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在这个家里住了三天, 苏凡生就开始行动了，住在那么点大的房间，衣食住行样样都受限制，再坚持下去, 那简直就是虐待自己。

    苏凡生自认他是没有自虐的爱好的。

    在家里这三天, 他也算是确认了, 这家里的一家之主是何定国, 也就是他爸, 但是老爷子，他爷爷说话才是最顶用的那一个, 只是他一般都不开口。

    在家这几天, 他也是看明白了, 他爸妈偏心，但是并不是说完全不爱这个儿子，只是在几个儿子中更偏爱其他几个, 然后又因为他们全是重男轻女的人, 不仅仅是何慧语，他大哥家的何小福也同样被他们轻视, 彼此的观念压根就不在一条线上。

    苏凡生是有些理解这些观念的，因为他也来自一个重男轻女的时代, 只是在经过两个世界后, 他们已经没那么在乎男女之别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 做一个男人确实会更轻松一些, 女孩天然就会面临更多的责难和压力。

    等到20世纪了，那时候男女之别就不那么明显，面对生男生女的选择，很多人还更青睐女孩。

    但是在这个60年代山疙瘩里的农村，男孩跟女孩差别还是很大的，好比说前些年那个困难时期，饿死了不少的小孩，但是这些小孩中，没有一个是男孩。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也难怪何家安会没办法扛得住内心的煎熬，选择逃避了。

    何传宗今年61，因为生活不容易，头上早早的就出现了花白，身体也干瘦干瘦的，他现在每天也挣工分，但是每天干的活已经是属于比较轻松。

    苏凡生在上午干活休息的空隙过去找他，拉他到一边说话。

    他并不想在野外说的，但是回到家里根本就没有一个独立的空间让他们说话，不论站在哪，都避不开其他人，就那么点大的地方，不想光明正大的听都难。

    苏凡生就干脆选在外面了，选个空旷的地方，有人过来就能及时看到，也算是个合适的地方。

    何传宗看着二孙子，有些诧异：“怎么了？叫我过来？”

    苏凡生跟以前何家安一般，微微垂着头，闷声道：“爷爷，我有些事想了很久了，一直想跟你说。”

    “你说，我听着。”

    “我住的房间太小了，每天晚上我们睡着，转个身都不敢，孩子在中间，也不敢动，就怕一个转身就压到孩子。”

    一说起这个，何传宗就沉默了，几个房间之中，确实他住的那个房间是最小的，双胞胎兄弟的房间，有五个平方，他的只有三个平方，虽然差别不大，但总的说起来就是差不多大了一半。

    这说出去确实理亏，他明明是当哥哥的，住的却是最差的。

    他咂摸咂摸着开口：“家里这情况你也知道，只有这么几个房间”

    “我知道，这么些年过来，我也没说什么，但是现在孩子越来越大了，等孩子大了，三个人挤在一起睡都难，以后我们还有孩子出生，到时候孩子住哪里？”

    “你把孩子放到我房间来吧。”

    苏凡生摇头：“以后孩子都跟你们一起睡吗？”

    “那你的想法是”

    他偏心的是大孙子，两个小的是儿子、儿媳偏心，所以当初才让他们住上了比较好的房间，现在他寻摸着，要是二孙子想要争的话，这和气可就得伤了，现在他两个弟弟都成家了，连孩子都快出世了，只是二孙子这样，也确实说不过去，他觉得头疼。

    苏凡生早就打算好了，只是他不能说得太直接：“我是哥哥，当初说定了，我现在也不能跟弟弟去争，我就寻思着，我搬到老宅那边去。”

    “老宅？”何传宗一震，老宅那什么情况他哪里还不清楚？那就是他小时候长大的地方，现在早就破败的不成样子，连柴火都不能放了，下雨了什么都挡不住，就是个废墟，怎么能住人？

    “那边现在这样肯定要好好收拾一下，做泥砖重新起，做泥砖不需要费钱，屋顶的话我也不铺瓦片，只要弄些木材，屋顶上压上草垫子就成，以后有钱了慢慢替换。”

    他知道，家里是没什么钱的，家里的那些钱都基本上被用在了奶奶抓药上，一次抓的药价格不多，但是这几年一直就没断过。

    给长辈看病这是身为子孙应该做的事，不可能说让她不要去看病抓药了，让给他建房子，他做不到。

    他也给她把过脉，是当初亏的太过了，各种小毛病，就需要好好养着。

    这个一时急不来，他也没有理由帮忙抓药，就先放着。

    “茅草屋顶？”

    “嗯。”

    旧茅草屋顶，怎么也好过现在这狭窄的地方。

    苏凡生又开口：“我知道现在家里的情况，到时候家里兄弟帮我一起砌砖，家具什么的请老木匠随便打一些用着就成。”

    这搬出去了，那不就是分家吗？他看着二孙子，沉声：“家里没什么东西可以分给你的，你知道家里的情况。”

    苏凡生点头，脸上很平静：“我知道，到时候额外给我吃到秋粮的粮食，两副碗筷，还有一个瓦罐就成。爷爷，我知道家里现在什么情况。”

    何传宗琢磨着，要不家里重新起一间房子，瓦片买不起，到时候顶上直接铺上草垫也不是不成，只是现在家里那几间屋，都是之前老婆子没有生病之前换上的瓦片，到时候就二孙子住的房上面铺的是草，这村里人看见了，说什么话的人都有了。

    确实不成。

    他沉吟了下：“你先别声张，我先想想。”

    回去地上干活，他自己想了想，觉得可以，二孙子说不要什么，一分钱都没说，到时候一分不给那是肯定不成的，只是少给一些他应该不会有意见，帮他把房子起好了，分家独立出去也没什么。

    一般来说，结了婚，分出去独立住的人很多，现在他们兄弟几个都结婚了。

    他回去先跟老婆子说了说，老婆子听了半响没说话。

    他们这一脉三代单传，就她孙子这一代，才一下子有了四个男丁，所以媳妇就成了他们家的功臣，她偏向两个小的，他们也不会有意见，之前二孙子没说话，但是现在他说话了，他们也不能当做没听见。

    “那就帮他另起房子，不然这心就不平了。”

    只要不出钱，那就一切好说，人工，是不值钱的。

    然后她找了个时候，找了儿子何定国，跟他说了这事儿。

    何定国一开始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惊了下，但是听到儿子的要求之后，他心里就有些愧疚了，他儿子也没要啥，就要他们吃到秋天的口粮，还有碗筷，瓦罐，别的都没有说要，这能算啥？

    没那么重视这个儿子，那也是他何定国的儿子，而且家里的情况，确实是住不下太多人了，到时候二儿子搬了出去，空出一个小房间，到时候孙子出生了，大了就能够住到小房间里面去。

    他们都觉得没问题了，何定国才跟刘春华说了这件事，这事他来说比较合适。

    刘春华的声音当下就提了起来：“他要分家？谁说的！谁说要分家的！他那房间小怎么了？那也是顶着瓦片，不漏风不漏雨的，怎么还嫌弃上了，生了个丫头片子有什么住不下的？等生了孙子再跟我说住不下的事儿！”

    她很愤怒：“是不是张兰说的，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心眼好的，这才叫嫁来多久就让我儿子说要分家，这就是个祸害，我当初就不该答应她嫁进门，老娘是瞎了眼了”

    何定国很了解刘春华的，等她骂了一通，解气了，才说：“家安说的也是有道理的，我们家住不下太多的人了，要是重新起房子，到时候新房子给谁住呢？但如果要顶上铺瓦片的话，我们家里哪里有那么多钱去买瓦片，要是只有他房间上面铺的是草，别人怎么看我们？而且现在还好，等之后我们孙子一个个都出生了，哪里住得下，家安房间是最小的，其他的房间也大不到哪里去。

    现在家安回去老房子那边重新起，我们就卖点力气，帮他去砌砖，上梁，出些力气和木材，木材一直积攒着有，只是我们一直没有钱起房子，现在不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原本就是备着给儿子起房子用的”

    很快，刘春华就公布了这件事，让几个儿子提早一些起床去山上掏黄泥，砌黄泥砖，给何家安起房子，这就相当就是分家了，而且是单独把他分出去，另外两个媳妇也心动了一瞬间，只是分家有什么好处呢？

    分家出去，顶上就肯定不是瓦片了，刮风下雨的时候难免会漏雨，不像现在，大多数情况还是比较稳的，有瓦片碎了补上两片就完事儿，稻草时不时的就需要更换，另外大家一起住，干活就有人帮衬，如果单独分出去了，做饭洗衣服就完全需要自己来承担了，现在虽然受到婆婆管束，但无疑是有人帮忙承担了家务活，轻松了不少。

    而且现在分出去能分到什么东西？

    粮食堪堪够吃，那点钱还不够太婆婆抓药，都在吃老本了，等过几年，到时候太婆不论是走了还是病好了，有了积蓄了，分出去搞不好就能重新起亮堂堂的新房子，还能有一笔分家费，现在呢，什么都没有，这么一想，她们就沉默了。

    何家平，何家富、何家贵吃惊于何家安的选择，但是一想到他以后搬出去，他们都有点抗拒，这人要是搬走了，以后家里的那些重活什么的，就少了一个人分担，而且别的不说，家里最任劳任怨的确实就是他，只是他住的差，他们也知道，尤其是何家富和何家贵，身为既得利益者，还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拍着胸脯说肯定会帮忙，不然到时候二哥闹着要自己的房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