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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7章 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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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澜这一回造势着实造的有点狠。

    如果从拙政殿里挂着的那一副手绘的夏朝山河大势图来看,从云贵之地沿着一条斜线到中原,几乎是舆论滚滚,大势汤汤。

    温玦和楚楼被打发去收拾烂摊子之后,其它地方做的倒是没有云贵明都那么明显了,就应盛那点处理民间舆情的水平,在温玦眼里那就是个渣渣——当然,在楚楼眼里也是。

    毕竟追溯到最开始的时候,这两位在齐王手底下做事,那是曾经差点用舆情坑过先帝和昭明太子的人。

    应盛回京后,主动自觉的找玄澜请罪去了,表情那叫一个委屈又无辜——我一靠拳头吃饭的,陛下您非得让我练嘴皮子去。

    玄澜看了他半晌,许久憋出来一句话,“无妨反正都是一家人”

    应盛被这强大的理由折服在原地。

    经过了约莫是半年的酝酿,从云贵川陕之地至京都,翊亲王的仁善口碑在民间慢慢发酵,然后在承庆十二年年初,礼部上奏,道是重铭太子快满一周岁了,身健,可以举行册封大典了。

    封太子是要有个册封大典的,只是皇家历来都有这样一个潜在的认识,刚出生的皇子还是需得养一段时间再行册封——怕这孩子福薄,受不住这么重的福气,给夭了去。

    到如今小皇子也养了一年了,虽说还是小,但至少活蹦乱跳的很,据说没少在宫里作妖。这一年又是雪灾又是大旱的,也确实需要一件事来冲冲喜气。

    然后,陛下可能觉得这么一件事冲喜气不够,他又宣布了一件事。

    他要立翊亲王为一字并肩王。

    有些大臣嗖的一下就火了——立毛立!皇后还没立呢!立什么一字并肩王!王爷站那儿他还能跑了去!陛下您倒是把太子他娘拎出来给我们看看呐!

    据说在王爷出征期间,陛下常不涉足后宫,就算偶有涉足,也不过是去端妃宫里坐一坐,重铭太子被他亲自养在身侧,后宫里有得了允许能来逗一逗太子玩的,也不过就只有一个端妃。

    看的宫外的一干忠臣老将提心吊胆——乖乖,这简直是要给太子换个娘的节奏!不是说太液池上那位圣宠正荣吗!

    陛下您可以不用给太子换个娘啊!陛下您可以再生一个出来啊!

    碰上一个不好女色的明君,是臣子们的福气;但是碰上一个连儿子也不想生的皇帝大臣们只能默默祈求先帝在天之灵,保佑皇室福嗣绵长。

    ——百年之后大家在下头见面了,赶紧抽死这个不肖子孙!

    鉴于目前圣上就这么一个带把儿的孩子,不对是鉴于目前圣上就这么一个孩子!小重铭在满朝上下眼里,那就是整一个宝贝疙瘩!

    他娘怀孕的时候大臣们没捞着胎教,落地以后见身体好点了,不会轻易夭了去,大臣们撸撸袖子,开始了幼教!

    明君之路,从小开始!

    当祈舜收拾完他兄弟,安排好了通山修渠的事,顶着一路上百姓们爱戴的目光回京的时候,还没踏进拙政殿,就听见了一个老先生在高谈阔论,立于天下大势,讲解讲解三字经。

    祈舜生生顿住了自己踏进正殿的脚步,收回抬了一半的腿,硬生生一转,往偏殿走去。

    重铭小太子呆的偏殿里,翰林院学士正力图把三字经讲出史记的花儿来,虽然小太子摆出了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但是他们可是要把这位培养成未来的明主的,即使听不懂,便想着,好歹能有些潜移默化的作用吧。

    小太子小太子他在吐泡泡。

    约莫是觉得这老夫子手舞足蹈的还挺好玩,重铭墩着坐在软榻上,仰着头看他,坐着坐着就歪了,咯吱咯吱笑的开心,一个饱嗝打上来,吐了一个泡泡,又被自己逗笑了。

    祈舜看的好笑,这小半年没见,这个球他还是个球。

    老先生一眼看过来,小重铭又使劲把自己扒拉回来坐好,换脸的速度和他父皇有一拼,立刻端正坐好面瘫脸,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倒不像是个面瘫的样子了。

    祈舜走进去,抱起面团子,把翰林院学士打发走,“先生辛苦,还请稍作休息,午后再来吧本王初回,有些想这小家伙了。”

    老学士见礼告退,小重铭被抱着也老实,不吵不闹,祈舜逗他,“球球,还记得叔父不?”

    小重铭一听到球球两个字就浑身一个激灵,愣愣的看了他半晌,结结巴巴道,“父父父父父父王!”

    祈舜原以为他要喊父皇,乍听到父王两字,整个人都傻了,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缓过神来,有些激动的道,“球球你刚才喊什么?没喊错?”

    “没父c父王,”小重铭委屈道,“不是球!”

    心里像是激起了一股暖流,带了一个“父”字终归是不同的。他和玄澜一开始就打算把这孩子当亲生子来养,这个称谓一出来,便立刻又亲近了几分,抱着手上这只面团子,祈舜就匆匆往正殿走去。

    那个宽袍广袖的宽和王爷已经许久不曾出现了,祈舜一路归京尚未来得及休整,此时尚穿着一身箭袖战袍,他也顾不上这许多礼数了。

    也好在宫里头守卫的人都是玄澜的心腹,八成的人也是在他手下被□□过的,对两位主子的事情也是心照不宣,这才没有把这位一身戎装身后还跟着一队铁血侍卫的王爷给抓起来,由着他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拙政殿,再又拐了几道弯由偏殿到了正殿。

    玄澜早得了通报,这下端着脸站在殿内——他可没忘祈舜是偷跑出去的!

    这数月来日日提心吊胆,夜夜不能安寐,倒不是说真个就焦虑到了如此的地步了,他相信这一仗皇叔必也是衣锦荣归,只是整个人难免暴躁了许多,从京里往云贵两地的官道全部清理了出来,但凡有个匪患也被朝廷的大军剿的不敢冒头,粮草辎重必是第一时间就送到前线去,临近云贵的几州布政使也全数收到了京里发来的旨意,全部被敲打了几遍,也令驻军全数备战但凡翊王这边露出一点颓势,那边周围几州的兵力就能全部压上来!

    这辈子得了这么一个人——按照他的想法,那是该是用天下珍宝养着,所有的奇珍玩物全部堆在他脚下,让他应着心情来挑的。

    把人放出去打仗?他还没无用到那般境地!整个朝堂又不是无了皇叔便不能活,这场仗也不是没了皇叔便不能赢,不过麻烦一些罢了!

    祈舜眼下全数顾不上这些,抱着小重铭踏进拙政殿,眼睛亮闪闪的,也不递甚相思,开口便是,“球球唤我父王,你教的?”

    语气是欣喜的,透亮透亮能让人感觉出来的欣喜。

    玄澜还端着呢,便反问,“不该吗?”

    他倒是想让这小子喊阿舜母后最终也就是只能在自己脑子里想想,真要这么干了,不说朝臣,阿舜就能赏他一个冷脸,多久不给近身都不一定。

    自个儿脑子里想了一想,脑补了一下面团子拉扯着阿舜喊母后的场景浑身一个激灵,抹掉自己一身鸡皮疙瘩,把这个想法掐死在脑子里。

    却又不甘心,心里那个痒痒的,到底有点遗憾,便私下里教了小重铭,让他唤阿舜父王。重铭现在还小,还站不到台前,便无甚人前人后的问题,如今宫里能跟在小太子身边的,自然都是帝王心腹。

    也得亏小重铭在他的摧残虐待之下,身为一个孩子的智商竟然够用。

    玄澜给被祈舜抱在怀里的某只面团子地一个赞赏的眼神,原本是没打算让他现在就喊出来的,还只是暗地里教教罢了,没想到这小子认人的本领不错,一见到阿舜就给喊了出来。

    长大以后的成宣帝听闻自己小时候还有这么识时务的壮举,沉默了一会道,“约莫是那时候对小名的怨念就已经够深了吧。”

    整个皇宫上下!开口就喊他球球的也不外乎就是父王和父皇两个人!既然不是父皇,那便只有是父王了!搁其他人谁不是殿下主子的叫着!连敢正正经经叫他名字的都没几个叫他球球?!

    总归当时祈舜是欣喜的——面上可以一眼就看出来的欣喜,以至于玄澜都不好意思直接和他秋后算账,默默的在心里的功绩薄上给某只面团子画上一笔。

    祈舜被他一句反问噎的没话说,两个人眼神在空中交汇,噼里啪啦,那个默契,直接跳过了语言对话,进行脑电波交流了。

    玄澜:不该吗?

    祈舜:于辈分有碍吧?唤我“父王”与礼法不合

    玄澜危险的眯起眼:礼法?朕还没让小东西直接唤“母后”呢!

    祈舜冷眼:你试试!

    玄澜心里呕血:朕看那群老东西不顺眼很久了!

    祈舜继续冷笑:又犯浑了?

    玄澜笑,笑的祈舜头皮都绷了起来,岔开话题,扳回一局:可不是又犯浑了阿舜你忘了你是偷跑走的了吗?

    擦!劳资忘了!揍哥哥揍的太开心!忘了这茬了!

    祈舜将抱着的面团子递给伺候在一旁的朝露,道,“将太子先抱下去吧。”小的再说,还是先安抚大的这只吧这黑化的都快自带黑气了。

    见陛下与王爷似是有话说,伺候的人也都很识相的退下了。

    “生气了?”祈舜一挑眉,好笑问道。

    和宽袍广袖的风流俊逸不同,戎装在身的祈舜显得格外的精神英挺,征战数月回来,整个人都消瘦了一些,轮廓英挺,眼神锋利,眼里尚还淬着血火——以及外边带回来的,天朗气清的高远。

    玄澜微叹一口气,心下认命,面上仍旧硬挺着不说话。

    却见祈舜单膝下跪,解下身上战袍软甲放置一旁,也解了身上所有匕首暗器,独留一身玄黑劲装,微笑道,“臣当初私自出京,虽是事急从权,然如今归来,自是要听凭陛下处置的。”

    玄澜稍微一品就体会到了其中的意味,猛的抬起头,两个人眼神对上,祈舜的眼神是鼓励赞同的。

    似乎在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祈舜被他看的后颈汗毛乍起,就算预料到自己的下场那也得硬着头皮顶上去!无惧玄澜要噬人的眼神,唇齿缠绕间几个字被他吐出来,声音低沉了几分,显得暧昧缠绵,他微微一笑,道:“听凭处置。”

    意味深长。

    玄澜瞳孔一缩,刹那间几乎听得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祈舜站起身来,道;“臣一路归京,少不得满身尘土,眼下要去沐浴休整了”

    贴身到玄澜耳边轻笑道,“不知陛下可同来?”

    眉梢眼角盈着笑,勾走皇帝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