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重回古城

    秦默选择坐地铁回了家。

    夜班地铁，还有不少人，面色蜡黄，一看就是连续加了许多天的班，黑眼圈格外浓重。

    秦默想着刚才沈一不看她，也不理她，走得决绝，苦涩地笑了。

    回到住处，已经是十一点多了，门口信箱，有她的一封信，信封上的收信人和地址，是用好看的行书写的，行云流水。

    秦默又看了两眼信封，觉得这个人写的字，和沈一还不太一样。沈一的字，明显是练过的，这个人的字，看上去比沈一练的年头还要久。

    秦默有一处小公寓，五十多平，房产是姑姑早些年买的，后来姑姑换了房子，这所就留给秦默当宿舍了。

    房子布局紧凑，采光不错，因为是老房子，上下水偶尔会出问题，上个月社区的工作人员还来召集各家房主开会，说要商量彻底解决管道老化的问题。

    秦默没有开灯，在阳台站了许久，走向卧室，从一个好久没打开的铁盒子里，摸出一条链子。

    链子的样式不复杂，垂下来的坠子，是一颗闪烁着微弱光晕的星球。

    从前，秦默总觉得这就是个普通的坠子，可在古城，被魇住的那个噩梦里，她第一次在梦境里见到这个链子醒来后，以为是把自己的日常带入了梦境，可紧接着又听见了那个传说，真的那么巧合，都是星形？

    她想起来沈一给她讲过的细节，那个发现不知名星形坠链的地点，位于西北地区，姑姑给她的报告，也指向那里，看来，她有必要去一趟那里。

    神秘线人，知道她的全部身世，可不愿意告诉她，还引着她一步步自己去寻找，原因究竟是什么？

    想不明白，秦默决定不想了，从木质茶几上，拿起那封信。

    “默：

    见字如面。近日安否？你推荐的书籍，我已认真，确如你所言，网络文学，也有质量上乘之作，才完毕的这本，甚合我心。如若还有可读书目，请推荐于我。

    近日，我欲去西北采风，听闻那里有一条神秘的公路，沿途，可以领略五种不同地域的风光。

    采风结束后，寄送照片于你。

    安好，勿念。”

    落款是“觉非”。

    西北？秦默只觉得世界了太小了，她和这位笔友之间，书信往来，也有两三年之久了，一直没有见面。只知道，对方应该是个男性，年龄不详，他每次寄来的信件，包罗万象，可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像个古人

    博闻广见，是秦默给这位笔友的定位。

    她也想过，兴许对方，是个老人家，也没什么不好，年龄差大的友人，才能互相取长补短。

    走之前，秦默想去看望一个人，可又不知道他在北京的住址，那就去他在古城住的地方，再看一眼？秦默觉得她也挺想念阿桑、何伯、还有小钱的。秦默给自己找理由的功力，比沈一还要深一点。

    沈一在酒店住了两晚上，准备返回古城了。

    走的前一天晚上，他去海淀区的大学城逛了一圈。

    听见叽叽喳喳的聊天声，看到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沈一觉得有些怀念。曾几何时，他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

    沈一的大学是在北京读完的，学的财经，他要不是因为他的父亲一定要把那个女人接进门，也不至于一声不响地离开北京。

    这一离开，就是六年。

    他会选择古城，还有一个原因，那里离他的爷爷近。

    他开客栈的钱，一部分是他大学的时候，当跆拳道教练挣的，还有一部分，是他的母亲留给他的。他的母亲，是一家餐饮连锁的老板，因为心脏问题，突然就离开了他，那一年，他20岁。

    这些，沈一不光没跟秦默讲过，跟店里的伙计也没讲过，知道得最多的，可能就是何伯。

    去古城后的第二年，沈一认识了秦默的姑姑，有过几次业务往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交集。

    秦默的姑姑，曾经帮他调查过他母亲的死因，最终结果确定就是突发疾病。沈一回头再想想，觉得他自己有点神经质，竟然会怀疑母亲的死亡，和如今正住在他家的女人有关，毕竟，那个女人，曾经是母亲的私人医生

    沈一跟秦默说的，他走过大半个中国，确实不假，但他行走的大部分时间，是在二十岁以前，那时候，他总是和父亲相约，利用假期时间，走了许多地方。

    他真正一个人行走，是离开北京后的那两年，专挑路险山高的地方，去的都是小众的地方，也结识了不少的朋友。

    他的人脉广，得益于他的爷爷。

    爷爷年轻时就走南闯北，小时候，沈一在爷爷家见到的各种人，其实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这些，沈一没对谁说过，他总觉得，这些都是托祖辈福，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他拽住一个戴着眼镜，踩着拖鞋的男学生，“哎，同学，向你打听个事。”

    男学生看向沈一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刚熬夜打完游戏的主儿。

    “问吧。”

    “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卖瓜的老板娘，是个漂亮姑娘，她家只卖西瓜。”沈一问得一针见血。

    “哦，那就只能是她家了，这条道走到头，就能找到。”男学生抬手冲着东边指了指。

    沈一嘴上道了谢，可刚才分明看到男学生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精光，在沈一看来，那就是色眯眯

    顺着小道，一路往里走，路过之处，卖什么的都有，盖饭、水果、煎饼沈一觉得秦默那丫头还挺会选地理位置，选在最里头，虽然会挡掉一部分客人，可不用担心交通堵塞的问题，他已经看见站在沿途摊位挑选的顾客，被身后不买这家东西的顾客，各种催促着让路。

    老远就看见一个腰细腿白，笑容温暖葡萄眼的姑娘，握着一把刀，给人切西瓜。为了保证西瓜冰镇可口，她还准备了保温箱，里面全是冰块。

    低处的案子上，还摆了几杯西瓜冰沙，冰块亮晶晶的，一看就是秦默自己研发的产品，让人看了，不自觉咽口水。

    看到她额头的汗珠向下躺，沈一还觉得怪心疼的，可看她唇角的笑意，又觉得她过得挺开心。

    沈一没有上前打招呼，又站在学生流的后方看了一会儿，扭头走了。

    昨天秦默说的那些话，真的有些伤着他了，真心有几分，他自己最清楚。秦默把男人都当成趋利避害的货色，他不觉得生气，他在意的，是秦默的过分冷静。

    以他这段时间对秦默的了解，那个所谓她要去追的男人，和他先前判断的，不大一样。一个有了心上人的姑娘，不应该是她这个样子的，说到“他”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没有柔软。她想到的男人，会是谁？她的父亲？沈一把她的一些描述，和秦默的姑姑跟他讲述的故事，联系在一起。

    秦默的姑姑，只跟沈一说秦默的父母死于非命，可却并没有透露秦默的真正出处，那个地方，是个谜。

    秦默对于“小鸟依人”这个词语的理解，不同于常人，源于她脑海里的一个画面：一个男人，将一只小鸟放在掌心，送给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秦默知道是自己，可那个男人呢？每次在梦境里，看不清他的脸，她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是她的谁

    秦默在沈一返回古城后的第三天，也坐飞机，前往了相同的目的地。

    秦默以为沈一还在北京，就大咧咧地去了客栈。

    阿桑见了秦默，那叫一个欢呼雀跃，拉着秦默的胳膊，说多亏了她，他终于摆脱了黑桃花，最近遇到了一个来古城开花店的姑娘，两人那叫一个一拍即和。

    何伯从后院走进来，看到秦默，倒是没有父母吃惊，笑呵呵地和秦默打了招呼。

    秦默眼睛环视着客栈。

    “老板今天病了，没来。”何伯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句句戳心。

    秦默的打量，只是个习惯性动作，她没想到沈一这么快就回古城了。

    “你要去看看他吗？”阿桑问得一脸狡黠。

    “额，晚点再去吧，我这还有些急事要去找赵三儿。”秦默有些慌张，她不知道自己在慌张个什么劲儿。

    听到赵三儿的名字，阿桑住了口。

    “这是老板要的资料，一会儿紫璇送饭的时候，一起给带过去。”小钱把一叠纸放在柜台上，“秦小姐？”

    小钱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秦默了。

    她知道，前几天沈一出远门，肯定是去了北京，回来之后，他也一如既往地打点客栈，也一如既往地嬉皮笑脸，可有一点不一样了——他再也没在客栈留宿过。

    “是啊，又见面了。对了，我有礼物带给你们。”秦默很自然地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在了柜台上，卸下背包，从里面给他们掏土特产。

    小钱看着秦默捧在手里的真空包装的烤鸭，礼貌地说了谢谢，阿桑索性准备打开现场尝尝，何伯说秦默何必这么见外。

    秦默看着性格各不相同，真实可爱的他们，打心底里觉得亲切。

    阿桑看着秦默走出客栈，把柜台上的资料拿起来，墩了墩，他没有注意到，资料里，多了一个文件夹。

    那是刚才秦默借着拿礼物的空档，很自然地混进去的。

    她听到紫璇的名字，心里咯噔一声，想到刚才听到的闲言碎语，说昨天晚上看到沈一和一个女人在路灯地下拥吻不会是紫璇吧？她确实生得性感，不是露骨的类型，是很随性。在秦默看来，随性，是最大的性感。秦默再联系刚才小钱说的话，连小钱都认为紫璇去沈一的住处送东西最合适秦默比先前听到沈一生病的消息，更加心慌。

    秦默掏出手机，播了一通电话，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