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皇家祭祖在正月初一, 早上五六点就要起来进行祭祖仪式，因此便要提前一天, 也就是除夕这一天从京城出发前往行至太庙。

    皇家祭祖仪式繁冗复杂，虽具体结束时间不确定, 但按照历年来看，起码也要花费一整个白天的时间。

    夜间行路多有危险，一天祭祖下来, 所有人都甚是疲倦, 故每年去太庙祭祖，都会在那住上两晚，第三日, 也就是正月初二那日启程回京。

    山林清修静谧, 远离世俗，不染凡尘，先祖遂将太庙修建于距离京城需两三个时辰路程的山上。

    云凉从中午用完午膳后便出发, 行了一个下午, 在太阳落山之前终于到了山脚下。

    山不高，也不陡，石阶道路也修建地颇为完善，两旁的树林银装素裹，石阶上也铺着一层厚厚的白雪，抬眼望去, 风景秀丽, 令人倍感心旷神怡, 只是

    “你说什么？！”云凉手指着那一看少说几百多则上千阶的台阶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小顺，“你让朕，用这两条腿，从这里，一台阶一台阶地爬到山顶上去？”

    云凉在马车里摇摇晃晃打了一下午的瞌睡，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正打着哈欠从马车上下来，想说赶了一下午的路刚好肚子也饿了，正好吃完饭，结果一个哈欠刚打完，看了看周围，不解自己为什么还在山脚下，不应该在山顶上吗？

    一问才知，居然要去太庙还得先爬山，不仅仅是他，所有人都得跟着一起。

    大冬天的几百号人一起爬山，excuse me？

    “皇、皇上，这是先祖立下的规矩，一步一步拾阶而上才能显示皇上您对先祖那份尊敬赤诚之心，所以”小顺躬着腰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云凉依旧一脸的难以置信：“这天都快黑了，还有这雪这么厚，这天这么冷，这风这么大，你确定让朕，用这两条弱不禁风的小细腿，从这山脚下一步一步爬到顶上去？”

    这话刚说完，身后与旁边就分别传来一声轻笑与一声嗤笑。

    轻笑声是肖无战传来的，嗤笑声是四王爷云谨睿发出的。

    怎么说也是个在社会上看人脸色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小混混，谁带有恶意一听便知，更何况肖无战怎么可能会嘲笑他，顶多是觉得他可爱罢了——云凉有点小得瑟小骄傲并且特不要脸地想。

    云凉只皱着眉瞥了一眼云谨睿，并不想多与他计较，转而对小顺接着道：“没有别的路了？那这些马车怎么办？山上的人采买物资呢？他们难道不用马车拉，自己一点一点扛上去的不成？”

    “回皇上，后山确有一条可供马车行驶的道路，只是”小顺话还未说完，云凉抬手一指挥，“走后山！”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费力爬回了马车上，坐里面，不动了。

    “哎哟皇上！”小顺在马车外一脸焦急地劝道，“皇上，这上山之路，须得您亲自走上去才行，不然不然就是对先祖的大不敬啊皇上！”

    “是啊哥，”云谨灏这时也走过来劝道，“咱们以前每年都这样的，而且这山其实一点不高，半个时辰便能到顶了，你就当是走动走动出出汗，减肥了。要是哥你执意从后山坐马车上去，父皇、父皇的父皇、父皇的父皇的父皇，还有好多好多祖先，他们要是知道了，可能会气得晚上都爬上来找你骂你不孝的！”

    “”自己就是缕孤魂，对怪力乱神深信不疑的云凉，听了云谨灏的话吓得浑身就是一个哆嗦。小胖子你也太狠了吧

    云谨睿这时则再次嗤笑了一声，带着不屑与嘲笑，声音挺大，云凉坐马车里都听得到。

    云凉再次皱紧了眉。虽然他与云谨睿到现在也只见过两次，不知是先入为主的关系，还是这个人不管是那副嘴脸还是那个性格都是特别招人厌的那种类型，云凉特别以及极其地厌烦他，打从心眼里不爽他，虽然他跟他的外公都不是什么好鸟，但起码李丞相生的一副和蔼的面相，处事说话也圆润，就云谨睿一副刺头儿的模样，还想当皇上？

    云凉冷笑了一声。我看我现在就能先把你给打死！

    小顺得了八王爷的助力，正要再接再厉继续劝说皇上，就见皇上自己撩开车帘从里面走了出来：“走吧。”

    说完便从马车上爬了下来，朝石阶方向走了几步后停了下来，转身，对李丞相道：“丞相，你这一大把年纪老胳膊老腿的了，爬山吃得消吗？”

    皇家祭祖，丞相乃四王爷云谨睿的亲外公，跟先皇沾亲带点故，又是两朝元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因而他此次跟随皇上来太庙祭祖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李丞相不解皇上对他突然的关心，拱手道：“谢皇上关心，臣身子骨还算硬朗，这爬山吃得消，吃得消。”

    云凉：“朕看你脸色这么憔悴，黑眼圈也挺严重的，最近晚上是不是没睡好啊？”

    李丞相虽不解皇上所说的“黑眼圈”是何意，但自己近段时间却是没怎么睡好，脸上憔悴之色一眼便能看得出来，遂道：“回皇上，臣最近确实患有些许失眠之症，但已经开了药方在调理了，也不算多严重。”

    云凉：“哎哟，要是这山爬着爬着，头突然一晕，一不小心摔倒了可怎么办啊？”

    李丞相微微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好的预感，果然，皇上紧接着就道：“云谨睿，怎么说李丞相也是你的亲外公，你背着他上山吧。”

    “你！”云谨睿一时不知该气云凉竟然直呼他的姓名还是该气他居然让他背着爬山，天色已暗，石阶上积满了雪，爬山本就不易，更别说现在还要背着个人，更是难上加难。

    云谨凉明显就是在有意为难他！

    云谨睿眼睛一瞪，暴脾气一个没忍住，张嘴正要说什么，云凉速度比他快，语气超横超qiong地道：“怎么，你还想抗旨不遵不成？”

    云谨睿眼神阴鹜地看着他，额头青筋时隐时现，拳头也捏紧了，似乎下一秒就要对着云凉那张脸揍上去。

    李丞相自是知道四王爷的脾气，生怕他一个冲动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不可挽回的事，在眼前这歌节骨眼上可不能出事，于是赶紧上前一步，有意无意挡在云谨睿身前，对皇上拱手道：“皇上，这山并不陡峭，山顶离山脚也不远，臣一人爬的了这山，并不需他人帮助，况且四王爷乃皇亲国戚，是王爷，臣只是朝堂之上的一介官员，让四王爷背臣，这样怕是不妥啊。”

    “什么妥不妥的，”云凉拍了拍李丞相的肩膀，“没事的，既然是朕下旨让他背的你，那就是妥的，你不要有心里负担，他好歹也是你的亲外孙不是，照顾老人嘛，做小辈的这是应该的。”

    李丞相：“”

    李丞相还欲再说什么，云凉抬手制止了他，转而看向云谨睿，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云谨睿，你说是不是啊？”

    云谨睿压着怒气：“你在故意整我。”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然而没想到的是，云凉居然诚实地点了点头：“对啊，朕就是在故意整你啊。”

    云谨睿：“”

    李丞相：“”

    云谨灏则一脸痛快又解气地站旁边眼睛亮晶晶地继续看戏，并且还小幅度地挥舞了一下拳头给他哥加油打气。

    “因为朕看你不顺眼啊，所以朕就整你啊，”云凉抬高了下巴，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怎么，不服啊？”

    “你！”云谨睿已经忍云谨凉很久了，一个下贱人生出来的下贱东西，居然敢一次又一次针对侮辱他，他从小就是父皇最受宠的皇子，父皇母妃哪个不是宠着护着他，岂受过这般羞辱？

    为大局着想，丞相一直劝他处事说话都小心谨慎，凡事都要忍忍忍，切莫冲动，让人抓了什么把柄，然而如今他不去找云谨凉麻烦，云谨凉倒踩他头上来整他了，这还让他如何再忍？

    云谨凉当即就一脸狰狞地挥起拳头，朝云凉冲了过去。

    云凉见他这架势，吓得他赶紧躲到了肖无战身后。云谨睿则被李丞相眼疾手快地给拦了住，好言好语地不停劝道：“四王爷，冷静，冷静啊，切莫冲动，切莫冲动，皇上、皇上跟你开玩笑呢。”

    有了护盾底气特别足的云凉从肖无战身后探着脑袋，朝云谨睿吐了吐舌头，道：“想打朕啊，有本事来啊，来啊！谁跟你开玩笑了，朕就是在整你，不怕被砍脑袋你就来打啊！”

    “你以为我会怕你！”李丞相一把年纪，力气本就没年轻人大，云谨睿被气得一个爆发，把死命抱着自己的李丞相推了开来，朝云凉冲了过去，结果都没冲到近前，就被肖无战一脚踹飞了好几米远。

    云谨睿砰的一声，重重摔在了雪地上，捂住胸口吐出了一口血。

    所有人都没想到肖将军居然下手这么狠，好歹说对方也是个王爷，居然直接就将人给踹了出去，当真是一点不留情面，胆子着实大得很啊。

    然而这皇家之事，可不是他们这些做奴才侍卫的能插嘴看戏的，遂众人纷纷赶紧垂下了脑袋，不敢再看也不敢吭声，只耳朵还高高地竖起。

    云凉心里则是爽快得不得了，嘴里小小声地“yes”了一声，拍着肖无战的背，兴奋地道：“你这一脚太tm帅了！”

    肖无战勾了勾唇角，但笑不语。

    “睿儿！”李丞相朝着云谨睿的方向跑了几步，却突然想起了什么骤然停了脚步，转身朝着皇上扑通一声跪趴在地上：“皇上，四王爷并无意冒犯，只是少年心性一时冲动，还请皇上您莫要怪罪于他，无论如何，四王爷也是您的亲兄长啊！”

    云凉清了清嗓子，背着手从肖无战身后走了出来，道：“可是朕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心灵和精神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朕怎么能够让这事就这么算了呢！”

    李丞相脸色一变：“皇上”

    云凉手指向云谨睿：“你。”

    云谨睿虚弱地倒在地上，胸口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眼含怒火与恨意地紧紧盯着云凉。

    “毕竟你是朕的兄长，朕也不可能真的杀了你，”云凉想了想，道，“这样，你背还是得把丞相背上去，朕会找人盯着你的，要是敢放下来一次，就少你一顿饭，后天回了京城后，你就直接卷铺盖回你的封地去，过年过节这种日子，你也别回来了，不然朕就以刺杀罪把你关大牢里去，到时候可别怪朕翻脸无情大义灭亲啊。”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丞相忙不迭地叩头谢恩。

    云凉满意地点点头，身心顿时畅快无比，转身，高高兴兴地去爬山了。

    待几百号人浩浩荡荡跟着皇上爬上了石阶，李丞相抬起头，看着走在最上面的皇上的背影，眼里闪过一道狠戾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