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8章 29-1

    哈利·佩弗利尔和阿不思·邓布利多走进了禁林。

    被严禁任何学生私自进入，无论白天黑夜远望过去都因为漆黑一片而显得阴森恐怖的霍格沃兹森林，真正步入其间的人会发现这里比通常印象的原始森林要光线充足得多。高大的树木和粗壮的藤蔓之间，阳光的投射好似无孔不入，即使在将近傍晚的时间，也依然将一切照得清楚明亮。而和通常的原始森林相同的是，这里的地面不存在“路”或者“小径”的概念，也看不见一般概念上的“泥土”——大量的落叶积攒起厚厚实实的一层，而无数藤蔓寄生植物像自然织就的一张大网，不均匀地铺展在落叶和腐殖层上。这使得森林中的行走相当困难。不过，对于像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和邓布利多这样的巫师，一个有控制的“轻身咒”足够他们在禁林里从容地穿行。

    他们两个走得很快，也很安静；由佩弗利尔当先引导，邓布利多随后而行。从步入禁林起，两人就没有再交谈，加上魔咒使身体轻得好像羽毛，他们脚下也是悄然无声，于是越发衬托出禁林此刻的寂静。然而，两人也都知道，这种寂静并非禁林的常态——毕竟，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那个压制住禁林一切生灵声息c使得周围听不到一丝鸟语兽音的根源。

    大概二十分钟，他们到达了目的地，一片林中的空地。这种小片的开阔地在原始森林里其实并不特别罕见。一棵或者几棵高大乔木因为这种那种原因死去，它们留下的空间通常不会很快被填补，幼嫩的新芽容易遭受各种动植物的摧残，一个新的胜利者的决出往往需要几十乃至上百年时间，而这个时候那些倒毙的残躯甚至还没有彻底地回归大地。这些林间空地，是阴暗森林最华美的点缀，因为充足的阳光支持了大量一年到两年生的草本植物，它们花朵的鲜艳绚烂程度总是和森林的阴暗成反比。而此刻，佩弗利尔和邓布利多两个就站在这样一块开满了红c白c黄c粉各色花朵的林间空地上；在他们对面的，是两头体型异常巨大，神情也异常高傲的狮鹫。

    “尊敬的撒拉弗阁下。”哈利·佩弗利尔上前一步，向其中较大的一头欠身。

    狮鹫高傲的目光凝视他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地点一点头。

    “霍格沃兹的现任校长和掌管人，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哈利介绍，并再次欠一欠身。邓布利多也跟随作同样的动作。

    狮鹫——撒拉弗凝视邓布利多，以一种十分严肃谨慎的审视眼神。过了一会儿，才微微点头并庄重地开口：“视为可契约者。”

    这句话让两个巫师一齐松了口气。撒拉弗随即转过了身，双翼一振便腾空而去。哈利看了一会儿狮鹫远去的背影，然后收回了视线，转向身边另一头狮鹫同时也是自己的宠物：“可以开始了，所罗门。”

    相较于撒拉弗，身形略为娇小的狮鹫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柔的低鸣。它用自己钩状的喙在哈利面颊边靠了一靠，这才慢慢地走向站到了林间空地中心的邓布利多。哈利退后了几步，一直退到空地的边缘。他镇定地，同时带着几分好奇和惊讶地看到狮鹫开始围着银发银须的老校长慢慢地绕圈，从优雅的小步走逐渐加速到几乎看不清身影的奔跑。一道道金色c银色的光芒从狮鹫身上发出来，随着它的跑动在邓布利多周围形成一个明亮耀眼的光圈。同时，哈利看到有许多细细的c金红色的光芒从校长的身上散逸出来，加入到所罗门的光圈中去。最后，随着狮鹫的一声巨吼，伴着同时从邓布利多身后冲天而起的凤凰福克斯的高亢鸣声，一道强大而耀眼的光芒以林地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散开去——哈利丝毫不怀疑，这道光将散及霍格沃兹禁林的每一个角落。

    而这是霍格沃兹的校长和管理人，同霍格沃兹禁林的新任王者之间的契约——承认彼此身份，约束彼此所统领的生灵，并在必要时分享信息的强大魔法，霍格沃兹的历史上一共也只有五位校长尝试这么做过，而他们当中仅有两人获得了成功。这当然是因为，跨越种族的魔法契约本身是罕见而高深的，极少有巫师具备能够掌握这种魔法，同时还具有和智慧生物沟通的能力。另一方面，和人类往往烦恼于统治者的问题一样，生活在森林中的各种生灵要拥有一个强大到令全体臣服c且又愿意并能够与巫师沟通的对象，也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事实上，霍格沃兹的森林真正成为学生乃至部分教授都要止步的禁林，正是从上一位契约者，妖精王艾林德·塞巴斯里维恩去世开始——就在这位主张和平生致力于妖精与巫师保持友谊的王者去世后的十年，发生了魔法史上那场著名的妖精叛乱。没有契约意味着学生在森林中不再受到保护，而且，巫师成为某些魔法生物首先攻击的对象，霍格沃兹因此才有了“学生严禁闯入学校森林”的严格禁令。

    但是现在，狮鹫所罗门，继承了父/母亲强大的魔法力量，以短短一周的时间获得了禁林中一切生灵的臣服——包括动物和植物。它在霍格沃兹确立了自己有生以来第一个的势力范围，并从此对“领地”内一切风吹草动无不了然。作为它的契约主人，哈利·佩弗利尔自然能够得到宠物随时的呼唤和回应。而邓布利多，则通过几乎已经消失在历史中的古老魔法，与这一片禁林的新主人建立起这种联系。

    “虽然代价高得有点吓人，”接过黑发青年递来的恢复药水，邓布利多狠狠喝了好几大口才重新有力气说话，他的凤凰福克斯则开始环绕着狮鹫飞翔嬉戏，“不过从此能够给学生们一个有力的安全保障还是非常值得的。”

    “条件确实有些苛刻。”哈利点头表示同意，一边招手示意狮鹫到身边，“只是考虑到今后的课程少不了要在这里进行，那么学生们的安全就是首先要确保的。”

    “我和所有的学生一样期待这部分课程，佩弗利尔教授。”邓布利多微笑起来，也示意凤凰栖回自己的肩头。“我已经能够感受到契约魔法的力量，现在的森林很平静。”

    现在的森林很宁静，然而不同于两人刚才到来时四下无声的默然，此刻主宰着森林的是一种夹杂了鸟鸣猿啼c虫声兽语乃至风吹树响的寂静和平。哈利也微笑了，“我的感觉不是那么强烈，不过这理所当然。”他抚摩着狮鹫收起的双翼，若有所思，“经过上一周的‘领地确认仪式’，这里已经‘属于’所罗门如果禁林里发生了任何重要的c不寻常的事情，或者有任何契约之外的陌生人闯进‘领地’，所罗门都可以感知并通过刚才的契约及时转达。”

    “也就是说，我们圈定了一条警报线。不管是学生误闯了禁林，还是禁林内的生物遭到了意外伤害，作为契约人的校长，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得知。”邓布利多蓝色的眼睛里闪出愉快的光芒，“虽然所罗门还无法用语言进行交流，不过考虑到血脉天赋还有他的智慧，我相信如果发生了什么他一定能够让我清楚知道是哪一种状况——当然，最好的情况是我永远都不要收到来自所罗门的警报。”

    哈利在心中对校长的乐观表示谨慎的怀疑，然而主观上他和邓布利多抱有完全一致的期望。“我希望禁林的安宁不要受到搅扰我希望意图搅扰禁林安宁的人受到最严重的诅咒和惩罚。”他轻轻抚弄着金质的怀表，绿色的眼眸里透出森然光芒。

    邓布利多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青年这一刻的神色表情。他逗弄着肩头的凤凰，一直惹到宠物不耐烦地啄了他一口随即拍拍翅膀飞到哈利肩膀上歇着，邓布利多这才带着微微的郁闷提议返回城堡：“佩弗利尔教授，我想你的住处已经收拾好了。所以哈利，今天与我们共进晚餐？”

    “您的提议正是我今天的计划，阿不思。”哈利微笑颔首，向所罗门作了一个手势示意。狮鹫随即昂首向前，步伐所向之处各种藤蔓纷纷退避，连同各种急忙闪躲的树枝，为身后的两名巫师开辟出一条轻松前进的道路来。

    “你知道，为了今天这得到你慷慨褒奖的第一课，我认为非常必要向霍格沃兹的全体同事郑重地表示感谢。”

    邓布利多挑眉，蓝眼睛里的光芒却是很愉快：“哦但建造霍格沃兹城堡的是四位创始人，我仅仅是根据你的要求，选择并提供了一个现成的教室而已。”

    “把一个原本金碧辉煌的大厅弄成学生们刚刚进去时看到的模样，阿不思，这实在是一个很浩大的工程——虽然布置它们这件事情的本身不存在多大的难度，但考虑到教授们各自护短和彼此竞争的微妙心理，我想连你也不得不承认，这一个星期我给除了你之外的所有教师造成了精神上的不小压力和困扰。”

    “我承认这一点，哈利但是我想说，刚才c在帷幕后面斯，内普教授禁止学生们召唤桌椅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折磨；那比弗立维教授偷偷催生那些顽固的壁藓和闹哄哄的臭虻c斯劳普特教授暗中换上不新鲜的魔药原料c以及麦格教授制造微型的魔法风暴扰乱魔力控制都要来得紧张刺激——毕竟，他是唯一一个光明正大给学生使绊子的学院院长，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在另外三个的眼神下屈服。当然，我得说，事实上，他们做得都非常棒。”

    哈利笑起来：“他们当然都做得非常棒，阿不思。”他加强了主语“他们”，“然而假使学生知道他们在这一堂课上真正地对抗了自己的老师，而且是不分学院地对抗那效果也许会适得其反。”

    邓布利多微笑着，他点头表示赞同：“这非常有可能，所以我们得预防这节课的真相被那些好奇又肯钻研的活跃分子怀疑然后调查探究，或者我们至少要推迟这个事实被他们中的某一个揭发。不过，我想你能够轻松地做到这一点，哈利？”

    “考虑到学生中的大部分仍将我视为‘格林—伍德’老板而非佩弗利尔教授，这显然是一个不错的提议。”哈利沉静地回应。“如果第一节是他们的展示课，那么第二节很自然地将轮到我。尽管那不是我一开始的计划然而学生总是贪图新鲜的，调整最初的方案也不会让人感到特别的麻烦。”他看一眼身边银须飘飘c蓝色眼睛目光炯炯的老校长，微笑起来。“真的，阿不思，霍格沃兹增加了一份责任，不过相应地，那同样增加了生活的乐趣。”

    邓布利多脸上显出微微内疚和被安慰的表情：“哦，哈利，我必须要说，我为这个真诚地感到抱歉。这一个星期你不得不奔波往返，协调各种因霍格沃兹而生出的事务，以及那些新闻报道和刺探臆测。”

    “那些算不上什么，相比起霍格沃兹教师职位所能带来的。”哈利微笑着，“再说，自己制造新闻总比记者自行‘创造’新闻要好。”

    “保持这样的腔调，哈利，那将连我也无法完全地视你为学校教授。”

    邓布利多故作无奈地摊手叹气，随即和哈利相视大笑起来。“哦，阿不思，那正是我想做的。”青年收敛起笑容，望着渐渐稀疏的树林背后霍格沃兹城堡的形象——这表示他们已经来到禁林边缘，“即使我允诺一周至少花两天在霍格沃兹，我也不可能成为完全的学校教师。这和当初在德姆斯特朗不一样，这里的一切，才刚刚起步。”

    “我理解你的想法还有顾虑，哈利。然而你到底慨然应允了我的请求，所以现在你在这里。”老人蓝色的眼睛里透出温和的光芒，“霍格沃兹并不总是接纳新来者，它选择那些它愿意接纳和给予信任的教师们，还有学生们也都一样。”

    “我很高兴听到是这样。那么，阿不思，你允许我提前知晓你安置在城堡地下室的秘密吗？尽管我猜测今天稍晚的时候，它将成为教师会议室的主要话题。”

    锐利而迅速地一眼，但邓布利多脸上随即浮起了由衷的笑容：“你真是异乎寻常的敏锐，我亲爱的格林德沃·佩弗利尔教授。我确定我的计划中你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只要你愿意参与到这其中来的话。不过，就像你为学生们设计了一出小小的惊喜，我也打算保留这个秘密一直到今天晚上但我保证那值得期待。可以接受吗，哈利？”

    “一切如您所愿，我的校长。”

    “那么，一起去大厅，共进晚餐——我相信那里已经等了我们很久。”

    哈利微笑着，优雅地欠了欠身。他们两个一起走出了禁林，和等在禁林旁边的巨人海格汇合，然后一路穿过草坪，进入到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