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食尽粮绝

    路海文的身体本来就很强壮，经过徐芮悉心的照料之后，原本烫手的高烧现在已经退了下去，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色泽，神智也慢慢恢复了。清醒过来，缓缓睁开眼，感觉很暖和，很舒服，好像靠在什么很柔软东西上。

    徐芮由于在路海文昏迷期间便一直在照顾他，现在早已疲惫的睡了过去，所以对路海文的醒来一点也不知道，杀手的职业敏感，在此刻已经完全消失了，和普通的女孩子没什么区别。

    路海文迷糊的转了一下头，活动一下有些麻木的筋骨，可是刚一扭头，脸颊便与另外一张光滑的脸颊来了个亲密碰撞。

    纵然徐芮睡的再死，可是脸部的神经可是最敏感的，稍微一点就能感觉的到。她睁开眼睛，连忙坐正，不高兴的娇嗔道：“你干什么？”

    路海文这下可是彻底清醒了，刚才的动作实在是太那个了，他连忙坐直，紧张的看着徐芮，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刚刚醒来，想转个头，结果就，就。”如果在其他人眼中，他这样的回话，肯定是骗人的象征，可是徐芮却是知道他刚才的境况，想了想，靠在肩上醒来难免会那样，于是也就没作纠缠。

    只是，徐芮对嘴对嘴喂水那一段，却是只字未提。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又在洞中度过难熬的黑暗时光，现在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太多了，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但随之而来的，更大的难题开始摆在二人眼前，压缩饼干已经吃完了。即使是每天只吃一点点，可是那两小块饼干依旧是杯水车薪，虽然解决不了饿的问题，但最起码，两人没有饿死。但现在，形式却是十分的不容乐观。

    路海文就这样与徐芮有气无力的背对靠坐，最起码，比起冰凉的石壁，这样却是好上许多，还能保存些热量。

    “哎。”徐芮靠在路海文的背上，已经有两天没吃过东西了，喝了两天的水，头已感到昏昏沉沉，腹中开始还空的难受，现在反倒没感觉了。

    路海文的病虽然好了，可是由于处于处于半饥状态，现在又处于全饿状态，身上没有一点点的力气。听到徐芮的叹息声，便无劲的转过头去，看着她，想知道她为何叹气。转过身，徐芮原本冰冷的脸上，此刻却是带满憔悴，因为她每天都在小水潭里洗过脸，所以并无肮脏之感，但是，却是明显的消瘦了许多。

    路海文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在学校学习之时，曾经听闻过许多关于黑道间杀手火拼，或者杀手杀人如麻之类的事，可谓是心狠手辣至极。可是，为什么她这个美女杀手却是这么善良？在没有食物的绝境之下，还把仅有的压缩饼干与自己分吃，难道真和自己想象的那样，她是善良的天使杀手？

    而这时，徐然感觉后面的路海文已经转头朝向自己这边，也转过头去，却见他正呆呆的看着自己，脸微微一红，道：“你看什么？”

    路海文连忙从想象中惊醒过来：“没什么，呵呵。”

    徐芮笑了笑，也没多想什么，片刻之后，伤感的叹息道：“死神已经走到我们身边了，随时准备勾走我们的魂魄，你不必那么拘束，随便点，不碍事的。”

    路海文愣了一下，没想到一直冷若冰霜的徐芮居然说出这样温柔而伤感的话，也只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柔”吧。看着徐芮那消瘦的面庞，忍不住道：“作为杀手，你应该第一时间顾及自己才对，怎么却要把饼干和我分吃？”

    徐芮无奈的笑了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感，但还是强自摇头道：“对，你说的很对，作为杀手，其实是很残忍的，若在平常时候，我绝不会和你分吃。可是，假如你饿死了，就会慢慢的腐烂，爬满恶心的蛆虫，再然后就变成骷髅，如果那样的话，估计我还没等到饿死，就先疯了吧。”

    路海文听她形容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杀手就是杀手，这么详细都能描述出来，看来她真是杀过很多人。

    徐芮看了他一眼，道：“你怕了？”

    “咳哪有，这有什么可怕的。”

    “我是说，你害怕我杀手的身份吗？就算不怕，以后会讨厌或者对我敬而远之吗？”

    路海文立刻大声道：“哪有！”随即又道：“虽然你是杀手，可你还是将饼干分给我，这足以证明，你不是那种残忍的杀手。”说到这里，心里对徐芮是不是杀手这个问题突然清晰了好多，绝对是善良的杀手。

    徐芮笑了笑，又低下头去，说了这么会话，感觉好累。

    沉寂片刻之后，徐芮又柔声道：“你说，人死时，到底有什么感觉呢？”

    路海文摇了摇头：“你是杀手，你最有发言权。”

    徐芮微微一笑，道：“可惜，虽然我杀过不少人，也眼睁睁见到那些人死时痛苦的表情，可是却完全感受不到死亡到来时的恐怖感觉，真是太可笑了。”

    路海文默然。

    怔了怔，又道：“不过现在我总算体验到了。”

    路海文愣了愣，不解道：“什么？”

    徐芮淡淡道：“没感觉。”

    路海文不明的转过头来，好奇的看着她。

    徐芮又是淡淡的一笑，很平静的说道：“我们已经断粮两天了，依照科学来论断，最多忍上七天，也就是说，咱们满打满算，还只剩五天的时间了，五天以后，我们的死期也就到了。”

    路海文沉默。

    徐芮笑了笑，仰起头，看着黑暗的穴顶，呐呐道：“不知道咱俩谁先死，谁后死。”

    “先死后死还有什么分别吗？都逃脱不了死。”

    徐芮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不对，先死和后死可有着天壤之别。”

    “什么天壤之别？”

    徐芮淡淡的笑了笑，今天，她的笑意似乎特别的浓，“你和死人在一起呆过吗？”

    摇了摇头：“呆过，在煤矿采访的时候，那一次，我自己都差点死了。”说道这，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又道：“你死过吗？”

    “你再说一遍？”徐芮以为自己没听清，问道。

    路海文叹了一口气，对着面前的黑暗，缓缓道：“其实死亡境地也是很美好的，完全漆黑的世界，周围全部都是花花草草，在黑暗的终点，有一个白色的光点，那应该就是天堂了，其实人死后什么都不知道了，无所谓先死与后死的区别了。”他想起了在百龄煤矿跌落悬崖时发生的情景。

    徐芮静静的听着，然后轻声道：“那你还知道死前的感觉吗？”

    “一摔下去就没知觉了。”

    “你说的还算好的，如果要我选择，我宁可选择突然性的死亡，慢性死亡是一种死神的刑法，是最折磨人的，我见惯了我的枪下亡魂，那死亡的痛苦，实在是历历在目。”徐芮的声音，似乎带有一种惊恐之感。

    路海文怕她再说下去真会精神分裂，连忙安慰道：“死前的忍受也许是升入天堂的必经过程，先苦后甜是宇宙不变的法则。”

    徐芮忽然冷冷的自嘲道：“你认为我还有可能升入天堂么？我双手可是沾满了鲜血啊，就算死神想开后门，可是上帝也不会接受我的。”

    “我记得天主教好像有种信仰，不管人在生前做了什么错事，只要能悔改，还是有好报的，祈祷总会没事的。”说到这，忽然想到一个早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当杀手？你这么美丽，画的画也好，我一直都以为你是画家呢。”

    此刻的徐芮仿佛陷入过去的回忆之中，眼神直直的盯着前面无穷的黑暗，空洞而平淡，带着一丝回忆的情怀，缓缓轻笑道：“杀手，人天生都是杀手么？”话语充满了空洞，无助，与失落。“四岁，是我人生的分水岭。”又道：“你想听吗？”

    路海文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你的故事，一定充满崎岖吧。”

    徐芮没在说话，片刻之后，带着一股回忆的朦胧之感，低声说道：“四岁前的童年是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日子，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爸爸是科学院的工程师，妈妈是艺术设计师，他们都很疼我，我得到了一个孩子在童年所能享受到的最大快乐。但是在我四岁生日过后，一切都改变了。”

    路海文怔了怔，徐芮的生活，好像从四岁开始算起。

    徐芮说到这里，好像回忆起了过去的痛苦时光，但还是忍住，道：“那天，我正在沙滩和伙伴们堆城堡，可是，保姆阿姨忽然给我穿戴整齐，然后带上我，来到医院。我爸爸妈妈出了车祸，爸爸当场死在车内，而妈妈，却是等见到我最后一眼，才遗憾的闭上双眼，她担心，她年幼的女儿，以后该怎么办。”

    “后来，我妈妈的亲姐姐，也就是我的姨妈，他们全家搬到我的家，开始几天，他们对我很好，几乎把我当成他们自己的孩子，百依百顺，当时我是非常的感动。可是过了几天，那个姨妈欺骗了我，骗我签订了产权转让协议，当时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的按了手印。可是，当一切财产都过户到他们名下后，人性的丑恶嘴脸终于暴露无疑，他们把我赶出家门，送到了孤儿院。”

    路海文仔细的听着，他忽然觉得，这样的童年，是怎么过来的？

    徐芮说到这，忽然笑了一下，又道：“结果那个孤儿院的院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进去后，受尽百般凌辱，清洁教室c厕所，总之，脏活，累活，全部都要我干。后来，我就逃跑了。”

    路海文忽然感觉到，徐芮的身子开始抖了起来。

    “在孤儿院里，一天就只有两顿饭，而且没菜，饭还很稀，当时就是饿着肚子逃了出去，在一片漆黑的树林里，过完我人生的第一个惊恐的夜晚，当时我真的好饿，就和现在差不多，你知道吗，一个四岁的小孩子，饿成这样，会怎么样？再后来，我流浪街头，被一个陌生的女人收养了，她叫陈飞燕，是一名杀手。”

    “原来你是这样走上杀手道路的？”

    徐芮沉默了，路海文却是静静的凝听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终于，她又道：“她虽然是杀手，可是并没有告诉我她的真实身份，同样，她也没教我任何的杀人技巧。她在生活中，既如严师，又如慈母，完全的呵护关心我，可是当时我却并不这么认为，总认为她整天逼我学习，练眼睛，是一个很坏的女人，现在想起，却不尽其然，她是想让我学会自我保护的能力，能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