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叁拾捌回 仙尘道渺渺 人海路茫茫

    人生太匆匆，朝来寒雨晚来风。

    穿出荒山，路过孤坟，越过人海，三个可算初生的问道者心中没忘记经历过什么，学过什么，但女的笑颜如花，男的浪荡高歌。

    一路走来，三人尽量不施展神通，就像凡人一样往北而去，往魔界而去。

    龙墨觉得林宵说的话很对，即使问道求长生，人生仍旧太匆匆，所以应当慢行于人间，看一看那个他们从未真正涉足过的凡世，看一看那些悲欢离合。

    再急，亦急不来那数年的时光。

    彷佛眨眼般便流逝的时光。

    三年过去了。

    五界中从葬天雪原消失后，在这三年内发过三件事，刚好一年一件。

    第一年是冷霜大战剑君于天山下，那一场削平三个山头的大战，由天山山脚开始，没有风雨雷鸣，没有流光溢彩，但一男一女每一招的对撞，不是大地凹陷，就移平山脉，而那仅仅是余波。

    这一战，让五界中人都真正见识了什么才是道境，什么才是可怕！

    第二年是在魔界发生的事，同样是一场大战，不过这次主角换成了一位红衣女子对阵凤梧派，但与冷霜那一场似乎平手收场的大战不一样。

    那位无名的红衣女子，踏着火云现世，然后凭着一双拳头与比魔界天空更红的火焰在凤梧派杀了一个来回，凤梧派那位现任掌门凤天先生，更是直接被她用拳头钉死在地上。

    如果不是后来出现了一位神秘的黑衣人迫退了她，那一战凤梧派就算能杀死红衣女子，恐怕也会被其余四界大举清扫掉他们在人间界的势力。

    至于最后一件，是前不久才传开来的事，那就是摘星楼重开山门，并且陨落了三位道境大能，至于原因，就连与摘星楼最近的仙宫也不曾听说。

    钟声响起的那一天，只有人看到一位糟老头踏着冰莲威压四方，并在摘星楼一带大肆出手，把各家安放在那里的探子全数连根拔起。

    然后站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上，老人就只留下了一句话，便又重新缩在摘星楼内。

    “意欲图谋摘星楼者，死！”

    于是这个一直隐于仙界的古老势力，也渐渐被普通的问道者所知，不再像以前一样除了那么一小撮问道者外，就无人知晓。

    不过对于随后闻说能与仙宫抗衡而去投奔的问道者，摘星楼依旧如往常一样，非有缘者，不渡。

    秋风扫起两旁黄叶的树林小道上，仍旧一身墨绿衣裳的常千里口中咬着一条烤鱼，对正来回张望的龙墨问道：“喂，你不回摘星楼看看吗？听说死三位道境了。”

    穿着一件从凤梧阁中买来的紫线白仙衣，龙墨没好气回道：“摘星楼又没动用紧急召令，我凭什么回去？何况不就几位道境，只要那老头在，死再多也没什么。”

    “也是，你们的规矩又多又重，而且那位陆师伯又严厉。”

    被常千里，龙墨二人迫着换上一身大袖儒服的林宵不由奇道：“什么规矩？”

    龙墨撇了眼冷霜放任自流的人，叹气道：“各门各派在出山后都有一个历练任务，你知道吧？”

    “略有所闻。”

    “摘星楼的规矩是不完成任务，不得回山，那怕死亦不能！但我。”

    常千里吞下最后一口鱼，截断道：“但你的任务太难了，我猜是你师傅想逐你出门，又找不到借口，于是哈哈哈。”

    看着黄叶下夸张大笑的绿衣少女笑得扶着幼腰，林宵拍了拍额头道：“什么任务？”

    龙墨拔出腰间薄刀对着常千里呲牙咧嘴一番，苦着脸道：“找雪灵，碧水，忘川冰，断空滕和师兄司马南，断空滕到手了，忘川冰应该在忘川河源头，碧水我虽不知道是什么，但凤梧阁可以买，就是贵了点，但雪灵和我师兄就头痛了。”

    林宵咦了一声道：“咦，雪灵在葬天雪原啊，至于碧水我倒略知一二。”

    龙墨呆了呆，转头望向林宵呆滞道：“雪灵在葬天雪原？”

    “嗯，葬天雪原。”

    “但但葬天雪原没了啊？啊该死的。”

    想起那个在红衣女子手中化作火山千里，正式融入人间的葬天雪原，龙墨满脸呆滞的蹲在地上，抓着自己披散满肩的长发，低声的骂道：“该死的魔族女子，那老子不是永世不得回山？”

    冷清的林道中，阳光一如往常的温暖着所有，但此刻蹲在地上的，枯萎黄叶下的逍遥仙却是一脸咬牙切齿的望着前方。

    他身旁背着双手一身大袖儒服的少年，笑道：“不知道，反正我师傅说天地万物皆有灵，而雪灵就在葬天雪原，她会带我进去修练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寻找雪灵，可惜没找到。”

    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的常千里，停下大笑问道：“天地万物皆有灵？”

    像饱读诗书的林宵那张儒雅的脸上，带点淡笑道：“不错，古神大战，你们可曾听过说？”

    龙墨一脸沮丧道：“看过一二，不过都数万年前的事了，这五界除了那些老不死的有多少人知道？问也不说，一天到晚唠叨着什么长生大战，活见鬼。”

    “不对，见鬼倒容易，见他们那些老东西更难。”

    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常千里，认真道：“不错，就说风雨阁吧，那些常说什么什么长生的老家伙，一个比一个躲的深，要不是本小姐身份高贵，都以为整座风雨就那三数位道境。”

    与龙墨和常千里不一样，冷霜就只有林宵一位弟子，所以五界中的秘闻，他所知道的极其多。

    为了秘密培养他，冷霜可没少花力气，甚至秘密得如果不是葬天雪原中迫出了混元金阵，到现在为止，能够知道他是冷霜传人的问道者，除了他们自己外恐怕一个人都没有。

    林宵，他本不叫林宵。

    问道有问道的世界，凡人有凡人的世界，虽偶有交集，但其实大部分时间，这两者都是分开的。

    林宵记得那一年因为野鬼作祟，自己那个模糊记忆中的村落，就只剩下寥寥数人，然后有一位白衣仙子踩着飞剑，在云霞中降世。

    山是群山，树是绿树，那个名叫清河村的地方，本该山清清，水秀秀，左右连接的黄土泥石路，左有楠木村，右有鱼河乡，相距不远，再远一点便是一个叫青山镇的小集落，以供应那座群山中的各部村乡交易换物。

    那是他儿时的记忆，短暂的人间路。

    发生改变的是，某一天整座清河村突然被左右村乡的普通人包围了，像是疯了一样的人。

    那个血红的夕阳，满地碎尸的木屋村落，啃咬人肉的疯子，他到现在还深深刻印在脑海。

    那个时候缩在如地狱般的角落，才刚学会奔跑的人脑海中就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就只会惊慌哭叫。

    直到一位白衣仙子踏着飞剑从天而降，屠尽满村的她在那座村落的祖庙中取走了一件物品，然后抱着他离开。

    冷风洌洌的乱石山顶上，没有树，就只有小草三三两两，残阳斜照的红霞下有一位穿着金线白色仙衣的女子，背着刀剑背着双手，黑髪随风起舞。

    她的身旁有一位才六七岁的小孩，小孩满脸都是慌乱，满身都是血，血是别人的血。

    “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清清冷冷，便如人一样，不沾一点烟火味。

    没有看过小孩一眼的她等了良久，始终没等来回应后，才又冷清道：“这村子姓林，你以后就叫林宵吧，代表黑夜的宵，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子，我的黑夜。”

    于是那一天开始，无知的小孩便割裂了凡世，在她的照顾下，踏上问道求长生的路。

    他好奇的问过那位师傅，当年为什么选了他？

    她说，他是她的缘人，是离道最近的人。

    他不懂。

    不懂什么是道。

    不过清冷的女子没再说，只是说以后吧，以后你就会懂什么是道，不过作为师傅我希望你不懂。

    因为不懂的人比较快乐，懂了，就没什么快乐可言。

    再后来，不断的流浪中，他渐渐懂了什么是道，不过就如她所说，懂了，就不快乐了。

    他叫林宵，她叫冷霜。

    所以他成为了她暗中的影子。

    “人海的路茫茫多，可仙路却更加渺渺茫，宵儿，从今天开始你自己去走走，找你命中的缘人，找属于你的东西，直到我需要你的那一天，再回来。”

    “是，师傅。”

    黄叶飘飞的小路中，斜阳下，三位刚出道没几年的人相遇相识。

    他们都想问道求长生，他们都付出了，可收获其实只有两三分，很多问道者都只看到他们威风凛凛的一面，都只是在猜测他们到底出身何门何派，羡慕他们得到无数资源去堆积那条长生路。

    但只有他们那个圈子中的人才知道，他们这些人为了长生路付出了多少？

    无数个日夜的不眠不休，无数次生死边缘徘徊，无数次的诡计拉扯，那些东西在他们的生命中，有些是师傅刻意设下的陷阱，有些是其他人妒忌的果实。

    但这些东西，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趟不过，就死！

    即使常清风对常千里的态度也是一样，要不你选择平凡等死，要不就选择险中求生。

    想叩门，就必须时刻准备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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