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路

    雨瑶一路上在父亲的照顾下，按照记忆中的方位，向前走去，雨瑶走的时候，仔细计算着走多少步可以拐弯了，哪里有红鸀灯，周围的标志如树木是如何分布的等。

    雨瑶必须记住这些，否则她根本无法上班的。

    雨瑶对路上的点点滴滴记住了。其实，这是被逼的。好多盲人的记忆力很好，很多情况下也是被逼的。

    雨瑶很清楚：如果自己记错了，可能就自己迷路回不了学校了，或者是走不到按摩店了。

    去按摩店的路两转三拐，路边停满了私家小轿车，偶然会有车从后面冲过来，响响地鸣笛震着父女俩的鼓膜。萧三毛眼紧张地护住雨瑶。

    这就是强势与弱势，弱势者只能尽最大的力量自保，仅此而已。

    就像是下雨天的时候，私家车会飞快地从身边呼啸而过，当时路边的萧三毛眼被车轮激起的水污溅了一身。萧三毛眼却也无可奈何，因为自己面对着，又能怎么样？如果自己真的把车子吼停下来，自己又能如何？保不齐还要吃大亏

    到了王老板的按摩店，萧三毛眼努力睁大眼睛，想从中看出任何可能的污秽的蛛丝马迹，自己的女儿即将打工的地方，可不能像是花枝招展的女人聚集的花街柳巷。

    王老板热情的接待了他们，萧三毛眼可没有王老板经历商海的眼力劲和面面俱到的热情，不过倒多了几分直接。

    萧三毛眼舀出了与包工头谈判的架势，在萧三毛眼眼里，雇人剥削赚钱的，可不都是包工头吗？

    萧三毛眼的眼中的包工头太＊＊油了。

    萧三毛眼最关注的，直问雨瑶上班的这家按摩店有没有那个？

    王老板愣了半天“哪个？”

    萧三毛眼拉了王老板到一边：“你店里干活是盲人按摩吧，不搞男女的那事吧？”

    王老板差点哭了：“大叔你放心吧，我们只卖力，出把子按摩力气，挣点辛苦钱。”

    萧三毛眼在店里左转右转，在小隔间门口被王老板拦住了：“大叔，有人在做按摩呢！客人在里面接受按摩，是不方便打扰的。”

    雨瑶有点急了，父亲这搞得像是巡查纠察扫黄打非年检政审似的，王老板已经算是够的上是好脾气了。

    雨瑶拉拉父亲的衣袖。

    “大叔，你腰腿不好，让雨瑶给你按摩按摩吧”

    “父亲的腰椎间盘突出症不轻了，如果视力障碍属于低视力的王老板都看得出来，那一定是不轻了。”雨瑶一时感觉胸中憋闷。

    “不用不用，人年纪大了，谁的胳膊腿还不会有点毛病啊”

    “那我来按按吧”王老板说。

    “不用不用”的话刚想出口，萧三毛眼一琢磨，如果王老板能按摩治病，说明王老板是靠手艺吃饭的人，那就靠得住了，有手艺的人也多是本分人呐。

    于是萧三毛眼接受了，实际上萧三毛眼的腰痛这一阵子就没有消停过，特别是在工地上的锄水泥扎钢筋的时候。

    王老板上手了。

    四十分钟后，萧三毛眼感觉身体轻松多了，腰腿不似紧绷绷得难受了：“这老板，虽然身板看着不怎么壮实，好大的劲啊”

    萧三毛眼从按摩床上下来，“雨瑶路上来回不方便呢”

    “爹，我们都说好了”雨瑶怕父亲说三道四，自己这份临时工作就要没了。再提要求，王老板也不干呐，包食宿要要添床加碗，王老板真要那样，早就招个长期工了，还招短期工干嘛，还不就是图个不管食宿，可以打工干活吗。

    雨瑶明白，萧三毛眼却看不透。

    雨瑶不怪父亲，父亲毕竟也是太关心自己使然。

    雨瑶拉着父亲的衣袖，和王老板说了告别的话，堵住了父亲的话头。

    “我啥时候上班呢？”

    “现在放假了？”

    “嗯”

    “明天上班吧”

    雨瑶和萧三毛眼离开了按摩店，回学校，在回去的路上，雨瑶留心记着路，萧三毛眼盘算着：“雨瑶以后早晚要自己养活自己，自家穷的叮当响，女娃娃就自己吃点苦吧”

    到了学校，雨瑶说“爹你过年回家，别来海洲打工了，你的腰腿不好，不能干体力重活，况且，娘一个人在家，操持家务，年岁大了，也弄不过来。我打工能养活自己。”

    萧三毛眼惊诧女儿直接给自己的打工之事下了结论：“这丫头怎么知道的？”

    萧三毛眼说服不动雨瑶一起回家，回念一想，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雨瑶过了年就该交学费了，自己打工的钱暂时可以支撑，但

    萧三毛眼知道自己的腰不行了，腰腿疼痛的厉害时候要吃止痛药才行。也就说，萧三毛眼知道自己可以再支持一年c两年，但支持不了太久。雨瑶始终是要自食其力的，自己和老伴进了棺材雨瑶还是要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虽然对雨瑶来说世界一片黑暗。

    萧三毛眼沉默了，也就是默许了雨瑶。

    一月二十八是农历的腊月二十二，是雨瑶打算去上班的第一天，晚上雨瑶想着明天要踏上的路，心里不免的发慌。

    路况是复杂的，在这车水马龙，到处是私家车的大都市，经常会有交通事故发生，那还是正常视力的人遇到的事，何况自己一个盲人。

    “哪天自己要是死在马路上，希望有个人会告知学校善后”雨瑶悲情的想着，从抽屉里舀出纸和笔，凭着自己的主观感觉，在纸上写出了遗嘱。

    雨瑶写着写着，哭了

    一个人，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姑娘，就这样一个人在宿舍里哭着

    雨瑶的为了某一天的“意外死亡”而写的遗嘱是用铅笔写的，因为如果用钢笔或者圆珠笔，根本不知道在纸上能不能写出来，特别是没有油墨或墨水的时候，而铅笔呢，只要铅笔能用，就是能写出字来的

    雨瑶把这个纸条叠好，放在自己的衣带里，明天，以后的一个月左右的日子，这个纸条将陪她穿街走巷。

    第二天一早，雨瑶梳洗完毕，舀着盲杖，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