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太平军

    五口通商以后，清朝的纸老虎，给人家都看穿了。从秦汉以后，中国历史上，有一公例：“承平了数十百年，生齿渐渐的繁起来；一部分人的生活，渐渐的奢侈起来；那贫富也就渐渐的不均起来；这种现象，一天甚似一天就要酿成大乱为止。大乱过后，可以平定数十百年，往后就又是如此了。”（这是由于生产方法和生产社会的组织，始终没有变更的缘故）清朝从乾隆以后，恰好到这时代了。虽然有川楚教民乱事，社会的心理，还没有厌乱。借宗教煽诱愚俗，也是历代都有的。从西人东渐以后，黄河c长江两流域，都还没大受他的影响。独广东和西洋人接触最早，受他的影响最多。兼且上层社会中人，和固有的文化，关系较深，受外教的影响较难，下层社会却较容易。合此种种，就造成了洪杨的乱事了。

    洪秀全，花县人。和同县冯云山，都师事广东朱九涛。九涛死后，秀全别创一教，谓之“上帝教”。以耶和华为天父，基督为天兄，自己则为基督的兄弟。说像基督教，又不像基督教，殊属不直一笑（其教会称三合会）一八三六年，秀全和云山，到广西去布教。就和桂平杨秀清c韦昌辉c武宣萧朝贵c贵县石达开c秦日纲等相结识。一八四七八四八两年，广东西大饥。群盗蜂起。百姓都结团练自卫。久之，渐和上帝教中人龃龉，互相仇杀（凡团练，都是比较有身家的。上帝教中人，都是贫民）。一八五○年，六月，秀全等乘机起事于桂平县的金田村。

    这时候，文宗初立。派固原提督向荣，云南提督张必禄去打他，都无功。必禄旋病死。一八五一年，八月，秀全陷永安。立国号曰太平天国。自称天王（杨秀清c萧朝贵c冯云山c韦昌辉，为东c西c南c北四王。石达开为翼王）。九月，向荣围之，不克。明年，二月，秀全突围走阳朔，围桂林。四月，北陷全州。浮湘江入湖南。江忠源以乡勇扼之，秀全等舍舟登陆，攻陷江华c永明c嘉禾c蓝山诸县。萧朝贵独率一军，取道安仁c攸县c醴陵，北犯长沙。为官军所杀。秀全闻之，悉众而北。攻长沙，不克。旋北陷岳州，掠船渡江。十一月，陷汉阳，十二月，陷武昌。一八五三年，正月，弃武昌，沿江而下。连陷九江c安庆c太平c芜湖。二月，遂陷江宁。

    秀全北出的时候，向荣也跟着北来，扎营于江宁城东，是为江南大营。琦善又带着直隶c陕西c黑龙江的兵，进扎扬州，是为江北大营。洪秀全看了，若无其事。派林风翔出安徽，陷凤阳，由归德攻开封，陷怀庆，西北入山西，又回到直隶。后来这支兵，被僧格林沁打败。逼到独流镇，灭掉。胡以晃c赖汉英泝江而上，再陷安庆c九江c武昌c汉阳，并南下岳州c湘阴。这时候，曾国藩以侍郎丁忧在籍，创办团练，又听了江忠源c郭嵩焘的话，在衡州练起水师。一八五四年，正月，出兵打破洪杨的兵。七月，湖南肃清。八月，会湖北兵克武昌，遂复汉阳，进攻九江。洪杨军分兵出上流，再陷武昌以牵制之。国藩分兵围九江，自赴南昌，筹划战守。这时候，江西州县，几全为洪杨军所占。国藩孤居南昌，一筹莫展。江南大营，又以一八五六年六月，为洪杨军打破，向荣退守丹阳病死。洪杨军势大振。

    这一年，十一月。官文c胡林翼攻破武昌。从洪杨军起，武昌三陷，汉阳四陷。这时候，胡林翼竭力经营，才屹为重镇。向荣死后，和春代将，用荣旧部张国梁，尽力搏战。一八五七年，十一月，克镇江c瓜洲。明年，三月，就逼近江宁扎营。而秀全从起事之后，把大事付托杨秀清。秀清渐渐的专起权来。秀全与韦昌辉同谋，杀之。旋又杀昌辉。石达开不自安，独领一军西上，不再回江宁。太平军的军势，就渐渐的衰弱了。

    一八五八年，春夏间，太平军只据得江宁c安庆，做个犄角之势。于是官文c胡林翼，会筹进取。叫陆军攻皖北，水军攻安庆，想两道并进，会攻江宁。谁想十月里，李续宾进攻皖北，和陈玉成战于三河集，大败。续宾死了。攻安庆的都兴阿，也只得撤围而退。于是陈玉成攻破扬州（太平军中，杨秀清死后，李秀成是个后起之秀，居中调度）。先分兵攻闽c浙，以分官军的兵力。一八五九年，三月，并力攻破江南大营。苏c松c常c太皆陷。和春c张国梁，先后都死。于是官军进取之势，又一顿挫。

    诏以曾国藩为两江总督。时国藩方围安庆，以兵事属其弟国荃，自己驻兵祁门，太平军围而攻之，形势甚为紧急。一八六一年，十一月，胡林翼命曾国荃攻破安庆，官军的形势，才复有转机。于是曾国藩分兵：命左宗棠c鲍超肃清江西。多隆阿攻安庆以北。曾国荃平定沿江要隘。一八六二年，穆宗同治元年。多隆阿陷庐州，陈玉成走死。五月，曾国荃以兵二万，深入围金陵（彭玉麟带着长江水师，做他的后援）。李秀成见事急，南攻杭州，以图牵制。国藩乃荐左宗棠巡抚浙江，沈葆桢巡抚江西，带李鸿章自往淮c徐募兵，以攻苏c松。八月，江宁大疫，曾国荃的兵，罹病的很多。李秀成等猛攻之，一连四十六日，竟不能破。于是官军的气焰益张，太平军无可挽回了。明年，四月，国藩攻破雨花台c九洑州。十月，城外要隘略尽。李秀成入城死守。一八六四年，三月，诸军遂合围。六月，城破。洪秀全先已服毒而死。秀全的儿子福填，逃到江西，为官军所执。其石达开一股，从和洪秀全分离后，从江西入湖南，又入广西，攻击湖广交界。一八六一年，入四川。明年，为总督骆秉章所擒。其余太平军的余党，有分扰各处的，也旋即平定。

    太平军初起时，以区区岭南的穷民，乘间北出，不一年而攻取江宁，震动全国；后来兵锋所至，几及了一十六省，除陕甘二省。攻破了六百多城，其中不可谓无才。他初起的时候，发布“奉天讨胡”的檄文。也总应当得几分汉人的同情。又这时候，外人方厌恶满洲政府的顽固，对于太平军，也颇有表同情的。太平军要想成功，实在不是没有机会。但是当时民族的自觉，势力颇小。而君臣之义，却颇有势力。曾国藩生平，带这种色彩，颇为浓厚。他所作《陈岱云妻墓志铭》说：“民各有天惟所治，焘我以生托其下，子道臣道妻道也，以义擎天譬广厦，其柱苟颓无完瓦。”正是这种思想的表现。大概他们看了这种阶级社会里头的道德，是维持社会所必需。当时的人的思想，自只如此。后来的人，抱民族主义的，说他为什么要做满洲的奴隶？已经可笑了。抱政治思想的，又说他为什么不把满洲政府推翻，好把政治彻底改良？这更陷于时代错误。推翻王室，改良政治，这件事，在大家都抱着君主思想的时代，谈何容易办到。况且曾国藩等，何尝知道彻底改良政治来。以练兵造船为自强，正是这班中兴名将的政策。太平天国的政治，都带有西教的色彩，尤易为一般人所疾视。而且他初起兵时，军纪严肃，军中的重要人物，也都是朝气。后来始起诸王，互相屠戮。洪秀全也渐渐荒淫。一切军事政事，都出于他的兄弟仁福c仁达之手，日益。奸淫抢掠的事情，也一天天多了，自然人民就反对他。这是太平军所以失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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