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6.应该快乐

    日子悄然滑过，天气也日渐冰凉阴冷。周日起床，叶入知发现家里有些安静，然后便在书桌上找到了一张便条，是叶夕言留下的，她说她有事出门，估计得下午才能回来，早饭和午饭都已经做好了，到时候让叶入知自己热一下吃。

    看到这熟悉的字体和语句，叶入知不由把眸光移向墙上的挂历，12月17日。

    叶入知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身体有些冷。空荡荡的房子顿时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她忙回房套上一件保暖棉服，滚着轮椅出了门。

    毫无目的的漫游学校，叶入知的脸被冷风冻得有些僵，突然听到第一教学楼传来钢琴声，还有熟悉的歌声，不由自主的便被吸引了过去。

    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林，走在繁茂树木掩映的小径，透明洁净的窗台映出那张干净澄澈的容颜，一如往昔般温暖明媚，叶入知不自觉得嘴角弯弯。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少年自有/少年狂/身似山河/挺脊梁/敢将日月/再丈量/今朝唯我/少年郎/敢问天地/试锋芒/披荆斩棘/谁能挡/世人笑我/我自强/不负年少”

    声音，果然很像千卅的声音果然很像他，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在乐台里关注千卅的原因。

    透彻的声音加上热血的歌词，就仿佛拥有着巨大吸引力的磁场，让叶入知沉迷，本来冰冷的身体竟似乎有点发热，整颗心好像燃烧了起来。

    后又听到他完美的转到了高音，隐隐唱出了振奋人心的力量：“少年自有/少年狂/心似骄阳/万丈光/千难万挡/我去闯/今朝唯我/少年郎/天高海阔/万里长/华夏少年/意气扬/发愤图强/做栋梁/不负年少”

    一直都知道他是个三观端正，正直体贴的人——

    那是高三。年级大榜贴出，她照常在公告栏前伫立良久。回班级路过八班，隐隐听到几个女生在谈论。

    “刚刚在大榜前看到叶入知了。”

    “叶老师的女儿？听说这次又是年级第一，你说她怎么做到的，长那么好看，脑袋还那么聪明？”

    “切，有个好妈妈呗，指不定叶老师在家给女儿开小灶咯。每次都去看大榜，还在那站那么久，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考了第一似的，有什么好得意的，这第一还不知道怎么来的呢？我们班沈梓安也每次第一，还是靠自己的实力，也没她那么嘚瑟。”声音里有些刻薄的酸意。

    “不会吧。”

    “这有什么不会，反正我每次看到她都觉得有点装。”

    叶入知没什么表情，这种话她从小到大大概听多了，刚想走就听一句凉凉的声音响起：“你们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自己没本事就知道在人背后说闲话。年级第一是因为开了小灶就能考到的吗？因为你们的眼红就去抹杀了他人努力的成果，真够卑劣的。以后不要随便拉上我做话题，真烦！有这点时间不如多看看书，提高一下自己的道德修养。”

    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几个女生再没了声响，叶入知的心却加快了跳动的频率，那是她听千遍也不会厌倦的声音。温暖，干净，澄澈，还带着别样的魅力。

    为何会如此喜欢你，大概这就是原因。

    温暖明媚的光，可遇而不可求。她也从未想过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也从不知，会因为那惊鸿一面，她心底的冰川就开始被融成涓涓细流，经久不息的流淌。

    声音渐渐停了下来，叶入知一时来不及反应，就见教室里的少年朝这边望了过来，然后起身，朝这边靠近，一步一步，逆着光的容颜不甚清晰，却依旧能让她怦然心动。

    拉开窗户，他轻声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然后见她脸被冻得有些泛红，不由蹙了蹙眉：“莫不是冻傻了。不知道围个围巾再出门？”然后从身上解下灰色条纹的围巾，弯着腰从窗户金属栏杆的缝隙中递了过去，恰好放在她的膝上，“借你使使，别再感冒了。”

    叶入知看了看膝上的围巾，愣住。忙抓起，想递回去，指尖是一片温热。

    还是开口：“不必给我，我不冷。”

    沈梓安面无表情，随即道：“在那等我。”然后关上窗户，从钢琴架上拿走手机，点了点屏幕上的放弃上传。

    他刚刚其实在录歌，看到叶入知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他现在还不想掉马甲。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出来见叶入知果然乖乖的待在原地等着，眼眸中不禁浮上笑意。

    “星星”走近突然听到她喃喃低语着，不禁有些疑惑：“什么？”

    叶入知回过神，摇头。把围巾递回去。

    她只是看到了，他迎面走来，眉目带笑，眸中似有星辰璀璨，浩瀚无垠。

    沈梓安大概明白了她那别扭的性格，也不勉强，接回围巾，系回自己脖子上。

    “心情不好？”看了她一眼，搓了搓手，塞回棉服口袋，还真是冷。

    叶入知僵了僵，有些不可思议的抬眼看他：“为什么”

    沈梓安神秘一笑，竖起食指在嘴边嘘了声：“原因是秘密。”

    “带你去个地方。”沈梓安不由分说的推起轮椅。

    叶入知惊了一下，稳住面容，强作镇定，“不知道的肯定觉得你是在绑架。”

    沈梓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反正他已将习惯了她的毒舌，笑说：“你见过我这么帅的绑匪？”

    叶入知被他逗的有些忍俊不禁，可还是崩住了，接着面无表情的说：“你倒是对自己的容貌有自信。”

    “恩，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嘛。”他似乎听不出她话里的讽意，一脸认真的道。

    叶入知：“”这句话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沈梓安，你人设崩了，你知道吗？”叶入知忍不住转头过去吐槽他。

    沈梓安表情毫无波动，颇有几分耍赖的意味：“我有人设吗？我怎么不知道？”然后忍不住轻轻敲了敲她光洁的额头，这亲近暧昧的举动顿时令叶入知和沈梓安同时怔住，就像有一根羽毛轻轻地在两人的心上刮了一下。

    停了几秒，沈梓安不自在的左右张望了下，然后一本正经的开口：“把头转过去，看路。”

    “哦。”叶入知依言转头，目视前方。

    就这样无言的穿过了林荫小道，迎面是空旷的波光粼粼的湖面。

    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你玩过水上漂吗？”沈梓安在旁边的花坛里捡小石片，边问。

    “什么？”叶入知有些茫然。

    沈梓安笑了笑，把一块石片滑了出去，在水面上跳了四跳才最终沉了下去，圈圈涟漪泛开，使得湖面煞是好看。

    “就是这样，要不要试试？”

    叶入知没玩过这种，倒是有几分兴趣。从他手里接过一块石头，抛了出去，结果立马沉了下去。叶入知有些懵，不服输的又拿了几块石头，最终石头都是没跳立马沉了下去。

    沈梓安看她像个小孩似的不服输的表情，忍不住在旁边憋笑。

    “原来石头也是认人的。”叶入知叹了口气。

    “笨蛋，看我的手，要侧着滑出去。”沈梓安自己大概没有意识到语气中的亲昵，只轻笑着作出示范，轻轻松松的完成了石子五跳成就。

    叶入知也忽略了这些，认真学习，石子果然跳了两跳。终于有了突破，叶入知有些欣喜，找到手感之后，叶入知手上的石子越来越灵活。

    沈梓安在一旁搜寻石子，不断地递给她，看着她的笑颜以及眸中恢复的神采，不禁莞尔。

    “生日快乐。”一句轻轻的呢喃让叶入知猛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你怎么知道？”对于叶入知而言，沈梓安知道她的生日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过面上叶入知还是不显，只一句轻轻地询问。

    “如陌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念叨你的生日了，兴奋地不行。不管你有什么不开心，至少在生日这天开心一点吧，还是有人很想在这天给你惊喜，想看见你的笑脸的。”

    叶入知有些哑然。她的不开心就是因为生日，因为每到这一天，妈妈就会变得非常奇怪，眸中总是藏着掩饰不住的悲伤，也许后来怕她察觉，总是找各种理由出去半天，再回来眼眶总是泛红的，她常常在想，如果她的生日带给妈妈的只有痛苦，那么她是否隐藏着随时可能被抛弃的命运，所以她不喜欢生日，在这一天，惴惴不安的感觉总能将她包围。

    可是这个世上，原来还是有人在这天是兴奋的，快乐的，也想让她一样快乐。

    这矛盾的谜题，何时才能破解？

    叶入知抿了抿唇，极力掩去心头的酸涩，抬头回他一个微笑，眸中却有水光流转：“你说的对，我该快乐的。”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至少她在乎的人都还在身边，何必矫情的摆出一副苦瓜脸，好像别人都欠了自己的一样，她应该快乐的。

    “回去吧。”沈梓安看不懂她的内心，只是觉得她含着水光的眸子亮的惊人，让他不由得滑过一丝心酸的感觉。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过生日是不快乐的，如果她说快乐，也只是为了别人，觉得自己应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