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3章 秦奶奶

    三天后，肖苒辗转设法打探到了余珍玫就诊的疗养院。

    从负责的医师办公室出来，走在疗养院宽阔的绿地上，脑子里一直回想起刚才医师所说的那些话。

    她现在才知道这几年自己不在家的时候，错过了多少事情。

    余珍玫的抑郁症有一定的遗传因素，但主要还是属于心理社会因素作用的那一类患者，而且爆发点的确是她的忤逆出走。在肖苒离开以后，她爸的脾气更差了，身体状况也一直不是很好。肖苒一去就没有任何消息，在对丈夫的照顾和对女儿的担忧的双重压力下，家庭医生发现她开始有一定的征兆。

    但余珍玫素来要强，不愿意被人知道，甚至连自己的丈夫肖启华都没有告诉，叮嘱家庭医生保密以后，自己默默的承受和治疗。

    直到肖苒回国，加上肖家大哥肖莫南即将完成学业接手公司，整个肖家头顶的阴云似乎都消散了不少，余珍玫的病情才算暂时稳定了。

    可惜好景不长，肖苒不愿意离开莫柏森，再次从家里脱离开，偏偏这时候一直按部就班让人放心的肖莫南，突然宣称他一直都不想接手家族企业，而是另有打算，遭到反对以后，居然也一张机票飞到了国外，只留了个信儿说是追求自己的事业去了，功成自会回来。

    这么一折腾，余珍玫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症状一下子就全面爆发，在焦虑低落和失眠厌食的折磨下，整个人都迅速消瘦下去，再也瞒不住家里人。但对外还是保密得极严，只有家庭医生和几个管家保姆知道。

    家庭医生看光是靠药物治疗难以起效果了，余珍玫又不愿让外人知道，所以没有什么有帮助作用的交际，才建议她到这家私人的高级疗养院来进行辅助治疗，多接触一些其他阶层完全不认识的人，能让她放开心怀倾诉的人。

    而之前在为叶汉青澄清的记者招待会上，有一个记者曾经提到了她大哥肖莫南据说将要回国的消息，其实是真的，而回来的原因，就是因为家里瞒着余珍玫向他透露了她的病情。

    脑子里乱糟糟的，大量的信息混作一团。

    肖苒在草地旁的长椅坐下，望着前方发呆。

    医师说她能做的就是多陪伴，以及帮助缓解她母亲的精神压力，从实际上解决那些困扰和问题。可肖苒深知现在的自己，只要一跟余珍玫见面，只会加重她的负面情绪。

    目前来看，只有等她哥回国，才能看看有没有好转的迹象。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把脸埋进手掌里。

    铃声响起，她隔了半天才不太情愿的抬头起来，一看到屏幕上的“大魔王”那是她给秦屹寒的备注几个字，心里的烦躁便又增加了几分。

    “秦总，有什么事吗？”

    难道周末还能召唤她去加班？

    “帮个忙。”

    三个字，是秦屹寒一贯的语气，既不问问她有没有空，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明明没有命令的口吻在，却有种不容推辞的感觉。

    “算加班吗？”

    肖苒顿了顿道。既然不能拒绝，再怎么也得给个加班费什么的，才不算吃亏啊！

    “不算，算你乐于助人。”

    如果他们面对面，秦屹寒一定能看见肖苒实在没忍住，用她漂亮清澈的大眼睛翻的一个大白眼。

    “我从来没有学习雷锋的优良品质，您还是另找他人吧，我想齐巍应该很愿意免费给你做任何事情。”

    齐巍对秦屹寒忠心耿耿到什么程度呢？就算他现在病入膏肓插着氧气管，只要秦屹寒一个电话说有需要，恐怕他也会立马自己拔了针管爬起来飞奔到公司做牛做马。

    秦屹寒似乎是在笑，语气里带点儿轻快。

    “这个他真做不了，否则我麻烦就更大了。”

    “什么意思？”肖苒忍不住好奇起来，“你还没说帮什么忙呢？”

    “请你当我几个小时的女朋友”

    “那算了。”

    肖苒只听了个开头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我还没说完。”

    “你说完也不会改变我的决定的。”

    “如果我认识一个从美国回来，在那边精神治疗研究领域负有盛名，这次专门被国内一个机构请回来当专项科研课题咨询的心理和精神科治疗师呢？”

    肖苒一下子顿住了，半响，开口道，“你先说完，具体怎么帮？”

    秦屹寒在电话那头微不可闻的轻笑一声。

    肖苒惴惴不安的来到约定地点。

    秦屹寒说，是他家里年过八旬的奶奶老年痴呆症又犯了，最近一直念叨着要看孙子和孙媳妇，保姆没办法，秦家父母亲自回去也安抚不下来。

    本来就一直催着他结婚的秦母一声令下，趁机逼着他必须带个女人回去看望她老人家。

    白色的兰博基尼开到她身边停下，车窗摇下来她才认出是秦屹寒。

    上了车肖苒就忍不住道：“为什么又找我？你身边没有别的女性朋友可以帮忙了吗？”

    “没有。”秦屹寒干脆的道。

    “公司里呢？”

    “没有合适的，你看起来比较符合她老人家心中的孙媳妇标准。”

    秦屹寒目不转睛的盯着路面，随口道。

    听不出这是夸奖还是调戏，肖苒决定闭嘴不再追问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迟疑的问道：“你说的那个医生，能治好我妈的抑郁症吗？”

    “相信你这几天已经查过不少关于抑郁症的资料了，应该知道这是一种多么难完全根治的心理疾病，当然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治好她的心病。刚好，他最擅长的就是心理疗法。”

    秦屹寒意有所指的道。

    肖苒眉心紧蹙。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母亲的心病是什么。

    秦家老爷子去世以后，为了给秦奶奶提供良好的空气和环境，秦家的大宅坐落在城郊，也是因此，其实秦家父母和秦屹寒由于工作原因没有经常呆在这个家里，而是更多时间都各自在城中心有居所，偶尔才会回来看看。

    不过，秦奶奶几年前就已经不大认得他们了，总是把宅子里负责照料她的保姆和管家们叫儿子闺女的，行为举止也越来越接近小孩。每天除了在花园里坐坐，就是在客厅和卧室看电视。最近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电视的刺激，总嚷着要见孙子。

    而孙媳妇这一点，就连秦屹寒自己也不知道，其实是秦斯窈转告他的时候，自己添油加醋的。

    不管秦屹寒在外面再怎么威名震天，在秦家，秦父秦母依然是主张一切生杀大权的人。而如果说还有谁是可以让他们服软的话，就必须是现在就如同几岁小孩一样的秦奶奶了。

    此刻秦斯窈在远方自己的酒店里，一边享受年轻小帅哥的按摩服务，一边在心里想着老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肖苒跟在秦屹寒身后，穿过木质地板的走廊，来到宅子后面的小花园。

    秦奶奶背对着他们，坐在吊起来的藤椅上，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虽然是坐着发呆，背却打得挺直，一点没有老年人身体佝偻的感觉。

    旁边守着的保姆注意到他们的到来，想出声打招呼，却被秦屹寒用食指放在嘴上制止了。

    他放慢了脚步，异常缓慢的走过去，肖苒在后面也不由自主的轻轻踮着脚尖。

    “奶奶。”

    秦屹寒走到秦奶奶背后，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喊了一句，语气是超乎平常的柔和。

    肖苒听到这声，心里莫名的一抖，就像是有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她看着秦奶奶闻声一下子转过头，惊讶的望着他，秦屹寒嘴边露出一个小孩子恶作剧成功般的笑容。虽然幅度不大，跟他平时少得可怜的明朗比起来，已经算是巨大的奇观了。

    有些微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肖苒不禁惊讶于秦屹寒又向她展现出另一面。原来他在自己奶奶面前，是这种温和又像没长大的孩子模样。

    不过接下来秦奶奶的一句话就立刻打破了这温情的画面。

    她皱了皱眉眉头，奇怪的道：“你是谁？”

    秦屹寒脸上的笑还没消褪，无奈的直起身，“您又不记得我了，上次走的时候不是已经想起来了吗？”

    保姆在旁边忍不住帮忙解释：“秦先生，奶奶最近睡眠不是很好，总是做噩梦惊醒，嚷着要孙子回来帮她赶跑坏人，所以可能记忆也有些受影响。”

    这时候秦奶奶似乎刚刚注意到这边还有个人，转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竟然逐渐显露出高兴的神色。

    “秦奶奶，我是”

    肖苒想了一下，准备主动上前做自我介绍，但被她站起来打断了。

    “窈窈？你回来啦？哎呀可回来了，你还记得回来看奶奶啊！”

    秦奶奶不由分手的颤颤巍巍走过来，一把拉住肖苒的手，欣喜的抚着她的手背。

    “呃”

    肖苒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了，只能微笑着仍由她左右上下打量。

    被撂在一边的秦屹寒两步踏过来，“奶奶，我就是您的孙子啊，我回来了。”

    秦奶奶过了半响才把端详着肖苒的目光缓缓收回，转向秦屹寒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下来，暼着他，不咸不淡的道：“孙子？我有个孙子？”

    秦屹寒顿了一下，坚持道：“对，您不是最近都在说想见我吗，所以我回来了，而且”

    他伸着长长的手臂，抓着肖苒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我还听您的话，把孙媳妇给您带回来看了。”

    尽管早就商量好了，听到“孙媳妇”这几个字，肖苒还是有点窘迫，微微涨红了脸，心里不停的提醒自己，为了那个专业医生，忍住。

    秦奶奶瞪大了眼睛，看看秦屹寒，又看看她，嘴巴颤巍巍的，似乎是憋了什么话。

    秦屹寒迟疑的道：“您不高兴吗？”

    他看了一眼茫然的肖苒，心里觉得自己挺满意的，难道奶奶不喜欢这类型？可是当初她明明

    秦奶奶终于开口了，指着他俩，不可置信的道，“你们怎么能在一起？窈窈是你亲姐姐啊！近亲不能结婚的你知不知道？要得病的！”

    包括保姆在内，其他的三个人一起愣住了，半响反应过来，只觉得额头冒出了三根竖着的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