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归蝶

    夜宴，是这次聚会的重头戏，由于宴会上要和商界里的老一辈同席，有儿女的家族都十分紧张，生怕自家女儿或儿子一时冲动得罪那些大人物，只有桥本家例外，别人在提心吊胆的想尽快熬过晚宴，身为桥本家家主的桥本尚也却在另一边收割着今天的胜利成果。

    原来，茶会除了有相亲的作用，还是商圈大人物们谈生意的场所，早在主办方想尽办法排挤沙耶时，桥本尚也的复仇计划也随之开始，经过数小时的闲聊磋商，再加上外孙女得到各位老前辈们的欢心，他已在晚宴前收到三分之二的企业大订单。

    桥本家能调教出一位美貌能干的外孙女，着实让商界内的老前辈们羡慕不已，不少大豪族已向桥本家提出联姻，有些则希望千代夫人能代为教育自己的子女，把女儿培养成一位真正的美人。

    “我说桥本老蛇你啊，冬眠醒来后就咬了这么一大口，宏知那小子怎么受得了，别看他表面上强硬，实则脆弱不堪，你给他的蛇毒别说他顶不住，我们几个也要退避三舍。”晚宴入席前，掌控商界发展命脉的老前辈们聚在一起喝茶，并讨论着淡出商界多年又再度回归的老伙伴。

    “今天收到他的大礼，我这条老蛇不意思一下怎么行？别以为老腹蛇的外孙女就好欺负，毕竟在毒蛇身边盛开的花朵也是剧毒无比的。”

    褪去一贯的和蔼外表，恢复成昔日的冷酷面容，被商界同行称为‘老腹蛇’的桥本尚也曾是圈内的可怕人物，听说曾被他看中的公司无论大小，只要他有意思，一周内就能光明正大的把目标占为已有，所以商界中人都称这种连锁反应为蛇毒，宁愿和他和平共处也不敢得罪。

    如今春日财阀和赤司家的恩怨间接吵醒了冬眠中的老腹蛇，不想让外孙女受委屈的他决定重涉商界，狠狠的教训那些后辈们一番，他要让他们明白，姜还是老的辣。

    “能借用这次茶会诱使老蛇重新出山的人也很厉害，俊次那小子的头脑还是那么好。”正在喝茶的一个白发老人已看穿赤司家的用意。

    “别忘了，要老蛇出山的代价可是非常高的，更别说俊次还看中老蛇的外孙女，想要撑起联盟，他儿子的另一半要有强大的娘家当后台，还要有强悍的处事手腕，不能不说，眼光毒辣这点没人比得上他。”

    “哼，俊次到底给他儿子找了几个未婚妻？假如一开始就选沙耶我是没意见，现在闹出这件事，在弄清真相前，我是不会同意那两人在一起的。”千代夫人生气的回道。

    “哈哈，千代你别为难后辈嘛，俊次也有他的难处，谁不知道你家桥本老蛇难缠，要他松口嫁外孙女比登天还难，搞不好生起气来被咬一口，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既使有心想结亲，也不敢正式开口。”

    “今晚老蛇会使出他久藏的秘密武器吧，成长后的小沙耶越来越有女将的风范，我真好奇谁有勇气把老蛇家的这朵带刺又有毒的花摘走。”

    老人家们在休息室里闲聊着，静待闹剧的结局，而主办方和春日家对沙耶的刁难也升到最高，为了不让她有机会和其他男宾们接触，他们把她派去侍候那些可怕又无趣的老头子们，本来这招看似阴狠，可在沙耶眼中实在是愚蠢至极，因为把她派去老前辈那边完全正中她下怀，反击的也即将来临。

    最后的晚宴，各家的年轻人们都不敢造次，在落座后不久便安静的用起晚餐，不敢多言半句。

    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赤司没有动筷子，他并不是没有胃口，而是在为无法替沙耶解围感到自责，继承人的义务永远占了第一位，这是一个无奈的选择，也是无法反抗的命运，如今将心比心，沙耶以同样的话当作回答，他又能如何反驳？

    早知原是梦，不做醒来人。

    这是沙耶给他的回文，是平安朝才女小野小町写的恋歌选句，对她而言，他与她之间的甜蜜日子真是一场梦？人啊，总是这样，失去了重要的东西才学会珍惜，眼看快到约定之日，为什么两人偏要在这时出状况？不，他是不会死心的，她是他的，谁也无法抢走。

    把沙耶送给自己的手拭巾小心翼翼的叠好放入西服口袋里，赤司面无表情的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狮鱼刺身放入口中。然而，食物的味道已被心里压抑的疼痛掩盖，即使催眠着自己去品尝食物的美味，他都吃不出应有的味道，他想见她，哪怕任由她朝他发泄怒气，也不愿她无视他的存在而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

    “那是桥本小姐？那身打扮好美哦。”

    在赤司艰难的应对着晚饭时，宾客们突然骚动起来，原来是一位经过盛装打扮的女子进入会场，她的一头乌黑长发被绾成发髻，上面戴着华丽的步摇簪和发饰，配上明艳的妆容和艳丽的和服，容易让人误会是吉原的花魁错入了这场宴会。

    可事实证明，在场的众人没眼花，从他们眼前经过的人的确是桥本家的小姐，她的花魁装扮锁住了全场男宾客们的目光，还让那位幕后指使者也看得目瞪口呆，假如说早上的和服表现出她端庄温婉，那现在则看到她风情万种，魅惑动人的一面，可惜，她的美丽不为男宾们停留，而是朝老前辈们所在的席位走去。

    “沙耶。”

    赤司这声轻唤本来无法传达给远处的人影，可怪异的是走在前面的人像是听到他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只见沙耶慢慢回头，双眸望向赤司做坐的席位，微微轻启红唇，之后回给他一个自信的微笑才继续带着乐师们前进。

    没人知道沙耶回头的用意，只有赤司明白她用唇语给他的回答，那一刻，徘徊在心里的暗影消褪，心情也好了起来，虽然他知道沙耶仍在生他的气，但她那一抹回眸却告诉他事情还有转寰的余地。

    “喂，我说你们两个的脸很红啊，请不要用色迷迷的眼神直盯着桥本小姐，你们快变身成狼人了。”黑木洋子生气的打量着赤司和直树的脸，非常不客气的吐着他们的槽。

    被说中的两人急忙收起自己的眼神专心吃饭，到是黑木洋子趁着他们把筷子伸向桌上的菜肴前，把那盘最贵价的神户牛肉拿走，让两人同时扑了一个空。

    “狼人嘛，还是多吃蔬菜有益健康，那盘肉我带走了。”黑木洋子笑呵呵的拿着那盘牛肉站起来，“这次我一定要桥本小姐当我的干姐姐。”

    于是，赤司和直树就看着黑木洋子欢快的迈着步子走向老前辈们的席位，她的父母看到这一幕差点没当场吓晕，在场的众人都为她的莽撞行为捏了一把汗。幸好在场的沙耶不知对为首的老前辈说了哪些话，老人家们很快眉开眼笑的原谅了她的冒失，还让她坐在沙耶身边一起和他们聊天。

    眼前的画面实在令春日宏知始料未及，他一直以为桥本家的小姐是个软柿子，刁难她让她出丑就能证明赤司俊次的眼光是奇差无比，居然挑一个花瓶当以后的联盟支柱，可从她今天的表现来看，她非但没出丑，他设下的陷阱还引出了她的真面目。此刻的她抓住了众人的目光，尤如这场晚宴的女主人般，散发出来的无形气场令人为之折服，甚至令他一刹那间产生幻觉，在她身上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你吗？礼子姐姐，离开多年的你终于舍得回来看我了？

    不知是酒意作祟还是过去的回忆令春日宏知触景伤情，他脸上的自信消失殆净，只是拼命的灌着酒，去麻痹自己的感官，而他此时的失意举动恰好也落在不远处的赤司眼里。

    舅舅失去斗志就意味着已无胜利的可能，赤司现在明白父亲为何要把沙耶当成是最后的王牌，倘若他的能力是看穿事物的未来，掌握未来的动向，那沙耶的能力就是掌控人心为其所用，日后如果两者结合，联盟内部定能安泰，而不会被外来因素干扰，这个如意算盘真亏他父亲打的如此精细。

    不过，看着沙耶和老前辈们谈笑风生，赤司心里的醋缸不禁又打翻了几个，但他只能隐忍着，熬到晚宴结束，如同她跟他说过的话，他有他的义务，她也有她的使命，和她所受的委屈相比，他这些醋意又算得了什么。

    比起安静用餐的各家席位，老前辈们那一区到是热闹非凡，沙耶不愧对京美人所拥有的多才多艺，不是给老人家弹奏三味线名曲，就是一起玩猜和歌和诽句的游戏，连带在场的黑木洋子也玩的高兴，如此高涨的兴致持续了许久，到了晚宴结束才降下来。

    那时桥本尚也已收割完全部的战利品，老前辈们玩累了也互相告别离席，临走前还不忘给沙耶和黑木洋子留了点小礼物，感谢她们让自己年轻了十多岁。而春日家那边似乎没有遇到这样的好运，败者得到的是老前辈们的劝诫，其中一句话特让他心里发毛。

    “宏知啊，这些天要忍着点痛哦，蛇毒不好受，就当买一个教训，自此远离老蛇。”

    至于被牵连的赤司家，老前辈们说起话来也算客气，其中一位面相和蔼的老人对赤司鼓励道：“少年，想要摘老蛇家的花要小心剧毒和尖刺哦，希望你这位魔王之子能找到属于你的归蝶。”

    “谢谢您的忠告，我一定会努力的。”赤司有礼的回道。

    如同闹剧般的茶会就这样落幕，胜者赢回他想要的尊重，败者要付出应有的代价，当冬眠的老腹蛇苏醒，茶会显然仍有后续，春日家自食的恶果将在数天后慢慢显现，而误会还没解开的人却已被长辈分隔开来，暂时无法见面。

    裂痕依旧存在，分开的人是否能再次聚首，对赤司而言，今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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