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出手便知有没有

    回到鸣翠酒楼，已经是黄昏时分。

    吃午饭的客人早已走了，酒楼收拾休息大半下午，又迎来了另一群吃晚饭的客人。而苏延亭却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雅座上，傻傻等着何乐。

    何乐哼哧哼哧跑上来，一眼就看到苏延亭还在座上，垂着头沮丧地看着桌面。犹豫再三终是开口：“对不住，之前突然想起有点急事”

    苏延亭先是一愣，待看清楚来人，顿时欣喜若狂：“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的！”也不管旁人异样的眼光，站起来就给了何乐一个大大的熊抱。

    何乐费老大劲儿终于把苏延亭推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对上苏延亭泛着泪光的双眼，青春阳光的脸上写满了委屈：“你知道吗？我等了你整整一下午。加上之前，这是我第七次等你了。”

    “能不能不要这么煽情？”何乐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是给你的。”

    苏延亭没想到何乐会送话本给自己，顿时就不委屈了：“何乐，你对我真好！”

    “我不是对你好，而是我有原则。罢了，说了你也不听。我还是点菜吧。”何乐中午在竹暄院吃得很饱，虽然绕着三大街跑了几圈也还不太饿。但考虑到苏延亭午饭没吃，何乐点了四菜一汤。

    直到菜都上齐了，苏延亭还在沉浸在话本中。何乐一把拿走了放在一边没人坐的椅子上。舀了一勺汤到苏延亭碗里：“别看了，先喝口汤再吃菜。”

    苏延亭也不恼，嘿嘿一笑：“还说不是关心我。”说罢又投桃报李地给何乐夹了满满一大碗菜。

    好想时光倒流怎么办

    经过这一顿饭，两人的关系莫名其妙又顺理成章变得亲近了。

    西跨院里，宝儿玉儿乖乖坐在书房里写字。书案上有一只粉彩白莲图转颈瓶，上面插了一支洁白的百合花。

    何乐一进屋便闻到扑鼻的清香，脱口而出：“坐久不知香在室，推窗时有蝶飞来。可惜这时节太冷，不然打开窗说不定真有蝴蝶飞过来。”

    两个孩子正在写“人”字。执笔的方式很标准，可惜写出来的不尽人意。宝儿写得倒也勉强能看出是人字，玉儿写的就歪歪扭扭一会儿像入一会儿像人。

    何乐端了一个凳子坐在玉儿身旁，握着她的小手一笔一划教她写。只写了一个，玉儿便说自己会写了。何乐放开手，玉儿果然慢慢一撇，再慢慢一捺，果然是个端端正正的人字。

    何乐不禁夸道：“玉儿真聪明！这个字写得很好看。”

    玉儿仰起小脑袋问：“娘亲，人字为何要这么写？”

    何乐还未开口，易寻欢突然打开帘子走进来，对玉儿说：“人字下面是两条腿，上面是头，腿支撑着头向上，意思是说做人就要行得正站得直，无愧于心。”说完睨了何乐一眼。

    何乐微微眯起眼睛，毫不示弱道：“我倒觉得这人字，左右两笔紧紧依靠，密不可分，分明是说人与人之间，是需要相互信任彼此帮助才能屹立不倒。做人处事也是一样，切不可学某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易寻欢讽刺不成，反被何乐骂作小人。但两个孩子面前不便发作，冷冷哼了一句便出去了。

    小红见玉儿有些呆住了，赶紧上前打岔：“乖玉儿，别怕。告诉红姨，除了人，你们还会写什么字呀？”

    玉儿立刻抢着说：“我还会写一到十！”

    宝儿也不甘示弱：“还有我，我还会写自己的名字！”

    说着便争先恐后地写给小红看。

    何乐趁机默默退出去。刚到院中，就看到易寻欢负手而立，背靠在一株凋零的老树下，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自己。

    何乐知道易寻欢刚刚肯定很生气，可是谁让他嘴贱，先讽刺自己的。但忽然想到，上次跟他提了启蒙，才几天功夫，两个孩子不但学会了怎么拿笔，还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和数字。是他亲自教导的么？他该不会特意在这里等自己来道歉吧？

    何乐纠结半晌，决心低个头：“易公子，多谢你给他们启蒙。刚刚”

    “刚刚你解释得也没错，本少爷不生气。”易寻欢静静看着何乐道。

    “嗯您心胸真宽广。”何乐大跌眼镜，不明所以，睁大眼睛看向他。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易寻欢吗？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直挺的鼻梁，性冷淡的薄唇，乌黑亮泽的头发，精瘦颀长的身材。没错啊，这不就是他么？但是他不应该是自以为是的，愤怒的，冷酷的，不屑一顾的吗？为什么她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羞涩？是她眼瞎了吗？

    易寻欢当然还是易寻欢。闻言嘴角一勾，得意道：“本少爷一向如此。”

    何乐拍拍胸口，果然是如假包换的易寻欢，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那就不打扰您赏景了。失陪。”说着便回了书房。

    再次被无视的易寻欢心中暗暗腹诽：真是一个无礼的女人！

    回到房中，看到玉儿正照着文案上的描红册子写乙字。这是学童初学写字通用的册子，上面写着“上大人c孔乙己c化三千c七十士c尔小生c□□子c佳作仁c福禄寿”二十四个字。这几个字几乎囊括了汉字所有的笔画，幼童学会之后再学其他汉字就更加容易。（注1）

    但对于何乐来说，这段文字最大的作用不在于此，而是在于――它是一种花牌游戏，只要三个人便可组局玩起来。一整套花牌有九十六张，每个字四张，庄家起二十四张牌，其余两人各起二十三张牌。这段口诀分为八组，只要手中的牌全部成了一组一组的句子，便可胡牌。此游戏简单易学好上手，在湖北一带地区曾经十分受欢迎。

    从上初中开始，何乐每次放寒暑假回家，都会陪爸妈玩这个游戏。不知道自己死后，爸妈有没有找到其他人一起玩这个游戏。

    小红见何乐怔怔看着册子叹气，想到易寻欢刚刚在院子外面，轻声询问：“小姐，你没事吧？易公子说什么了吗？”

    “没有，你放心吧。”何乐回过神来，笑道，“我在看宝儿的字呢！”

    宝儿力气大，性子老实。写字的时候紧紧握着笔杆子，每一笔都极其认真用力，写出的字体幼嫩憨厚，力透纸背。再一看毛笔上的毛，全都挤到了一边。长此以往，不出半个月恐怕就要写秃一支笔。

    小红柔声训斥：“宝儿，写字不要这么使劲。你看看，纸都快被你划破了！”

    宝儿委屈地辩解：“红姨，我没有使劲。”

    何乐不满：“宝儿，不可撒谎。写字不是切菜，轻轻落笔就成了。你看看妹妹写的字，力道刚刚好。”

    被点名的玉儿眨眨眼，一脸无辜：“哥哥力气大，既然薄纸破了，那干嘛不给哥哥用厚纸呢？”

    何乐：

    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