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陈兵万里篝火赤

    萧关，将军府里，一片灯火通明，人声喧哗。这里原本深夜里留下来的血迹早已经被清水洗刷干净，空气中也闻不到早先的血腥味道，只有府内飘香的烤肉味和篝火燃烧木柴所发出来的烧焦的味道罢了。

    天边的月亮还没有落下去，而东边的晨光也暂时见不到，这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段。

    虽然在这个深夜，很多的蛮族人都是一宿没睡了，但他们现在却也没有几个去帐篷或者军营里睡觉的，在打扫完战场之后，他们兴奋地或者在营房的院子里，或者直接就在大街上，将城里储存的木柴搬了出来，点燃了篝火，边烤着或煮着城中新鲜的牛羊猪肉，便或者跳着欢欣的舞蹈，或者开始了蛮族之间的摔跤。围观的人们手里提着酒瓮，边灌着边叫好，喝到劲头上，还会直接甩开身上的铠甲兽皮，涨着通红的脸色上去参加这些热血沸腾的运动。

    深夜的萧关，即便战斗已经结束了，还是像一个不夜城一样在这深夜的大地上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赤红火光点点，仿佛比起刚才还要更加瞩目一般。

    而在将军府，也就是被临时征用为单于驻地的原萧关卫将军府处，灯火之明可以说是全城之中首屈一指的了。

    今夜同样未曾入眠的蛮族单于坐在王有期曾经坐着的位置上，大嘴咧着笑开了，像一头噬人的猛兽一样。他一只手握着金色的利斧，另一只手抓着一只大羊腿，仿佛他今夜就是为了吃一样。那个海量的肚子里，像是永远填不抱。在他的身后的椅子自然是换了一张新椅子，但是墙壁上的画板虽然取了下来，那里的一道刻痕还是清晰可见，不知是谁用刀或者用剑斩出了一道那么深切的伤痕。

    不过大单于面前的案桌上摆放着的不再是之前寥寥可陈的几样瓜果，而是琳琅满目，既有北方的新鲜苹果，也有南方的水灵灵的荔枝，既有新煮好的粟米饭，也有撒着葱花的面片汤。喝的有陈年酿的老酒，散发着酱香，也有葡萄美酒夜光杯，如血色般艳红。可以说，城内储存的粮食的最好的那一部分，都被摆到单于这里了。

    单于也丝毫没有珍惜的想法，大口大口的吃，大口大口的灌，仿佛不这样便不痛快一样。

    而在单于的下首，与他形成鲜明的对比的是一名中年的文生，他对于面前案上的粟米饭和面片汤，是小勺小勺的挖着，用筷子卷起两根，夹入唇中细细品味。至于老酒，他是直接便推到一边了，只端着夜光杯里的红酒，细细端详，偶尔一口，也只是小口一抿，脸上便显现出陶醉的神色。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范文路不自觉的便长吟出这流传世间的名句，一脸赞叹地道。

    坐在范文路身边的是蛮族金帐王，他听到这首诗，也不管听不听得懂，而是直接举起酒碗对着范文路用着生硬的汉语说道：“军师这首诗做的好，今夜军师的计谋也是好，我就拿这碗酒敬军师了，敬军师的诗，敬军师的计策。”说罢，一仰头，把酒全都灌进了肚子里。

    范文路忙摇头笑道：“大王谬赞了，区区不过一介书生，也只能做些幕后之事，不过尔尔。战场冲锋此等大事，还是要依赖各位大王以及麾下的蛮族勇士们，所以区区这杯酒应该敬大王才是。”

    在范文路右手边坐着的，是一名看起来十分阳光的年轻男子，他已是换上了一身华服，精致的面容在华服的映照下显得更为光彩照人，只见得他听闻这句话，原本握着高挑酒杯把玩的手不由得一顿，抬起头笑容灿烂地对着范文路笑道：“哟哟，原来蛮族军师是这么一个谦虚的人啊，当初说服我们的时候，可是没有这么谦虚啊，反而是极尽夸耀能事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我记得这首诗，用到眼下的场景，可是十分的不合适啊。这首诗貌似是大唐诗人在抵抗蛮族的时候所作的吧，而今，呵呵。”

    范文路闻言，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滞，不过他也是个颇有城府的人，转而赔笑着言道：“诗文嘛，言的是字里行间的事情，自然拿来言此情此景也是没有问题的。”

    青年男子闻言不由得哂笑道：“果然是屡屡应试不第的大唐的秀才的高论，我原本还以为大唐衰落了，连英才都留不住了呢。现在看来，原来你久久进不去圣人境，甚至连不惑都是过不去，也是有理由的啊。”

    “你！”范文路纵是再好脾气，也是忍不住青年男子连番冷嘲热讽，不由得想张口就是反讽回去。但上首的单于却在这时咳了一声，恰到其时地打断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大若洪钟的声音在整个正厅之中响了起来：“王子，我敬重你父亲的威望和你的手段，但你也不要太过分了，这是我们蛮族的第一智者，我希望你能有足够的尊重。不然，我会替你父亲教育教育你的。”

    青年男子一听，虽然脸上依旧带着嘲讽之色，不过还是勉强拱了拱手，对蛮族单于行了个礼，轻声道：“是，单于。”而后便又端起酒杯把玩了起来。

    范文路虽然很想反讽这名青年王子，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大唐秀才的辩才，不过既然单于发了话，范文路便也没有再行开口，而是重重哼了一声，掀起长袍坐了下来，表示自己也是很大度的。

    将军府内，虽然气氛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沉闷，不过因为范文路和青年王子都不再开口了，格调倒是变得有点降了下来，厅里的汉语也很快被蛮族语调所代替。

    在一处偏僻的黑漆漆的地窖里，从一个被箱子围着的角落中透出了一丝昏暗的烛光，虽然照不亮整个地窖的情况，但照出那个人的面庞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娘希匹，”那个浑身上下缠着好几处的年轻人痛骂道，声音压得很低，“这鬼地方通风口修得那么远那么低，连光照都透不进来，老子晚上睡不着，还要自己用爱发光啊。”

    说罢，仿佛身上的伤口在年轻人痛骂的时候牵动了一下，他不由得一咧嘴，吸了口气：“真疼啊。”

    也不知道这头顶的蛮子进行到哪一步了，叶胧明暗自想道。云城的都督和节度能不能快点来啊，自己在这就待了半夜，就已经感觉到分外无聊了，要是待的时间更长，自己怕是还没把粮食吃完，就先逼疯了。

    叶胧明在地窖里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唯恐引来蛮子们的窥探。他不由得想道，若是当时逃命的时候，能拉一个士兵进来也好啊，自己现在也不至于连个交谈连个一起玩的人都没有了。

    可惜，蛮子当时攻打的太猛，自己能逃出来就已经是运气了，更别说和其他人一起了。

    这鬼地方，只有粮食，也没得书，怎么消遣啊。叶胧明不由得在心里继续骂了起来。

    骂着骂着，叶胧明突然想到一件事，他连忙扯开自己刚刚穿好的破烂的铠甲，从怀里摸出了一本书来。

    还好校尉给老子的这本书老子还随身带着，没有放在营房里，叶胧明暗自庆幸地道。

    叶胧明调整了下姿势，盘膝坐好，在调整姿势的过程中，他伤口又被牵动了好几次，不过他都紧咬着牙关，然后把书放到自己的腿上，看起来离灯更近了一些，照亮的地方多了一些，然后便开始仔细的阅读起来。

    果然疼痛这种事情，疼着疼着也就习惯了，叶胧明暗自想道。

    今夜，叶胧明下定了决心，要修炼这本秘籍，纵然它可能不会是最好的，但却是自己现在非常需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