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3.终于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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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小到大,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绝对不会茫然处事,除却在那个人身上,他时常会控制不住的想去靠近之外, 还从来没像今晨这般“胡闹”。
仅仅是为了那颗艳红的小红痣吧?他如此想着, 眉头蹙的更深。
那个人的最后一面,他都没有见着,听说她现在就躺在那冰冷的棺椁之中,这肯定不是她想要的,她最惧寒了,入秋之后就是披风不离身,到了冬日,走到哪里都会抱着一只罩着毛茸茸套子的汤婆子。
每次见着他,那冻的粉红的小脸总是凶巴巴的样子。
梁时不懂,她为何总是那般疏离他,他只是很喜欢她而已, 想给她一个完成的一辈子, 他已经尽力去谋划了, 只差一点, 他就能将她带出宫了。
可世事难料, 那个家伙终究没有给他机会。
一旦思及此, 梁时胸口一阵抽搐的撕扯之痛, 他紧捏着手中佛珠,那股难以发泄的愤恨又不可抑制的溢了出来。
他恨的人是自己,他发过誓会一直护着她,可她那样毫无心机之人还是被人给害了!
梁时深吸了一口气,对门外的两个心腹道:“进来!”
如风与如影原以为新夫人能解开梁时多年的心结。
今晨他二人还瞧见夫人给大人研磨了,夫人站在大人身边,看上去就是男才女貌,十分相配,可大人怎的又不悦了?
如风,如影抱拳,道:“大人,您有何吩咐?”
梁时这才将佛珠递给了出来,“去查查这串佛珠是否有异样。”
既然是梁时交代的任务,如风与如影没有多问,直接就去办了。
金丝楠佛珠是萧湛赠给夫人的,难道萧王爷想害夫人?
次日,萧王府就派了嬷嬷过来,说是来请梁夫人去一趟王府,主要目的自然是给萧湛治头疾与失眠的毛病。
萧湛位高权重,但这些年过得很不轻松,坊间传言,摄政王很少能睡上一个安稳觉,故此他的眉间一直是紧蹙着的,宛若有蕴着化不开愁绪。
萧湛的头疾由来已久,楚翘上辈子没有入宫之前就听过了。
楚翘进入萧王府时,这次的待遇与上回截然不同,虽然她之前也是梁夫人,可如今的地位自然是不一样了。
萧湛的心思是常人难以揣度的,其实楚翘根本不会治病,她只是知道如何能让人安睡,又如何能减轻病痛。
想来,萧湛也知道这个事实,可他还是堂而皇之的将她给“请”过来了。
楚翘想不通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猜测,萧湛最大的目的肯定是为了羞辱梁时。
这事若是传出去,外人不会谴责萧湛过分,反而会说梁时无用,竟然让自己的妻子去给一个外男治病!
这厢,楚翘怀揣各种心思,在一片茫然中见到了萧湛。
他依旧是如常的一身玄色锦袍,墨玉发冠端坐在堂屋上首,正品着一杯清茶,王府的下人俱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个个低垂眼眸,无声无息,宛若不存在一般。
见楚翘有些拘束,萧湛微微一笑,“梁夫人请坐,你在本王这里,无需客气。”
这叫什么话?他上次那眼神好像还对她不屑一顾,甚至打算威逼利诱呢。
况且,萧湛还曾亲口说过,让楚翘嫁给他。如此,楚翘如何能不尴尬?
她笑了笑,命身后的阿福将香包,香料,还有一只三角镂空兽炉取了过来,规规矩矩的福了一福,才道:“王爷,您的旧疾还需好生调理,光是靠着香料远是不够的,王爷还是放宽了心,少些思量为好。”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传言萧湛可能受过巨大的情伤,他又是个杀伐果决之人。“情深”与“慧极”,这二者,他肯定都占齐了。
萧湛脸上的淡笑凝住了,这世上还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已经站在高位太久了,权势与威望带来的只有旁人规规矩矩的服从,从未有人提及过半句温言热语。
或许在旁人看来,他这样的人是不需要关切的。
强者总是孤独的,他一直坚信这一点。
萧湛很快收敛神色,那股疑惑仍旧在心头萦绕,没记错的话,颜如玉被抬入梁府的当晚就自尽过一次,但次日醒来后,她仿佛突然想通了,再也没有寻过死
萧湛的视线一直萦绕在楚翘身上,他这人深沉,但并不沉闷,突然没来由的道了一句,“梁夫人祖家在通州,可喜欢看话本?”
这几年通州出了一个民间艺人,专会写一些家长里短,男欢女爱的话本,楚翘当皇太后那些年,时常会让宫人出去购置一些回来。
楚翘虽然没心没肺,但她从不愚钝,萧湛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翘并不排除是萧湛害了她,她知道朝中权臣皆有杀她的可能,毕竟她是站在炎帝这边的,那时候正想着法子帮着炎帝夺回玉玺。
所以,摄政王一党很有可能弄死她。
楚翘莞尔一笑,“家中是做香起家的,妾身自幼跟着母亲学制香,还不曾看过话本,怎么?王爷感兴趣?”
萧湛似笑非笑,不再提及话本一事,他将话题拉到了他的旧疾上,“以梁夫人之见,本王是优思过度所致的头疾?和何种优思?”
她又不是萧湛肚里的蛔虫,她哪里会晓得?
不对啊,萧湛不是一个随意扯话的人,他今日与她说了这些,究竟想干什么?
楚翘依旧装傻,“妾身也不敢笃定,王爷少些操劳,心中无念,加之服用汤药,时日一长,头疾定能康复。”
这时,萧湛的嗓音突然降低了几分,他眸光幽幽的看着楚翘,道:“心中无念?可本王如何能做到?本王心念着一人数年,怕是这辈子也难以放下。”
楚翘:“”果然受过情伤啊!
她虽看的话本子甚多,可她当真不懂的,她从不明白世间男女因何会纠缠嗔痴,更不知男女情爱因何会令人痴迷。
原来她以为嫁了皇帝表哥之后,她能像一个正常的姑娘家一样体验一回,可表哥没有给她机会,就连交杯酒也没喝上,表哥就突发癔症猝死了。
楚翘身为妇道人家,这种事肯定不好相劝。
时下民风虽算不得严谨,但她也不能做出任何有违妇道的事出来,即便她急切的想要和离,也得小心谨慎。
楚翘尬笑了一声,“王爷何不往前看呢,以王爷的才情相貌与地位,巴望着嫁王爷的京城贵女如过江之卿,比比皆是。”
萧湛来了兴致,这样劝说的方式,他也曾经听那人说过。
但他到底不敢直接试探,却道:“梁夫人,本王知道你想与梁大人和离,本王其实可以帮你。”
他幽眸之中像藏着无底的深渊,叫人不敢直视。
楚翘的确视是想顺利和离,但是正如她此前所言,梁时是恶狼的话,萧湛就是猛虎。
她为了躲恶狼?反而求助猛虎?结局不都是被吞了么?这有甚么区别?
她当然不会这么傻!遂找准了时机,转移了话题。
楚翘端坐着,“王爷,妾身并非郎中,只是对岐黄之术略懂一二,对王爷的帮助微乎其微,王爷若不还是令请名医的好。”
萧湛打断了楚翘的话,“梁夫人过谦了,本王觉得梁夫人的香包很管用。”
在萧湛意味不明的笑意中,楚翘哑然失语。
是以,二人都沉默了下来,楚翘坚决不提和离一事,也不可能暴露自己曾迷恋话本,隐约之中,她觉得萧湛在试探她。
又或许是她多疑了。
萧湛留了她吃了一盅羊乳,这才指派了婆子送她回府。
若是换做曾经,她肯定是不会畏惧任何人,可她如今身为梁夫人,竟然在外男家中待了近一个时辰?!
没有和离之前,她怕是被先浸猪笼了!
果然,楚翘才回府没有多久,梁时那头就派人过来传了话。来人是如风,楚翘也是认得此人的,当初梁时去隔壁楚家习武时,如风与如影都会跟着一道学。
他二人虽是梁时的贴身随从,但其实还不如梁时。
楚翘自知这回她无话可说,但她也是有苦难言,若非前阵子梁时不在府上,楚翘也用不着为了护着两个哥儿,而欠了萧湛的人情!
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梁家!
如此一想,楚翘理直气壮的去见了梁时。
然而,梁时并没有斥责她半句,却递了一本心经过来,他那颗黑色的头颅抬也没投,只道:“再有几日就是皇太后的忌日,这本经书你拿回去抄了,三日后我要见到你的誊抄好的经书!”
他是打算给皇太后烧经书?
楚翘僵在原地,她活的时候,梁时赠她经书,她这都死了,梁时怎么还想这桩事?!
楚翘随意应了一声,抱着经书离开了书房,她回到小院正要准备开始誊抄,却突然想起一事来。
梁时认得她的字迹啊!
不行,她肯定不能自己抄,而且她这样贪懒的人,若是将一本经书统统抄下来,她会“飘飘欲仙”的!
正当楚翘想法子命人誊抄时,她大惊失色,忙将府上可能出现她字迹的物件统统销毁!
这一忙活就到了黄昏时分,楚翘半点不敢松懈,她思来想去,突然想来了此前为了赚钱,还写过话本纸稿,那话本子就在梁时书房的一处架子上!
“!!!”
事不宜迟,她现在务必在梁时发现之前,先将话本毁了,否则以梁时心性,他一定能猜出她的身份。
在小院中踱了几步,楚翘对阿福吩咐道:“去小厨房备一份糕点,我要去见二爷。”
阿福闻言,当即就笑了,“夫人,您可算是想明白了,奴婢这就去。”
楚翘:“”她的确是想明白了,要想在梁时眼皮子底下安然度过,她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她知道自己一向行事大大咧咧,当初有父兄和炎帝撑腰,但眼下她只能靠自己小心为上。
少顷,楚翘带着阿福去了上房,她直接去了梁时的书房,却见梁时与花木暖皆在。
他二人在场,她又该如何将话本拿走?幸好她机智,趁早察觉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见楚翘也端着糕点过来,花木暖精致的脸上明显溢出一出一抹尴尬,可她到底是个外人,又是当着梁时的面,便只能卑躬屈膝喊了一声,“夫人,您来了。”
楚翘点了点头,此前为了和离,她为难过花木暖,这厢花木暖委曲求全的可怜态度倒衬托了她自己心机歹毒了。
不过,楚翘并不在意。
若是能够和离,她倒是想当一个恶毒主母!
曾经在话本里,她也写过这样的人物,要想当一个恶毒主母,难度并不大。
楚翘做出了一个傲慢正室应该摆出的态度,对花木暖道:“花姑娘,这么巧,你也来了?我与二爷有话说,你且回去吧。”
这话冷冷的,像极了一个捍卫自己权威的妻子。
如风,如影,“”看来夫人还是很在乎二爷的,此前所谓的和离闹剧,大约也只是欲擒故纵吧。
梁时看人极准,他以为楚翘还在极力“善妒”,他微微抬眸,神色清冷。
花木暖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将她养在府上,无非只是给她一条活路,届时若有合适的人选,给她几十抬嫁妆,将她嫁出去就是了。
他此刻倒想看看楚翘究竟还要耍什么把戏。
小妇人还是明艳少女的模样,却是佯装老练,但可能装的不太像,倒显得莫名的可人。梁时贪恋的看着她眼角的小痣,假装那个人还在,哪怕只是这一刻。
当花木暖委屈巴巴的望过来时,梁时淡淡道:“你先回去。”他一直不曾给过花木暖承诺,也没有给她误会的机会,是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靠近他。
梁时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他在男女情事上,从来都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
花木暖再怎么美貌,于他而言都不及某人。
那人骄纵耍横,可在梁时眼中,没有谁比她更好了。
她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姑娘啊!
初见时,她穿着大红色小袄,梳着两只丫髻,上面还绑着石榴石,整个人圆滚滚的,煞是可爱。不过这种可爱没有维持几年,她仿佛一夜之间就抽条了,成了亭亭玉立的小丫头。
七岁之前,他还能与她说说话,给她扎纸鸢。
七岁之后,机会少了,但他总能寻到合适的借口,他借故跟着楚家的武师傅学艺,又借故找楚家两位公子对弈。就如她当了皇太后之后,他拼了命的爬上那个位置,只为靠她更近一些。
从千转百回的思绪中回过神,梁时见花木暖一离开,他脸色无温道:“何事?”
楚翘是来拿话本的,她先将糕点呈上,笑道:“二爷,妾身想找些书看看。”
梁时这才抬眸看了楚翘一眼,这个小妇人诡计多端,脑子里不晓得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梁夫人的身份可不是谁想要就能得到的,她却想和离?
是外面有老相好?
梁时当然不会放过楚翘,起码目前不会,他眸色淡淡扫过,不再搭理她。
楚翘知道,梁时这是默许的意思了,见梁时伏案阅卷,她便蹑手蹑脚的去了书架那头,很快就瞧见了她写的话本子,将东西找到之后,她自然是火急火燎的离开。
当行至门廊时,身后突然传来梁时淡寡的声音,“站住!拿的何书?”
梁时的书房,他自己当然一清二楚。他虽在吏部任职,但本朝律法,八卦之术,演算术,各州各府的地理志,甚至还有一些医书,皆是应有尽有,独独没有女子可看的书册。
楚翘心头咯噔了一下,她这样子着实古怪又可疑,梁时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
这这可如何是好?!
梁时对这小妇人太不了解,虽说他需要这样一个人的存在,给他的三个孩子当母亲,但他也不会放一个祸害在家中。
楚翘真想拔腿就跑,可她知道那样不亚于是不打自招,她僵在原地,一时间彻底不知该怎么办。
就在楚翘百般思量时,身后一道高大的身躯逼仄的压了过来,他人长的高大,胳膊也是格外的修长,很轻易就将楚翘手中的话本夺了过去。
楚翘侧过身,面露惶恐的看着他,大有最贼心虚的嫌疑。
梁时看了一眼话本,又瞟了一眼楚翘,他神色有那么一瞬的僵凝,之后唇角微微一动,“这就是你要看的东西?”
楚翘宛若定住了,屏息道:“正,正是啊。”
梁时没有翻开话本,只是随手塞进了楚翘的手中,似乎很嫌弃,并且叮嘱了一句,“这种东西,你自己看看就行了,休要让三个孩子看见!”之后,他又添了一句,“误人子弟。”
楚翘:“”哼!真没眼光,这是她亲手所著!
楚翘抱着话本,没有提出任何反驳,很快就离开了上房,回去听雨轩的头一件事就是先将话本毁了。
总之,可能出现她字迹的纸张在一天之内尽数被毁。
这一天晚上,楚翘疲倦的躺在檀香色大迎枕上发呆,这样日子,她也不晓得何时才是个头
。
她怎样才能和离?
是夜,秋风萧瑟。
梁时还未睡下,如风悄然靠近,如实禀报道:“大人,属下已请了周公查验,这串佛珠本身并无异常。只是别看着金丝楠珠子浑圆封闭,周公说这里头钻有小孔,里面添有一味不知名的香料。因着气味被檀香遮盖住了,故此才不甚明显。”
周公是一个世外高人,算是梁时的半个恩师。
梁时眉头一拧,他无非只是略有疑心,没想到萧湛当真做了手脚,可是他针对谁?颜如玉?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妇人罢了。
他问道:“可知是何种香料?”
如风并不能确定,“这个周公说他还需要一些时日方能查出来。”
梁时凝神半晌,方道:“嗯,让周老先生继续查下去,若有结果,速来禀报!”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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