论，而唯寒门是取，此事我必请奏皇帝。”

    石襄暗骂这个多事的驸马，你个吃软饭的家伙！告状精！

    沐昕看石襄脸色变了，于是乘胜追击：“你把他的卷子给我，李丹阳卷子也给我抄一份，我带回去。”

    石襄脸颊抽搐了一下，忍着怒气在李吟柯卷子上划了一道横杠，咬牙切齿：“第一名，如你所愿！”

    李丹阳文章确实没有李吟柯的好，所以一旦真捅到皇帝面前，他吃不了好！

    翌日清晨，府衙外面贴上了榜单，分为六个榜，因为每个府不横向比较，所以诞生了六个案首，等石襄把湖广所有府都考完，就要诞生十六个案首，然后乡试决出解元。

    李吟柯混在一堆考生中看自己的成绩，心里十分焦灼。

    天气又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味，有的考生见自己中了，手舞足蹈，如同得了羊癫疯，口吐白沫，晕倒在地。

    李吟柯总算挤到了襄阳府的榜单这边，听见有人说：“案首是李千星！第二名李丹阳！第三名吴可！”

    李吟柯惊呆了：第一名居然不是李丹阳这种寒门子弟？难道他对沐昕的那几句玩笑话还真起作用了？！

    周围的人大都认识这个襄阳的小神童，闻言纷纷恭喜他。

    李吟柯不停地笑，感觉自己脸都要笑僵了。

    后面李丹阳过来了，大家转而恭喜李丹阳，这两个十二岁的小少年都是随县的案首，襄阳的案首，如今院试也是名列第一第二，他们还那么年轻，未来的大明王朝必然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啊！

    李丹阳也十分激动，他一把抓住李吟柯的手，大叫道：“以后我也是有工资的人了！”

    李丹阳作为前十名，可以有廪米，官家还会发钱给他们花。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李丹阳道：“你放心，你的三十两银子我一定会还的。”

    李吟柯哭笑不得——这时候就记得钱？瞧瞧这说的，哪一样都不离钱字。

    李丹阳做出愁眉苦脸的样子：“读书人也为五斗米折腰啊，像老陶那样说不干就不干的人，放着家里一堆唐氏患儿挨饿，那是不负责任那！”

    陶渊明因为爱喝酒，导致孩子智力低下，故李丹阳戏称为唐氏综合征患儿。

    李吟柯忍俊不禁：“你毛都没长齐，媳妇也不知道在哪，就想着给孩子挣奶粉钱了？”

    李丹阳大言不惭：“我这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旁边的几个考生其实见李丹阳屈居第二，还想挑拨一下他们关系呢，没想到他们聊得投机，拿其他人当空气，不由得愤愤道：“竖子无礼，狂妄自大！”说罢甩袖离开。

    李丹阳皱眉，抱怨道：“有些人，真的是读书读傻了，不懂人情世故，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心，别人就该捧着他。”

    李吟柯向来不为这些事情生气：“他现在质疑我们，是觉得我们根基不稳，是因为我们不够强大，区区一个襄阳府的第一第二算得了什么？等后面我们越走越远，无人不相信我们的实力，自然就不会有人质疑，就算有，也不敢当面说。”

    李丹阳斩钉截铁：“对，以后我们要更强大才行。”

    回到客栈，老板已经把店铺挂上红绸，给每一位考生发放一朵菊花，让他们簪在发间，李丹阳和李吟柯飞一般逃离了灾难现场。

    这簪菊他俩实在接受无能啊，他们可不是陶渊明独爱菊！

    等菊花发完了，他俩才小心翼翼地出来吃饭，看见徐长生，吴可他们个个头顶插了一支娇艳明黄的大菊花，顶着一脸灿烂的笑容，真心是一言难尽啊！

    就在众考生准备打道回府时，石提学通知各府五魁前去黄鹤楼参加簪花宴。

    很遗憾徐长生不是五魁，他还要赶紧回家，因为家里只有母亲一人，所以徐长生就不等他们了。

    待到黄昏时分，各府五魁悉聚黄鹤楼，总共三十人。石提学摆开了两个圆桌，每边坐了十六人，多出来的两个自然是他和沐昕了。

    石襄跟大家介绍：“这位是驸马爷，姓沐，听说各位十分优秀，故而来见见大家。”

    大家都好奇地朝沐昕看过去，这大明朝一等一的皇亲国戚一直活在传说里呢，没想到今儿竟然见到真人了。

    于是众考生齐齐起身朝沐昕长身一拜：“见过驸马爷！”

    沐昕呵呵笑着拱拱手：“我也见过诸位，现在的茂才公，以后的朝廷栋梁啊！”

    他这几句俏皮话缓解了这严肃尴尬的气氛。大家没想到驸马如此平易近人，都笑起来，齐声叫道：“不敢不敢。”

    沐昕特意坐在李吟柯旁边，在他耳边轻轻道：“我这次保了你小三元，和石襄吵了一架，你该好好谢我。”

    李吟柯吃了一惊，面上不动声色，朗声笑道：“不敢不敢，驸马过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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