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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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澜生走后, 李璐瑶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拽着苏含:

    “天哪,没想到能那么近距离看到他, 差点被他帅到窒息!以前都只能在赛道外或者电视里看看, 你说他来我们学校干吗?是来看我吗?哈哈哈一定是某次比赛的时候他看见我了,特地来我学校找我的!”

    苏含:“”这年头得臆想症的人可真多。

    李璐瑶:“你看到没?他害羞的样子好可爱!而且好有礼貌哦, 看起来好谦虚,我说喜欢他, 他还会跟我说谢谢!”

    苏含:“”

    有礼貌?谦虚?

    不存在的, 我们看见的不是同款纪澜生。

    不过对于李璐瑶喜欢纪澜生, 苏含还是有点意想不到的。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关注自行车赛事?”

    “我哥也是自行车运动员啊。”李璐瑶说, “不过我哥是不可能帮我去要纪澜生签名的啦,他们是劲敌——还是死对头的那种。”

    “你哥?”苏含好奇, “是哪个车队的?”

    “行风队。”

    行风队

    苏含在脑海里努力搜索有关这个车队的信息。

    在法国给jls做专访前, 她也是做了不少功课的。

    jls目前国内最大的劲敌就是行风队, 而行风队主将——

    “你哥不会是李瀚哲吧?”苏含问。

    李璐瑶丧道:“就是啊”

    “那还真是死对头”

    他俩哪次不是争冠军争得你死我活的。

    不过按综合实力来讲, 李瀚哲应该要更为出色一些, 无论山路赛段抑或平路冲刺,发挥都相当平稳平均。

    纪澜生虽然冲刺能力突出,但爬坡是他的短板。

    在体育赛场, 能站上总冠军领奖台的,必然是综合能力优秀突出, 没有明显短板的选手。

    苏含觉得纪澜生应该也清楚这一点, 否则他不会在两年前的环岛赛输给李瀚哲后, 不惜拉着整支车队去法国进行了长时间的高原爬坡训练。

    还在想着,纪澜生已经回来了,在她神游九霄云外的眼前打了个响指:

    “想什么呢,想这么入迷?”

    “纪澜生,你为什么喜欢自行车?”苏含问他。

    他双手抄在脑后,朝椅背一仰,还是那副悠然闲懒的样子,只是提起自行车,他的眼里仿佛有微光闪烁:

    “自行车象征着自由与创造啊,打破束缚,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教室里的灯光白灿灿的,落在男生年轻而张扬的脸上,似乎格外好看。

    苏含不觉目光在他侧脸停留了几秒,正出神之时,又听他说:

    “你不觉得自行车很酷吗?就跟我一样。”

    苏含:“”滚。

    讲台走上一个男人。

    那人有着久处星光下的淡然卓绝,刚出现便引起一大波女生尖叫。

    他写下自己的名字,声音清朗:

    “我是你们本学期的教授,宁川。”

    “啊——!!!!”

    “啊啊——!!!!”

    “啊啊啊啊——!!!!”

    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课室直接变成了演唱会粉丝打call会场。

    纪澜生看了讲台上的男人一眼:“你们学校请教授还看脸的?”

    苏含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翻开笔记本,手在书脊处压了压:“这个教授以前是娱乐圈巨星,后来他结婚了,希望多点时间陪伴家人,就宣布退圈了。现在是我们学校重金聘来的客座教授。”

    耳膜都快被尖叫声震裂了。

    苏含补充道:“感觉全校四分之三的女生都是他粉丝,完美解决了这门课以前出勤率不高的问题”

    “你也是他粉丝?”

    “我不追星。”

    纪澜生刚结束训练就赶来了,连续数月的高强度集训让他极度疲惫,加之对苏含专业毫无了解,听起课来与天书无异。

    没一会就积聚了浓烈的困意,前额的碎发也没精打采地拉耸垂下。

    纪澜生怀疑道:“这教授以前是不是出过唱片?”

    苏含侧眸:“是啊,怎么了?”

    “怪不得,讲课自带催眠曲功效。”

    “”苏含听得很认真,“不会啊,我觉得教授讲得挺好的。”

    纪澜生半趴到桌上,两指夹起苏含的笔转啊转,试图分散睡意,随便找了个话题:“你为什么想学这个专业?”

    “热门。”苏含说,“以后好就业,薪资待遇也不错。”

    纪澜生想起之前被她利用完就甩的事情,很不是滋味地抽了抽嘴角:“没了?”

    “没了。”

    她答得干脆。

    他撩起眼皮子看她,女孩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长睫微垂,侧脸认真,居然把这么无聊的一门课听得津津有味——

    可不是要认真听么,每年交那么多学费,不听多亏。

    又过了一会儿,苏含以为纪澜生已经睡着的时候,听见他用饱含困意的嗓音问:

    “喂,小番薯,你有什么理想吗?”

    正在记笔记的手顿了顿。

    苏含浅浅地半抬起眸:“毕业后找个好工作吧。”

    然后早点挣到钱买房子,把妈妈和弟弟接到大城市来住。

    纪澜生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啧,人穷志短,这有什么难的?”

    笔尖沙沙沙地划出流畅而端正的字体,如同女孩子身段般清丽娟秀。只是末端处,不经意地用力了几分,在纸页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

    她语气还是淡淡的:

    “不是每个人生下来都衣食无忧,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有的人要竭尽全力才能换来三餐温饱。有的人为了讨生活而疲于奔命,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家人一次。”

    “饭都吃不饱的时候,理想只是个奢侈品。”

    纪澜生没声了。

    望过去,他趴在桌面上,传出了均匀而香熟的呼吸声。

    苏含:“”

    男生半张脸枕在臂弯里,他的睡颜意外的安静,睫毛黑黑长长,鼻梁直挺,背部弧线随着呼吸起伏,少了平日的野性张狂,像只熟睡的大猫。

    课室的冷气强劲,出来时苏含特地在包里塞了件小外套。

    她把外套拿出来,盖在他身上。

    “纪澜生你这个白痴,就这样趴着睡觉很容易着凉的。”

    苏含小小声吐槽他。转头回去听课,没几秒,又悄悄看向他,眼珠子转转,抿了抿唇,起了点儿坏心思。

    她动作极轻地抓起笔,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先在他熟睡的脸上画了一个圆,大圆里有个小圆,然后点上两点,再画上两只耳朵,圆滚滚的身体,卷卷的尾巴,一只可爱的小猪就出来了。

    苏含强行憋笑,默默掏出手机拍照留念。

    怕他待会醒来生气,小猪没有留太久,她拆了张湿纸巾,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擦掉。

    就在最后一点墨水被“毁尸灭迹”前,男生突然动了动。

    苏含吓得一激,赶忙想收回手,却被那人握住了手腕。

    他把她的小手拉到唇边,轻轻啃了一下,而后拢进怀里握着。

    苏含:“”

    他掌心的温度干燥而炽热,像夏天最滚烫的风,顺着她腕上的肌肤,直直往上窜。

    可他没有醒来,仿佛方才的动作只是因为在梦里饿了,所以顺手抓了一只大鸡腿子。

    苏含一手被他牵着,脊背僵直,也不敢贸然缩回手,怕把他弄醒。

    纪澜生的起床气很暴躁。

    时间流速好像变得异常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成倍地放大。

    安静,安静。

    夏夜的蝉鸣,指针滴答滴答游走的声响,笔尖落于纸上的沙沙声,都毫无遗漏地闯进了耳朵——

    以及,胸腔里心脏的跳动声。

    直到下课前,男生梦中呓语般地对她说:

    “以后不用那辛苦,有我养你啊。”

    她怔住。

    仿佛有些什么,在心底缓缓地,像墨水滴落纸张,一点一点地晕染开来。

    下课了。

    学生逐渐离席,偌大的课室只剩下零零星星几个人。

    苏含看着那只握在自己腕上的手许久,低声道:

    “我有手有脚,为什么要你养?”

    男生没听见。

    睡得正香。

    苏含单手动作缓慢地收拾着课本和笔,忽而有阴影由远至近来,在她面前停下。

    眼皮底下是一双男士皮鞋。

    “你是苏含?”宁川问。

    苏含望去,愣了愣,“我是。”

    宁川用下巴指了指外面:

    “出来一下。”

    苏含很喜欢纪老爷子和沈宁。她老家距离红枫市足有三千多公里,独自来到这座人生地不熟的城市上学,是纪老爷子和沈宁给了她亲人最大的温暖。

    刚进门,沈宁亲昵地牵着苏含在沙发坐下,拍拍她的手背:

    “昨天刚回国今天就过来,累了吧?”

    “不累呀。”

    苏含摇摇头,把买的水果递过去,沈宁疼惜地抚了抚她的头发,温婉地笑,“你这孩子,来就来,当自己家就行,还带什么水果。”

    纪老爷子杵着拐杖走来。他今年六十五岁了,但人还是很精神,脊背直挺,看见苏含来了,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小含来啦,饿了吧,等会就吃饭了。”

    看了眼楼上合着门的书房,纪老爷子又道:

    “让人去喊堇年下来吧,老是顾着工作怎么行。”

    苏含眨眨眼:“堇年?”

    沈宁笑说:“就是你纪哥哥呀。”顿了顿,反应过来,“噢,也是,那时候你还小,堇年又老是待在公司里,你应该不太记得他了。”

    苏含点点头。

    她确实知道纪老爷子有两个儿子,但她对纪澜生印象比较深。纪澜生只比她大四岁,小时候稍微高她一点,经常耍着她玩

    至于另外那个比她大十几岁的哥哥,她唯一的印象就是,一双大长腿

    毕竟以她八岁时的身高,还没有那位哥哥的腿长呢,目光所及之处,只能够上他的腿。

    长相什么的,早就忘了。

    上好了菜,纪老爷子和沈宁带苏含到偏厅餐桌坐下。

    纪老爷子望了眼挂钟时间,脸色不太好看,嘀咕了句:“这臭小子怎么还不到家,含含都快被饿死了。”

    被纪老爷子以为要饿死的苏含:“”

    过了半会儿,苏含猛地反应过来纪老爷子口中“臭小子”所指,心里咯噔一声凉了半截,正想开口问,大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人穿着简单随意的休闲服,一手懒散地插兜,另一手指尖叮叮当当地转着车钥匙。

    碎发软软地搭在他的前额,长眉走势利落又干净,深深的眼窝处是一双黝黑而凉厉的丹凤眼,眼角内勾,眼睑的弧度先下弯而后上翘,朝着太阳穴的方向平直延伸,开合有神,凉光逼人。

    “哐——”

    指尖一松,车钥匙被随意扔到沙发角落。

    男生弯下身去松鞋带,黑亮的眸子懒懒散散地在玄关处转了一圈,落在那双嫩粉色的系带小高跟上。

    有客人?

    他抬起头,望见偏厅处一道娇小熟悉的身影,愣了半秒,旋即唇尾一勾。

    苏含起身想跑:“那个纪叔叔,我想去一下洗手间”最好是有窗的洗手间,供她逃生

    纪老爷子正奇怪呢,怎么纪澜生一回来屋子里的气氛就不太对劲了,自己最疼爱的含含小公主脸色发青,惊慌失措的,莫不成是今晚准备的饭菜不可口?看来是要把厨师换一换了。

    纪澜生抱着手,往墙边懒洋洋地一靠,笑得戏谑: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前女友啊。”

    苏含已经在心里给自己唱起了凉凉。

    纪澜生长腿一迈,来到女孩面前,伸手,食指和拇指分别捏住她脸蛋两侧,像捏包子似地。

    他微微颔首,由上而下地迫近她,眸光锐利,如同雄狮看待一件志在必得的猎物:

    “昨天刚被甩今天就跑到我家来,怎么,是想求我复合?”

    苏含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纪老爷子突然拍案而起,腿也不瘸了,气也不喘了,抄起拐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纪澜生面前,一杖子敲在自己混账儿子的头上:

    “你这畜生,你居然甩了小含?!”

    捂着后脑勺被亲爹敲蒙了逼的纪澜生:“”

    苏含也被吓了一跳,看着怒急攻心的纪老爷子赶紧劝道:“纪叔叔,您冷静一点,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小含!你不要再帮这畜生说话了!”

    纪老爷子心疼万分,老泪纵横,看着苏含的眼神大有看待自己辛辛苦苦种了十八年的七彩白菜被猪拱了的悲痛欲绝:

    “世间好男儿千千万万,你怎么偏偏看上纪澜生这个混账玩意了呢!”

    混账玩意纪澜生:“”

    爸,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亲生儿砸。

    一旁的沈宁也抹了把老泪,心疼地牵着苏含重新坐下,怜惜道:

    “小含啊,在法国的时候你受苦了,谈恋爱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点跟阿姨说呢,你年纪还小,不懂得世间险恶。”

    一言难尽的苏含:“我”

    “不是,这什么情况?”

    被纪老爷子一棍子敲得还没缓过神来的纪澜生,满脸懵逼地看着亲爹亲妈对待苏含的架势不是一般熟稔,甚至直逼他这亲儿子的地位——

    呃,不是,貌似他在爹妈心里一直都没什么地位。

    纪澜生挑了挑眉,转眼扫向苏含:“你什么时候勾搭上我爸妈的?”

    没过几秒,恍然大悟:

    “哦知道我不会回头,为了求我复合就朝我爸妈下手,这曲线救国策略使得不错嘛。”

    苏含:“”

    你是不是有病病?

    纪澜生通过自己强大的臆想得到了心理安慰,看着苏含乖巧端坐在自己家的餐桌上,小脸娇憨,近在咫尺,顿时心情好了许多。

    他拉开椅子正准备坐下,又被纪老爷子一拐杖敲了手:

    “餐桌没你的位置,端着碗站旁边去!”

    被罚站的纪澜生:“”

    沈宁叹了口气,看向儿子,神色隐约透露出对傻子的关怀:

    “澜生,你真不记得小含了?”

    纪澜生扬了扬眉毛。

    沈宁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时候你载着小含去骑单车,结果一个拐弯就把人家摔进了鱼塘里”

    纪澜生:“”

    沈宁:“你带人家去摘苹果,又把人家挂在树梢上”

    纪澜生:“”

    沈宁:“你带人家去划船,结果到了湖中心自己跳湖游泳回来,丢着小含一个人在船上哇哇大哭”

    纪澜生:“”

    沈宁:“最离谱的一次啊,你还故意在家门口挖个泥巴坑说要种树,结果一转眼小含就摔进去了,还摔掉了两颗大门牙”

    纪澜生:“”

    沈宁回忆往事,神情悲痛:

    “摔掉了门牙不止,你还一直嘲笑人家说话漏风,笑得整个别墅区的孩子都知道了。”

    纪澜生:“卧槽”

    漂亮的黑眸受到惊吓般不停地闪动收缩,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娇俏可人的女孩儿。

    她身柔体软,小脸白净,水灵灵的杏眼,挺挺的鼻子,粉嘟嘟的嘴唇,凝成一张精致而娇憨的娃娃脸。

    长发飘飘然地落在纤纤锁骨,平添出几分介乎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清纯妩媚,只看一眼便叫人想拽进心窝里好好疼爱——

    她哪还有小时候那个第一次从农村来到大城市,顶着一张灰灰丑丑的土脸,扎着冲天辫,穿着打补丁的小裙子,手里提着家乡两袋红心番薯,讲话漏风的村姑模样?

    纪澜生颤抖地指着苏含,良久才憋出一句话:

    “你居然就是那个,小时候一哭就跑去抱我哥大腿告状的苏番薯?!”

    苏含:“”

    mmp。

    你再叫我一声番薯试试?

    纪澜生还处在极度震惊中没缓过来。

    “啪嗒。”

    门把拧动。

    二楼书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长腿落出。

    男人今天没有穿配考究精贵的西装领带,而是穿了身质地柔软的灰色居家服。

    不经摩丝固定打理的黑发略微蓬松地搭在额前耳后,肤色皓白,带了股倦倦的书生气,温和了他身上原本有些过于尘埃不染的清隽。

    他不徐不缓地从旋转梯走下,视线扫过女孩震惊的脸,唇边不可遏制地微微一扬。

    空气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男人眉清目秀,有着和他弟弟相似的疏懒气质,只是更加清雅从容。

    脚步在最后一阶楼梯落下。

    来到偏厅前。

    纪堇年眸光淡淡一转,落在纪澜生身上,薄唇微启,噙着一丝宣示主权的意味:

    “澜生,怎么跟你嫂子说话呢。”

    其实苏含现在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有点虚飘飘的,大脑又混混沌沌。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在海里扑腾了一天的关系,她总觉得特别疲惫。

    缓缓摇头:“只是有点累。”

    “你的脸好红。”

    苏含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点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