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天行九歌2

    天行九歌

    黄昏，将军府大殿。

    灯火通明。姬无夜大刀阔斧地虎踞于几案边，一手拄着把青铜长刀，一手抓着个青铜酒爵，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倒酒。

    他那对比猎鹰还骇人的眼，正打量猎物似的上看下看着走进大殿的这个人。

    弄玉平静地一步步向姬无夜走去，姬无夜又喝了一大口酒，弄玉已走至他所坐几案前的阶下，停步，弄玉与姬无夜之间，早就置放好一方朱红色琴台，红得像火，而琴台是空的。

    姬无夜开了口：“听说你琴艺超群，一曲弹奏能引来千鸟汇聚的情景。今晚本将军想亲眼一见。”

    听他话中之意，好像一直牢牢惦记着弄玉昨天弹的那曲琴。

    弄玉微微躬身行了个礼，柔声细语：“弄玉有幸，愿为将军献奏一曲。”

    姬无夜道：“好！”

    一个下人送上一架琴，放在朱红的琴台之上。

    姬无夜道：“你就用那架古琴为我弹奏一曲吧。”

    弄玉的目光停在了琴上，她的眼神似乎起了变化，这架琴纹理细腻，琴身一侧还垂有浅色的丝穗，看起来依旧安静祥和，而琴面坚韧的七弦，已如愁肠断裂，这正是昨天出现在雀阁中那方青玉案上的古琴，驼背的下人已悄悄退下。姬无夜正在“欣赏”弄玉此刻的神情。　　　　姬无夜此举摆明了在刁难弄玉，姬无夜特别喜欢折磨地位不如他的人，尤其是胆敢冒犯他权威的人。

    姬无夜看着弄玉。

    墨鸦和凰翎站在殿外的窗口看着弄玉。

    姬无夜看见弄玉的神情很快恢复平静。

    弄玉微一屈膝，垂头应道：“是。”

    说罢，盈盈上前，跽坐于琴台边，一双素手抚过琴面。

    墨鸦遥望她的一举一动。

    以他之机智，亦猜不出弄玉下一步会怎么做。

    墨鸦忽然侧过了脸，因为看见了一根白羽，而凰翎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殿内

    墨鸦黑色的手指握住白羽。他回头，就瞧见了白凤。

    白凤正以与墨鸦一模一样的姿势伏在檐下，向内张望。

    墨鸦转了转眼珠，不由地一声轻笑：“哼。”

    他就料到这傻孩小子就算伤心至极，还是忍不住要回来再看一看的。

    墨鸦并不希望白凤回来，也明白他不可能不回来。

    既然选择了保护和照料白凤，而且这么久都过来了，他也已不怕这小子再惹出什么事。

    墨鸦相信自己这次依然能够处理得很好。

    因为他是个喜欢把事情做成所能达到的最完美结果的人。

    灿烂的晚霞给府中屋舍亭台笼罩了一层温暖而凄艳的气氛。

    夕阳正投射在窗外一黑两白三人身上。

    墨鸦见四周无人巡逻，将身一纵，轻手轻脚地跃下地面。

    白凤瞥了他一眼，跟着跃下，而凰翎早立于窗前

    三人立于窗前，齐向内望。

    弄玉的手还在抚弄琴面。

    姬无夜瞪着她：“这样你也能弹奏？”

    弄玉慢慢言道：“弹奏乐曲分为两种。一种是琴弦之曲，一种是心弦之曲。——我为将军演奏的就是这心弦之曲。”

    她说着抬起头来，妙目凝注前方。

    姬无夜暗自疑怪，问：“心弦之曲？”

    弄玉温柔的语声说道：“琴弦弹奏的曲子，每个人都能听到。”

    她目视前方，却并未看着姬无夜，目光仿佛望向很远很远的所在：“心弦弹奏的曲子，只有至情至性的人才能听到。”

    白凤和凰翎就在窗外，听着她的话。

    姬无夜大声道：“好！我倒要听听看，你所谓的心弦！”

    因为姬无夜“选择性忽略”了弄玉口中“至情至性”四字。

    外面的白凤和墨鸦也不由得屏息以待。

    指下无弦。

    这一刻，天地寂静。

    下一瞬，弄玉纤长的手指再度用力挥出。

    白凤和凰翎蓦然全身剧震，低声惊呼。

    墨鸦疑惑地瞧了他俩一眼。

    白凤一惊之后，立刻怔怔地定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而凰翎转头看先远处飞来的乌鸦

    弄玉挥出手指的一瞬，清清楚楚听见了，听见了本不可能发出的琴音！

    弄玉低眉弹拨，蝶翼般的长睫下垂，没有睁眼。

    白凤心中有一种想法“这这难道这就是”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最深处呼喊。

    姬无夜大剌剌坐在那儿，蒲扇大手握紧了酒爵。

    他什么也听不见。

    他瞪着弄玉，怀疑又气恼。

    墨鸦也不曾听见琴音。

    他倒吸了口凉气，先瞟了瞟一直凝伫不动的凰翎，随即转身望向天空。

    墨鸦轻轻“咦”了一声。

    夕阳下，天空中振翼之声再次大作。

    昨天空山鸟语响起之时，闻声飞来的小鸟各种各样，都十分美丽可爱。

    此次飞来的，却是成千上百的乌鸦。

    有的栖止殿外树梢，有的落于阶陛，更多的穿窗而入，直飞殿内。

    大殿四周被乌鸦“啊c啊c啊”的怪叫充斥。残阳如血，气氛登时说不出的诡异。

    墨鸦知道，它们一定是被某种信号召唤而来。

    一种自己觉察不了的信号。

    此时此刻，只有二个人听见了它。

    白凤怔怔而立，似已痴了，而凰翎眼角泛起丝丝泪光

    墨鸦大感惊异，暗道：“莫非他真的听到了心弦之曲？”

    白凤再次在琴音中看见了弄玉。

    弄玉不再背向他，他们面对面遥遥相顾

    天地之间除了灼灼火焰，唯余他与她。

    在琴弦之曲响起时，弄玉与白凤的心极其贴近，人却远如天涯。

    这心弦之曲中，他们距离非远，又不得靠近。

    白凤静静面对这一切。

    他的神情不再像此前那个天真稚弱的孩子，

    他幽蓝的双瞳闪烁着辉煌的赤红光芒，凰翎抹点眼角中的泪水，她已经完全想起这种场面是在哪见过了，那还是在现代她陪妹妹白延林看动漫秦时明月空山鸟语中见过，他十分明白自己现在是穿越到了秦时明月的时代，并且他也知道了接下来的剧情。

    弄玉曲中那不可抗拒的力量，已汇集于他全部的身体与精神。

    这力量终将令白凤改变。

    弄玉此时相信，白凤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