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凤凰玉佩

    杨茉莉假装嗔怪道：“没大没小的, 要叫姐姐。你姐姐刚回来累了，妈妈去给你倒水好不好？”

    王以鹿却不依不饶地大声叫道：“我不！我就要王依馨给我倒！她能去给宋家人当丫鬟, 怎么就不能给我倒水了？！”明明是个成年人，说话却仿佛是个熊孩子, 这话听得李曼曼都觉得尴尬。

    然而他们谈话中的主角王依馨的脸色却没有丝毫改变，这样的事情她遇到了多了，气都气不过来。也多亏了今天还有李曼曼在，杨茉莉多少还要装一下, 否则她哪里会说王以鹿做的不对, 只会骂她没有眼色, 不知道弟弟口渴了赶紧给他端茶倒水。这样的事情遇到的多了，王依馨对王家人早就没有了期待, 自然也不会难受。

    王依馨现在不过是一天天数着日子，等着婚期的到来，结婚以后她就可以离开这个所谓的家了。房间里头，也不知道杨茉莉低声和王以鹿说了什么, 王以鹿终于没有再大喊大叫。过了一会儿, 杨茉莉出来倒了一杯水给王以鹿端进去, 然后王以鹿那边才消停了, 杨茉莉也终于得以出来陪李曼曼说话。

    伺候完儿子，杨茉莉才终于有空招待贵客，给李曼曼泡了茶又端了点心上来。李曼曼还是第一次遇到待客这般怠慢的人家, 更别说她还是第一次上门, 也是杨茉莉主动邀请她进来坐的。结果进来之后, 她就被丢到一边，也不说先给她倒杯茶水，也没说让王依馨帮忙招待她一下，就急匆匆地去伺候儿子了。

    杨茉莉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李小姐，以鹿他刚刚被人打了，心情不太好。”

    李曼曼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杨茉莉只当她对这件事情感兴趣，便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王以鹿的事情，无非是王以鹿是一个好孩子，他多好多好，打他的人是仗势欺人，有多可恶之类的话。

    李曼曼觉得不可思议，杨茉莉对王以鹿的滤镜得有多厚才能说出这种话，而且她还不是瞎说。李曼曼看一眼杨茉莉的表情就知道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出自于真心，简直可怕极了好吗？饶是淡漠的李曼曼，都有些同情王依馨了。

    从杨茉莉絮絮叨叨的念叨中，李曼曼知道找人打了王以鹿的人是谁了——吴家的小儿子吴锦。这人算是圈子里有名的纨绔子弟，说来和李曼曼也有着一些七弯八拐的关系，李曼曼的系主任吴子陵就是他的亲叔叔。

    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李曼曼也没心情听杨茉莉掰扯了，打断她的话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这几天我可能都会找依馨陪我去参加一些聚会，这也是卫家那边的意思。如果打扰了你们一家团聚，还请见谅。”李曼曼最后敲打了杨茉莉两句，意思是告诉她无论如何王依馨都是卫家未来的儿媳妇，让他们别太过分。

    王依馨送李曼曼出门，看着李曼曼上车的时候，又向她道了一声谢。

    年关将至，李曼曼也不是把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王依馨和那些在她看来没什么意思的聚会上。她也是挺忙的，虽然李家没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涂家暂时也不需要她操心，可她还要纠结毕业论文和考研呢。

    毕业论文的事情李曼曼其实也不是很着急，她的论文选题早就已经通过了，论文也差不多写了一半。本科的毕业论文还是比较简单的，只要没有太大的问题，一般都是会给通过的。更何况李曼曼在系里也算是优秀学生了，拿过不少奖项，又有深厚的背景，教授们也不太会在论文上卡她，再说还有吴子陵保驾护航呢。

    考研的事情，李曼曼其实也并不着急，她无论是专业课成绩还是公共课成绩都还挺不错的，考研对她来说不算很难，只是需要花费时间去复习那些已经被她淡忘了的课程而已。不过已经学过一次的东西，重新拿起来，肯定要比从头开始学容易很多。不过这些都不是李曼曼这段时间经常往秦君致家跑的原因。

    这个时间学校早就已经放假了，李曼曼的很多师兄师姐们也都回家过年了。

    原本热闹的秦君致家，顿时就冷清了下来，家里只有秦君致和王灵儿两个人，也没什么过年的气氛。

    正好李曼曼自己其实也不是很喜欢家里的气氛，李林修、涂深深和李云芷、李云荣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四口，而她就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即便李曼曼并不会因此而觉得有什么伤心难过之类的情绪，可会感觉有些尴尬。

    既然这样，李曼曼觉得与其在家里做一个尴尬人，倒不如多陪陪秦君致和王灵儿，也给他们家增加一些人气。开始的时候，秦君致和王灵儿还会赶她回家，毕竟过年是阖家团圆的时候，李曼曼老往他们家跑算怎么回事？秦君致和王灵儿虽然其实心里也十分欢迎李曼曼的到来，可大过年的怎么好打扰她和家人团聚？

    等后来知道了李曼曼家里的情况，两人便不再赶她了，几乎是把她自己的亲生女儿那样对待。李曼曼也觉得挺好，她没有机会和生母相处，但想来也不过是像王灵儿这样了。而李林修这个父亲，还真没有秦君致称职。

    和秦君致夫妇相处的多了，李曼曼也发现秦君致一些除了绘画之外的爱好。可能艺术都是相通的吧，秦君致还喜欢雕刻，尤其喜欢玉石雕刻的小东西，既可以用来观赏，又可以作为随身的一些小饰品、小物件。

    李曼曼对玉石虽然没有特别的爱好，但她的出身和家庭就决定了她对这些东西还挺了解的，对玉石的鉴赏能力也远超秦君致这个半路出家的半调子。在发现了这一点之后，秦君致发现什么新物件，就喜欢让李曼曼帮他看看。

    毕竟秦君致在玉石鉴赏上水平不是很高，以前也曾经被人坑过，雕工他倒是会看，但是对玉石的质地，他就把握地不是很准了。现在的制假技术也是日新月异，眼光不够的话，有时候还真不太敢出手。

    这一天一吃完午饭，秦君致就拉着李曼曼出门了，出门后还特意叮嘱李曼曼别跟王灵儿说他们这次的目的。根本还不知道这次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的李曼曼默然点了点头，她心想大抵不过是老师瞒着师母藏了私房钱之类的吧。

    秦君致带李曼曼去的地方其实也不远，就是他家附近的一家茶馆，平时秦君致没事的时候，偶尔也会来这儿坐着喝喝茶。不过这回，秦君致是约了人过来谈事情的，那是一个年纪不小的老大爷，穿着一身宽松的布衣，身体倒是挺健朗的样子，坐姿挺拔、目光如炬，一看就是那种会每天早上在公园里打太极的类型。

    三人坐着一边喝茶一边谈话，李曼曼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原来这位老爷子家里有一块祖传的玉佩，据他所说传承了有三百多年了吧，这块玉佩上雕刻着精美的凤凰图案，雕工精湛让秦君致十分动心。

    不过老爷子说了，那块玉佩是他们家的传家宝，若不是家里急用钱，他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既然是传家宝，老爷子自然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玉佩带出来，不过他这回让儿子拍了不少玉佩的照片，全都在他的手机里。他让秦君致和李曼曼可以先看看照片，如果确实喜欢的话，再去他家看实物。

    老爷子的手机还挺新潮的，不像一般老人家用老人机，而是最新款的智能手机。也不知道他平时就是用的智能机，还是这次为了能够让秦君致看到高清的照片，这才带了智能手机过来。

    秦君致对玉佩的喜爱，主要是喜欢上面的雕工，其次才是玉石本身。他捧着手机看着照片上无一处不完美的凤凰雕刻，如痴如醉，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他对这块玉佩的喜爱和满意，真是卖家最喜欢的买主类型了。

    不过因为老爷子的要价比较高，所以秦君致也没有当场拍板说要买，而是找了李曼曼过来把关。

    毕竟秦君致也不是冤大头，如果玉佩不值老爷子开出来的价格，他肯定也是不会买的。他对雕刻虽然喜欢也有几分痴迷，但他最痴迷的还是画画，如果有一种他非常喜欢的颜料摆在他面前，他可能会理智全失，不管不顾地买买买。玉石雕刻虽然也是秦君致非常喜欢的东西，可还没有到这个份上，差了一点点意思。

    秦君致好好欣赏了一番玉佩的凤凰雕刻，又问老爷子可不可以把照片发给他，老爷子对此倒没什么意见，他这个传家宝有价值的只是玉佩本身，照片是没有什么附加价值的。秦君致传完照片，才把手机递给李曼曼看。

    李曼曼难得看老师这样失态，心里感觉有些好笑，对这块玉佩也重视了起来。既然是老师喜欢的东西，李曼曼也希望能够帮助老师用一个适合的价格买下来，也不是非要压低价格，但价格太高了肯定也是不适合的。

    李曼曼接过手机，一张张照片都仔细看了，等所有照片都看完，她谨慎地说道：“从照片上看没什么问题，玉质看着也不错，倒是值这个价钱的。只是玉石这种东西，有时候在不同的光线下看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只看照片我没有办法下结论。老爷子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要去您家里看看那块玉佩。”

    老爷子也是爽快人，看秦君致是真的很喜欢那块玉佩，就点头同意了。李曼曼看老师的表情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便说道：“那我马上给我的司机打电话让他开车过来接我们。”李曼曼也不知道老爷子住在哪里，但坐车肯定比走路快，这点应该是所有人的共识。这样说着，李曼曼已经拿出手机准备拨号了。

    老爷子听了却笑了笑，说道：“你这女娃子别这么着急啊，我家就在旁边，走路过去也就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开什么车啊。”李曼曼闻言愣了一下，不过既然老爷子家确实离的近，她也没有坚持。毕竟十分钟的路程，这里的道路又狭窄，说不定他们都走到地方了，车子还没开到这里呢。

    于是三人结了账，出了茶馆就一路往老爷子家走去，老爷子和秦君致还饶有兴致地讨论着关于玉佩的话题。

    李曼曼走在一边含笑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李曼曼的性格一直都是挺冷淡的类型，家里的糟心事也从来无法让她有多少情绪波动。很多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冷漠了，直到最近她发现其实不是这样的。

    她也不是真的对什么都不在意，比如跟秦君致、王灵儿在一起的时候，她就一直觉得很开心，笑容也比平时更多更真实。还有跟涂少华在一起的时候，她心情也挺放松的，她其实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冷漠。

    三个年龄段的人走在路上，路人看着他们都好像是关系亲密的祖孙三代，虽然其实谁和谁都没有血缘关系。

    那玉佩是老爷子家的传家宝，他对玉佩的情况也是如数家珍，可见对玉佩的喜爱丝毫不下于秦君致。

    李曼曼现在倒有些相信老爷子所说的，若非急用钱绝对不会卖掉玉佩的说法了。就像老爷子所说的那样，他家离茶馆真的很近，他们走了一小段距离，很快就到了，用的还是迁就老人家的散步速度。

    老爷子的家门落着锁，家里似乎没有别人在。老爷子掏出钥匙打开门，带着秦君致和李曼曼走了进去，房子不算大，但收拾地很整齐，可见他们一家都是挺会过日子的人。老爷子领着他们到沙发上坐下，又给他们分别倒了一杯白开水，说道：“你们稍微坐一下，我去把玉佩拿出来。”

    秦君致和李曼曼的注意力都更多的放在玉佩上，自然点头答应了一声。老爷子行动还挺迅速，没一会儿就拿着一个木匣子出来了，他在李曼曼和秦君致落座的沙发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刚刚一直很稳的手难得有些颤抖地打开了木匣子，目光留恋地看着静静躺在木匣子底部垫着的绸布上的凤凰玉佩，显然十分不舍。

    但不过停顿了十来秒的功夫，老爷子就把木匣子递给了秦君致，说道：“这就是那块玉佩了，你们慢慢看。”秦君致小心地接过木匣子，将他放在茶几上，拿出一枚放大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玉佩上的凤凰雕刻，嘴里不住发出惊叹声。他以前也买到过不少类似的小件玉器，但雕工像这件这样精美的，却从来没遇到过。

    秦君致足足欣赏了将近十分钟，才想起来这玉佩现在还不是他的，玉佩的主人还在等他的回复呢。

    不过其实秦君致观察玉雕时的神态已经很能说明他的态度了，爱不释手都不足以形容他对玉佩的喜爱。

    这让老爷子也不禁心想，如果能够把玉佩交给秦君致这样真正喜欢它的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秦君致有些不好意思让开，将位置让给了李曼曼。李曼曼微微一笑走了过心地将玉佩拿起来，她打开强光手电看了看玉佩内部的情况，又用手感受了一下玉佩的润泽程度，这般观察了一会，就把玉佩放回了木匣子里。

    面对老爷子和秦君致殷切的目光，李曼曼也不卖关子，说道：“是正品的籽玉，色泽也很好，虽然我看不出它被雕刻成型的年份，但不算历史价值，从玉石和玉雕本身的价值来说，确实值这个价。”

    有李曼曼这句话，秦君致就放心了，他听说老爷子急用钱，也不和他讲价，当场就转账到了他的账户上。

    老爷子看着账户里多出来的数字，又看了看匣子里的玉佩，嘴唇动了动，表情十分复杂。他最后看了那玉佩一眼，对秦君致说道：“它以后就是你的了，我虽然已经没有立场说这句话了，但还是希望你以后能够好好对待它。有些人总以为玉石只是一件死物，其实它们也是有生命的，只是一般人无法感受到罢了。”

    “我这辈子所爱的唯有两样，一是这枚玉佩，二是我的妻子。我曾经以为我能够一直拥有她们到死，但最后却不得不在她们中间做出抉择，然后我选择了我的妻子。”老爷子目光温柔而坚定。

    秦君致和李曼曼这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十分喜爱的玉佩卖掉，不过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大家只是萍水相逢，他们也不是烂好人，不可能因为感动于老爷子对玉佩的喜爱和对妻子的爱情，就白白送钱给他。秦君致只是将玉佩收了起来，郑重地说道：“您放心，虽然我不能像爱我的妻子那样爱它，但我会好好珍惜它。”

    关于这枚凤凰玉佩，李曼曼一直以为秦君致只是单纯出于喜爱才买下来的。

    直到之后个王灵儿过生日的时候，秦君致将这枚玉佩拿了出来送给王灵儿，并深情告白。李曼曼这才明白当初秦君致为什么要她保密，原来只是想给王灵儿一个惊喜。即便是淡定如李曼曼，也感觉自己被塞了一大口狗粮，完全无法理解这两个人明明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为什么还要玩这种情#趣！

    这些都是后话，回到当下，今年的春节李曼曼过得还可以。春节过后没几天，就是卫颜烈和王依馨的婚礼了。涂少华和肖明楼作为卫颜烈的发小，又都还没有结婚，这都已经是第二次担任卫颜烈的伴郎了。

    李曼曼作为涂少华的未婚妻，之前又和王依馨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也被拉来充当新娘这边的门面，承担了伴娘的角色。另外一个伴娘是王依馨的表妹，也就是宋家的女儿宋幼佳，此刻她们都陪着王依馨呆在化妆间里。

    王依馨其实化好妆了，只是吉时还没到，她们还必须等着卫颜烈来接人。李曼曼拿着手机一边刷考研题库，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王依馨说着话。宋幼佳这段时间哪儿哪儿都看王依馨这个所谓的表姐不顺眼，但现在倒是安静如鸡。虽然如今王依馨的身份不一样了，但从前的优越感一直存留在宋幼佳心里，面对王依馨她总是强势的起来。

    但有李曼曼在就不一样了，即便李曼曼不是涂少华的未婚妻，她的身份也是宋幼佳的得罪不起的。面对李曼曼的时候，宋幼佳连一点点底气都生不出来。她从前和李曼曼又没见过面，此刻也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