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六群猫

    四月初十这日, 流光山的桃花开了, 盛放得异常绚烂，落英缤纷，将整个流光变为了粉色世界。

    然而, 这般动人的美景却无人欣赏。整个流光如死一般寂静, 除了几个守山的仙人外, 其余的老人都提前一日赶到了九重天，为将要承受五行之罚的离若求情。

    天帝像是早就预料，为了防止有心之人闹事。这日，处刑的天灵台上除了特定的仙人外，闲杂人等皆不得入内。

    流光众人无法去到天灵台, 只能聚在南天门下, 拿着梦仙的牌位集体跪下, 希望天帝能看在尘渊份儿上减轻对离若的处罚。

    其他围观的仙人见此，大多皆一个劲儿的长吁短叹。

    在天帝下达处决离枫的第二日, 事情就有了惊天转变：刚解了禁的离若突然跑到凌云大殿求见天帝, 声称自己与訾邯有私情, 为了让流光加入魔界, 才将魔种种入离枫体内, 才酿成了尘渊离世，离枫成魔的惨祸。

    不过天帝也不是好糊弄的人。离若一开始的认罪就被天帝驳回，但离若也看出了天帝的考量, 便将错就错, 把反跑訾邯一事全揽在了自己身上。天帝大惊之下, 找来了封息鬼塔的狱卒与离若对峙。

    尽管木木和阿迷是尘渊的旧部，但他们更是天帝的臣子，自然不敢欺瞒暮阳。天帝得知惊闻，大怒之下立马昭告整个天界：不日之后，要在天灵台以最重的五行之罚惩治离若。

    当九重天得知此事，皆一片哗然。天帝用严惩魔尊的刑罚加诸在一个普通的上仙身上，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可当离若的条条罪证摆在众仙面前时，整个九重天哑口无言。

    天魔两界本就互相仇视，虽然尘渊为天界立下汗马功劳，可正因如此，他的女儿却放走了訾邯，还做出了勾结魔界，诬陷兄长之事。每桩罪证都足以把离若剥皮抽骨了。

    在外人眼中，流光的求情怎么看都像是在逼宫。明眼人都能看出，此番天帝是动了真格，可流光却认不清形势，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做出了这般举动，也怪不得天帝将惩处的时辰从午时提前至辰时。

    南天门这边聚集了大量的仙人，而通往天灵台的路上也是熙熙攘攘一片。当金乌刚被卯日星君送上树梢，那位罪恶滔天的囚犯被天兵押出了封息鬼塔。

    此刻，离若被捆仙绳锁着，她神情呆愣，一言不发地跟随着天兵的步伐，一步步往天灵台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有不少的仙君仙子围观，就离若开始议论纷纷。

    “她可是我们天界第一位越级飞升的仙人啊，如今却要削了仙骨，承那五行之罚。可惜了”

    “是啊这离若上仙的测算功底也是实打实的厉害，本以为她承接司命的衣钵哎想必没来观礼，而把自己锁在崇原的司命也很是神伤啊”

    在场的有不少了解离若心性，认为她是为离枫顶罪的仙友。他们对天界痛失人才，扼腕叹息。不过其中更多的是对天帝此举双手支持的仙人，即便离若就要去往天灵台接受刑罚，他们仍然不肯放过她，指着离若的鼻子开始痛骂：

    “真没想到一向对天界忠心不二的尘渊竟然会有如此大逆不道之女，要是梦仙没有仙逝，知道是一向疼爱有加的爱女害了自己，不知会作何感想？”

    “呵跟魔头串通一气。不知那魔头给了她什么好处，竟敢做出出卖流光和天界之事！”

    “还能有啥好处，定是想当魔后。这种背叛天界的罪人，死不足惜，就应该将她挫骨扬灰！”

    这些爱嚼舌根之人越说越起劲儿，话也越发难听。至于身处风暴中心的离若，并未对此有何反应。她耷拉着脑袋，有些失神地下挪动着脚步，一副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在众人指责声中，有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妹妹！”

    离笙一直盯着离若，一边仰头呼唤，又一边不断地推搡着看戏的众仙。

    离枫虽免了一死，却活罪难逃，天帝以疏忽之名被革去了离枫边界守将之职，还永生不得跨入九重天。

    成了魔的离枫不能见离若。至于离笙，也是拼了九牛二虎之力，软磨硬泡下才得了天后允准，前来送离若最后一程。

    现在的离若面色枯槁，早已不复当年“天界第一美女”的风采。

    离笙见此，不由开始自责起来。

    是他没有照看好离若，才酿成了如今的结果。妹妹明明是为了帮大哥脱罪，才偷偷跑到凌云殿替离枫顶罪。可当他知晓此事时，已经晚了。

    那个被流光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却成了天界人人喊打的罪人。听到众人对离若漫天的怒骂，离笙更是心如刀绞。

    “妹妹！”离笙一遍遍地扯着嗓子叫着，可离若却视若无睹，没有停留，也从未抬头往离笙这儿瞟过一眼。

    “妹妹，你等我！”离笙神色一凛，从袖中拿出玉扇，还未抬手冲出人群，就被一股狠力拽住。

    “阿笙，不要冲动！”莫终死死扯住好友，用余光瞥了眼离若，拼力把他带出了嘈杂的人群，“你别忘了自己在天后面前说过什么？”

    若不是莫终带着离笙去天后面前求情，又让离笙发誓绝不干扰处刑，这会儿离笙还在南天门跪着，哪来的机会去到天灵台。

    “离若好不容易保下了离枫，难道你想让她的苦心白费吗？”

    “可是”可是，离若是他挚爱的妹妹，离若出了事，他怎么有脸去见阿爹和二哥呢？

    离笙哽咽了，他红着眼眶盯着月仙，“离若是无辜的，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就这样去送死。”

    莫终点头：“我也不想，可凡事不能冲动，否则真让离若送命。”

    离笙闻言，不由眸光一亮：“莫终，你什么意思？”

    莫终一顿，并不打算让离笙踏这趟浑水，只道：“我曾听司命提起，离若有上神命格。我相信司命的推测，说不定这回离若不仅会大难不死，且必有后福。”

    若放在平常，离笙肯定反驳这是莫终给自己慰藉罢了。可如今没有了希望的离笙，听到了好友的劝解，莫终反倒有了一丝希冀：“是啊，司命从来就算无遗策。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离若这次肯定也会渡劫成功。”

    司命说得不错，可能不能渡劫还真要看离若的造化了。

    莫终暗暗一叹，面上仍然做足了功夫：“放心吧，离若定会有贵人相助。”莫终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离笙的肩膀，便带着他往天灵台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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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辰时还有一刻钟时，天灵台四周各亮起黄绿蓝红黑五色光，这是五行代表色。

    五行之罚是五界之主在处决訾邯时开展的新的刑罚，处刑者由修习金木水火土五个属性的仙人组成。

    当犯人走向天灵台的正中，修习各类系法的仙人便按照金木水火土的顺序，开始折磨受刑之人。五行之罚的威力层层叠加，让人痛不欲生。待将此人抽筋剥骨耗尽一身修为后，五位仙人才会使出五行中最高境界之法，将五行之法融为一体，对犯人进行最后的诛杀。

    天灵台虽是处刑之地，可天帝还是给离若留了最后的面子，除了必要的人员外，其余看热闹或想要挑事的等皆被挡在了台下。

    尽管如此，天灵台还是聚集了不少仙子仙君，就算不能亲眼目睹，可是能近距离感受一下五行之罚的厉害也不太亏。

    当天兵带着一副狼狈之相的离若出现在众仙面前时，原本紧张的氛围更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本就在窃窃私语的看客们更加肆无忌惮开始指责痛骂这个背叛天界的恶女。

    在众人的职责下，丢了魂的离若缓缓踏上了台阶。在走上天灵台的那一刻，提前一步到达的天灵台仙人们很是默契地将目光皆定格在了离若身上。

    这些仙人里，有天帝暮阳，太子玹亦，戒律星君，执法的五仙人，离笙和莫终，还有还未回到神界的紫菀。他们做着同样的动作，可神态各异，心思更是大相径庭。

    当日晷指向辰时的那一刻，戒律星君冲暮阳拱了拱手：“天帝，时辰已到。”

    暮阳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已经站在了天灵台中央的离若。

    此时的她虽然比之前少了几分生气，虽有心底升起了一丝疑惑，可又想到对方愿意将所有罪责揽下，抱了必死的决心，有此神态倒也是情理之中。

    “开始吧。”暮阳扬了扬衣袖，做出了最后的指示。

    默默站在一边的离笙见此，还未走出去一步就被身旁的莫终个拉了回来：“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他妹妹就要被处死了，他还稍安勿躁个鬼！

    离笙不像离枫那般直来直往，性子莽撞，却也没有离明那般沉稳。见到妹妹受难，他心绪大乱，冲动自然是盖过了理智。

    就在离笙准备亲手救下离若时，执法的三位仙人突然走向了离若。

    “离若跟我走！”穿着红色火袍的仙人瞬间斩断了捆仙索，拉着离若的玉手就要往外走。

    “奉炎你做什么？”戒律星君还没上前，就被其余两位执法人给眩晕了过去。

    奉炎仙君向来胆小，也与离若非亲非故，他敢当场劫囚，聪明点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此地的奉炎是他人假扮。

    “想走？没那么容易！”暮阳一声令下，埋伏在周围的天兵瞬间包围了天灵台，对着那张覆着的魔尊道，“訾邯，别白费心思了。你的那点伎俩我早就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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