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三章

    “带着你的五色石，到无极天坑，女娲娘娘就是在淬炼的补天石。把五色石跟盘古精骨淬炼融合，鸿蒙就有处栖身了。”嫘娘娘颇有些怜悯的看着她：“不过”

    青瞳点头：“我知道，那是鸿蒙神尊，不是墨寒掌门。”

    嫘娘娘点头：“你是九尾狐，原本这些话就不用我说，你年纪虽小，却比我活得更久，既然你都清楚，我也不多嘴了。”

    嫘娘娘在女娲娘娘的墓前停留了很久，青瞳一直很有耐心的陪伴着她，她看向女娲娘娘，内心里也充满了感激，若非她留下了五色石，她也遇不到墨寒，有这样一段荡气回肠的情感交集。

    她又有些小小的埋怨，要是墨寒只是墨寒，多好，要是他不是什么神尊多好，流光就不会想方设法杀他，自己也不用担忧救回来的人还记不记得自己。

    过了许久，直到嫘娘娘乏到已经无法站立，他们才离开。

    青瞳扶着嫘娘娘原路返回。嫘娘娘路过一个只剩下一人侧身通过的入口的蘑菇茧，便不再前行了。

    她坐了进去，安详的对青瞳挥手告别，青瞳眼泪流满了面庞，淡淡的紫色的草小心翼翼的舒展开，安慰她一般触碰她的手。

    青瞳擦擦眼泪，也对嫘娘娘露出一个微笑，藤曼迅速的长起来，封住了蘑菇茧，再看不到嫘娘娘的身影。

    青瞳红着眼睛，回到山下村子里。

    那几个汉子和妇人看似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并没有表示疑问，反倒是烛龙奇怪的问了一句：“嫘娘娘呢？”青瞳朝他摇摇头，烛龙也默然。

    然而那几人却似毫无悲伤之意，反而还安慰起青瞳和烛龙：“不用难过，嫘娘娘这是去见女娲娘娘了，这是喜事。”

    青瞳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活了数万年，竟然不如这几个人堪得破生离死别。

    圆脸妇人拉着青瞳的手说：“你和这小子就在这里住上些日子吧？外面乱糟糟的，不如这里清静。”烛龙也颇为期盼的看着她。

    青瞳摇头，她看看天色说：“我们休息一夜，明日启程，如今五色石碎片已经集齐了，我要赶去无极天坑，给神尊重塑原形。”

    烛龙说：“我跟你一起去。”青瞳犹豫，烛龙便说：“就当是我为魔族赎些罪行吧。”青瞳只得点头应允。

    夜里，群山环绕下，夜凉如水，月色倾泻而下，山谷中泛起薄薄的雾气，映着月光，莹莹如玉。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屋角闪躲，青瞳追出去，那身影走两步又停下来。青瞳不确定的喊了一声：“茗玉师姐，是你吗？”

    那个身影僵住，青瞳绕到她身前，虽面容已毁，还是依稀能辨认出来是她的身形。

    “我听说你被元昊抛下了悬崖，没想到你还活着。”

    青瞳对她谈不上恨，她受流光引诱勾结，打开白塔，虽是一时糊涂受了流光蛊惑，但三大派的覆灭，对魔族来说，她可算得上是功不可没。

    然而，在峨眉金顶上惨遭蹂躏，又被元昊吸光了灵力扔下山谷，青瞳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受到了惩罚。

    “青瞳，我”茗玉别过脸去，她又欢喜见到青瞳，又不敢见她。

    “我虽没有资格替死去的人决定原不原谅你，但是我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只怕如今你日日忏悔也于事无补。”青瞳沉默了一会说。

    “我无法为自己辩解什么，流光虽然可恨，但是还是我自己生了嗔念。”

    茗玉说：“我那日被元昊吸光了灵气打死扔下悬崖，本是毫无生还之理，欢娘的儿子刚好路过，见我还有一丝气息，把我捡了回来。”

    青瞳仔细看之下才发现，茗玉的两只手，都已经严重变形，脸上更是几道深深的疤痕。

    茗玉放弃了遮掩：“这是被扔下悬崖时被岩石刮的。”

    青瞳心里五味杂陈，原本她对茗玉设计陷害她十分的不满，后来茗玉叛出人界人人得而诛之，她又一心追寻五色石下落，渐渐淡了找茗玉复仇的心思。

    又或者说，其实她对茗玉从来救没有生出过要寻她报复之心，在她心里，一直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茗玉其人其事，根本没有时间给她。

    如今茗玉就站在她面前，活生生的，她心里毫无恨意，甚至有些怜悯茗玉，那么高傲的大弟子如今落得这般田地，虽说是咎由自取，罪无可恕，却也让人无限唏嘘。

    如今茗玉容貌尽毁四体残缺，她也听说茗玉在金顶企图暗杀元昊。如今她是没有办法再对茗玉做什么了。

    青瞳淡淡的说：“我虽然下不了手杀你，但是不代表我可以原谅你，我知道如今你日子也不甚好过，夜夜揪心，只恨死的为什么不是自己吧？”

    茗玉泪如雨下，点头如捣蒜。

    “可是我还是不会原谅你，我也没有办法代替师父代替石头原谅你，你的那些师妹们，你的师父，我没有办法代替她们原谅你。”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一死就能一笔勾销的，你所遭受的，跟你所做的，我没有办法替死去的人评价是不是对等。如今你活着，无颜面对大家，你死了，照样无颜面对死去的同门。”青瞳冷冷的说。

    “我知道，我何曾奢望过原谅，我如今苟活在这里，连死的勇气也没有，我不奢望能重新来过，被我伤害过的那些人，他们哪里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茗玉泣不成声“我都明白，我都明白。”

    圆脸妇人跟了过来，茗玉哭着喊了一声欢娘。

    欢娘对她说：“你先回去吧。”茗玉跛着脚离开，青瞳万分惆怅的说：“这样的人，何苦救回来呢，她活着，对人对己都是惩罚。”

    欢娘摇头：“总是一条命，而且她已经幡然醒悟了。”

    青瞳不以为然：“那石头怎么办？师父怎么办？死去的那么多人怎么办？”

    欢娘摇头：“枉你活了那么多年，竟然还堪不破生死。”

    青瞳冷笑：“我要是都堪破了，这几万年的光阴我该怎么熬？”

    欢娘无言，她们足不出户，不参与人间纷争，单纯又善良，待人多了三分的宽容，总归是没有痛在自己的身上，一句宽容，一声堪破，说起来何其容易。

    青瞳缓了缓，换了语气：“我知道你们也是好意，但是救回来一只狼，就是杀死上百只羊，狼的生命是命，死去的羊难道就不是命了？该偿还的，总归要还。”

    欢娘默然，她也无法反驳青瞳的说法。

    欢娘将青瞳送回她住的蘑菇屋子，因为长得都一样，青瞳完全分不清楚自己到底住在哪一个。

    欢娘临走时欲言又止，后来终于说：“我不知道你说得对不对，但是我也同意你说的那些话，路上我想了想，如果谷里的孩子们被人伤害，我是绝对不会原谅对方的，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青瞳轻轻的拥抱了欢娘一下，放开她，对她友善的笑了笑。

    青瞳在门口坐了下来，看着天上高悬的月亮，她不想睡，一想到明日要去无极天坑重塑神尊原形，她就内心各种情绪夹杂翻涌，无法安静成眠，焦躁不安。

    索性坐下来看着天空，月亮非常明亮，星儿稀少，微风轻拂，是一个很美好的夜晚。

    烛龙看到她独自坐在门口，也从自己的蘑菇屋里走出来，坐在她身旁。

    青瞳开始找些话说，安抚自己焦躁的心，她从自己小时候的各种壮举，说到昆仑的石头，修仙大会，说到跟墨寒的相遇，说到跟墨寒在青丘的种种。

    烛龙默默的听着，不时附和一下，月光照着二人的身形，影子从这头，转移到了那头，这是烛龙一生中，最美好的一个夜晚，他把这些画面，深深的镌刻进了心里。

    烛龙没有开口挽留，没有要求青瞳留下来，他只是默默的跟随，这样对他来说，足矣。

    天明的时候，有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从薄雾中急速奔来，看到青瞳还在蘑菇屋里，他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赶得及。”

    “青瞳姐姐！”他的声音满是变声期少年的刺耳。

    青瞳从蘑菇房里探出头，疑惑的看了一眼，不确定的说：“你是，虎子？”那人跳起来：“是我是我。”

    青瞳也十分高兴，没想到在昆仑覆灭之际匆匆一别，竟然还能见到他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青瞳当日虽让虎子离去，心里却十分没有把握他们能活着离开昆仑，心里一直都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虎子，十分内疚。

    如今看到虎子好好的，她不觉心里十分欣慰，觉得对墨寒也是一种安慰。

    “师父舍身救了我。”虎子黯然，青瞳拍拍他的肩，如今他站在青瞳面前，已经比她高出许多了。

    “我也听说了墨寒师兄的事了。”虎子难过的说。

    青瞳摇摇头：“我会把他找回来的。”虎子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我见到茗玉了。”虎子气愤的说：“那个贱人，若不是欢娘拦着，我早就把她扔到行尸堆里去了，可惜了如今连个山贼都找不到，不然给她卖到山贼窝里去！”

    青瞳牵过虎子的手，他自小跟着他那个跑江湖卖嘴艺的师父，虽说本质淳朴，但不免也沾了些习气。

    青瞳摇头：“虎子，你可以不齿茗玉的作为，但是你不能因为她是女人就要用这种方式惩罚她，你可以跟她对决，你可以跟她斗法，你甚至可以光明正大的杀掉她，但是我不允许你，用这种方式来侮辱她。”

    “我希望你日后也牢记这一点，做一个光明正大的人。”青瞳看着虎子似懂非懂的脸：“论事不论人，明白吗？”青瞳问他。

    虎子点点头，反正青瞳说的，一定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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