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逃难去吧

    见我乖乖听话，妈妈表示满意，又说：“你外公外婆还有你小舅明天过来。”

    我的心咯噔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晚晚依旧面无表情，眼角瞥着右下方，不动声色地捧着碗。“他们来干嘛啊？”

    妈妈表示不爽：“外婆想你了，要来看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

    我阴搓搓地盘算着明天怎么逃避这场灾难，对晚晚，对我，我外婆那张嘴真的是灾难。

    用完晚饭，我和晚晚要往楼上去，被我妈叫住：“君君，你走路怎么瘸了瘸的，怎么了？”

    我赶紧摆手：“没事没事。”

    周姨小心翼翼地说道：“摔了一下，没有大碍。”

    我斜了周姨一眼。

    我妈拖着我到客厅沙发坐下，撩起我的裤腿：“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当心，上药了吗？”

    周姨赶紧说：“上了上了，消了毒，擦了药酒。”

    抬眼，晚晚已经上了楼。

    我上楼时，匪白斜靠在门上，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起来闲逸又慵懒，他嗓音也慵懒：“跟林向晚吵架了？”

    我关上门，轻应了一声：“恩，你都听见了吧。”

    “嗯，听到了，隔三里地都能听到，你吵得很好，有条有理，中气十足，并没有落了下风，所以没有帮你。”

    我知道他这是在逗我，便扯着嘴角挤了些笑容出来“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们渐渐疏离，最后像陌生人一样了。”阳台上，我有些颓丧地陷坐在摇椅里头，神色恹恹。

    “为什么？”

    “三年前，林叔叔出了车祸，不治而亡，我妈妈要送晚晚走，而晚晚认为我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我没有挽留她是是因为晚晚的妈妈找了过来，要带晚晚走，我理所应当地认为比起我和我妈，她是更愿意跟她的妈妈生活在一起的，谁料，其实她更想留在这里”

    匪白沉默不语，伸手拍拍我的肩。

    “症结就是就是，我们彼此都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你当然没有做错。”匪白一如既往地护短，护得理所当然。

    “那么是谁错了呢？”

    “这世上没有简单区别对错的方法，但在我这里，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匪白如是说。

    我拿出手机，斟酌着给晚晚发了一条信息：无论你信或不信，我和妈妈都希望你好，希望你平安健康，好好爱惜自己。

    直到上床睡觉前，都没收到晚晚的回复，我叹了口气，盖上薄被，对匪白说：“明天早上五点钟叫我起床。”

    “起这么早做什么？”

    我笑得有些狡黠：“逃难去。”

    为什么要起这么早呢，因为老人家周姨睡眠不好，每天准时五点半起床锻炼身体，有她堵着，我哪还逃得出去。

    翌日，在被匪白叫醒前，我在一个混沌的梦境中不停地奔跑着，在我最茫然失措，绝望无助的时候，我被匪白叫醒了，猛然清醒后，梦境中的事也没能记得多少，只记得被人追逐或是追杀？

    窗外已是蒙蒙亮，匪白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凝视着我：“怎么脑门上全是汗？做噩梦了？”

    我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到底做了什么梦，我一路都在回想，要命的是，越是拼命回忆，越是无迹可寻，抵达附近体育馆时，我想，先放一放吧，是有那么一种事，不经意间才能猛然浮现脑海。

    足球场四周的塑胶跑道上已有三三两两的人开始晨练，叫我有些咋舌，要不是为了避难，我还真没见过这个城市五点多的光景。我沿着跑道慢慢跑起来，匪白一直如影随形

    “你看，一切都充满希望。”匪白悬在我跟前，随着我的脚步往后退着

    “我喜欢黑夜。”

    “为什么？”

    “因为在黑夜中才是真正的我，不用强颜欢笑，不用假装热情活泼，不用戴着面具生活，自在c舒服，你可知道，本性内向的人，强装开朗，是这世上最大的折磨”

    “你可以不用装的，内向没有什么不好。”

    “我一旦话少了，我妈就会以为我生病了，不想让她们担心，人哪能只为自己活着？再说，装着装着，连自己都骗过了。”

    此后，无言，我专心跑完三圈，累瘫在草地上，躺了会儿，匪白就坐在一边。天际蓝得澄澈，挂了朵白云在远处，在我眼底深处。

    我是有真正开心过几年的，都是晚晚带给我的，她从前待我是真好，拿我当亲妹妹的，却没料到命运在我们之间生了嫌隙，一早发现该有多好，误会如雪球，总是越滚越大的，等我猛然发现时，悔之晚矣。

    这个血淋淋的事实告诉我们，一是有了误会要当场解开，二是你要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及时地发现误会，我就是吃了后知后觉的亏“今天出来是逃什么难？”

    “我外婆外公小舅要来，主要是为了逃外婆，我外婆每次见我，第一句话都是，阿拉君君啊，不得了，回回考第一名，将来是要上清华北大的啊，当年填志愿，故意没填这两学校，我真是幼稚得不得了。”

    “多亏你外婆，才让我遇见你”

    “什么？”

    “唔没什么。”

    “我外婆担得起巧舌如簧四个字，回回夸得我无地自容，我都不喜欢听了，更遑论晚晚呢，所以，出来避避。”

    “讨厌你的人不会因为你处处顾及她的感受而喜欢你，夏君安，这个世上，只有你自己的快乐才是最重要”

    “你在教我如何做一个自私的人么？”

    “毕竟人生苦短，没什么比让自己开心更重要，夏君安，你太患得患失了。”

    我笑笑：“嗯，这碗心灵鸡汤，我干了。”

    “干完继续给自己添堵，是吗？”

    “你真了解我。”

    匪白：“”

    后来，太阳逐渐升起，我终于忘记了自己的不开心，戴上形影不离的面具，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我妈打来电话时，我正横躺在足球场一旁的观众席上，看着蓝天白云下悠闲散步的匪白，百无聊赖地发着呆。我一接起电话，我妈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教训，外婆似乎在一旁劝架：“哎呀，你别骂她啊，别骂她。”

    “小姑娘在哪美着哪？”我妈明显压了火气。

    “哦，今天有个书展，忘记跟你说了。”如今我信口开河的功夫渐长。

    “书展？你”电话被外婆抢了过去：“君君，没事没事，你好好看书，外婆晓得，你是嫌外婆在打扰你学习，这样，等你中考之后外婆再来看你，我家君君要考清华北大的，外婆不耽误你，不耽误你”

    然后就是一长串宏亮的笑声。一h&nbsp；y我的外婆真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好外婆。

    在匪白绕着足球场走了大约五十圈的时候，我朝他挥了挥手，招他过来，笑着说：“现身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福记饭店，是家百年老店了，它不是走低调婉约路线，而是怎么奢华怎么来，门口两座闪闪发光的铜狮彰显它王者风范，店内装修是照着旧时王宫风格装的，墙壁上悬着的都是古今中外的名画，在里面吃饭的也大多非富即贵。

    我一走进去，就有大堂经理过来招呼我：“夏小姐过来吃饭啦？你妈妈呢？”

    我冲他挤了挤眼睛：“给我个靠窗的位子，另外，别告诉我妈我过来吃饭的事哦。”

    大堂经理瞟了匪白一眼，表示了然，领着我往前走。

    坐定，匪白环顾四周，说道：“细看还挺有格调。”

    我倒了杯水，细细饮着：“那是，老板是搞艺术的，乍看暴发户气质很浓，其实人家可花了心思的。”

    菜很快上来，我正要下筷，被门口进来的一拨人吸引住目光，因为中间穿白衬衫的那个男生就是化成灰我都会认识他，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照着他的脸就是重重的一拳，对是一拳而不是一掌，可见我对他的恨意有多重。

    显然周围的一群人以及当事人都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

    何渊捂着脸，神情有些委屈，仿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揍。

    一旁的人慢慢回过神来，先是一个穿着很雍容的老太太指着我的鼻子说：“这小姑娘谁啊，怎么上来就打人啊，怎么回事啊？”

    一旁有男人伸手要抓我，被人架住，回头一看，是匪白，他另一只手护着我，低头关切：“你没事吧？”

    那头的人不高兴了：“夏君安，你发什么疯啊？”

    我挥舞着手脚就要扑上去：“你他妈不是说不碰”

    我的嘴被何渊给捂得死死的，回头对他家人说：“是我同学，闹着玩的。”

    说完要拖着我往外走，匪白岂能叫他如愿，何渊只能放软了态度：“夏君安，出去说吧，别影响大家吃饭。”

    环顾四周，大家都纷纷朝我们张望着，大约从来没在如此高档的饭店内见过这样撒泼打滚的人吧，个个面露新奇，期待地看着我，大堂经理也在远远观望着，并不敢过来劝架。

    我轻咳一声：“出去谈就出去谈，怕你不成。”

    何渊嘱咐他的家人不用跟出来，我没他那么绅士，带着匪白用来壮胆。

    一出饭店，我又是一个巴掌甩到了他的脸上，眼看他家人要冲出来，何渊朝他们挥挥手，示意自己可以搞定。

    何渊擒住我的双手：“夏君安你怎么一言不合就打人啊？你是女流氓吗？上回踢我下面还没找你算账呢。”

    “打的就是你这个背信弃义，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