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还没到绝境了

    傅老太太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终于有一日她忍不住将傅二太太找来了。

    连寒暄都没有寒暄，她直接开门见山，“老二媳妇，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傅二太太这才刚从王家回来，如今心情看起来还不错，他抬头看向傅老太太道：“老太太如何问这话？媳妇，并没有什么要说的！”霍

    傅老太太神色一变，骤然拔高了音量，“包括吴夫人和吴青的事儿，你也没什么要说的？”

    傅二太太心里一个咯噔，这是她早就算到了的，她早知道傅老太太兴许会查到什么。

    婆媳多年，她自诩是了解傅老太太的，若傅老太太一开始就知道这事是她做的，一定会找她的麻烦，可这都几日了，傅老太太却没动静，所以她便想当然觉得傅老太太并没有查出什么。

    想想也是，这个吴夫人和吴青想要做什么，傅老太太哪里敢去查？又怎么查？

    可如今已经露馅了，傅二太太倒也不瞒着，直道：“既然所有的事情老太太已经查清楚了的，那媳妇也就承认了，对，这事儿是媳妇做的！”

    傅老太太这些日子是脾气日渐长，抓起一个茶盅直接砸到了傅二太太头上，茶盅顺势滚落下来，瓷片四溅。

    傅二太太很是狼狈，头上有茶叶沫子，还有茶水顺着她的头发滴答滴答落了下来。

    傅二太太并不挣扎什么，早知道当初算计傅明月的时候，她就想到傅老太太是这样的态度了，不过她不后悔。

    傅老太太怒极反笑，“蠢货！真是个蠢货！原本我只以为你事事要强，什么东西都想得到这府中的头一份，有些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我……没想到你却是心思如此恶毒，你觉得你两个女儿没讨到什么好，如今想要将明月也拉下水，见不得明月好了是不是？”

    “我可告诉你，但凡是你得罪了镇南侯或者吴将军其中的任意一个，我们傅家都在跟着完蛋！到时候你能有什么好日子？你自己活腻了，也不稀罕三年和你老二的命呢？”

    傅老太不说话，傅二太太身边的丫鬟也不敢上前去替她擦她头上的茶叶沫子和茶水。

    很是狼狈。

    傅二太太像是没有感觉一般，站着也不动，旋即嘴角蔓出出冷冷的笑来，“怕？如今我还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落到今日这个局面，我什么都不怕！”

    “老太太，我就实话告诉你，我就巴不得傅家完蛋了，傅家荣辱兴衰，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了？若傅家真的完蛋了，我还有王家可以去，反正不管在你心里，还是在老爷心里，何曾有将我们娘几个当过家里人？”

    “傅明月如今不过是不明不白跟着镇南侯，你们一个个恨不得都要将她捧到天上去！可是我的八娘，我的三娘了？”

    “八娘从小不是养在你身边，你没什么感情，这我就不说什么了！可三娘了？那一段时间我怀了八娘，三娘整日就跟在你身边，你当时可是说过，这傅家的几个姐儿，你最疼的就是三娘了！”

    “如今三娘没了孩子，没了亲事，是日日夜夜的哭，一双眼睛都要哭瞎了！你心心念念想着的只有傅明月，可曾有去看过三娘一次？老太太，是不是在你心里只有傅家的权势和名声才是最重要的，旁人便是死了也不足以可惜？”

    她是今日才看清楚傅老太太的嘴脸，可惜啊，有些迟了！

    傅老太太没有说话，这话都是实话，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确实有点不像样子。

    过了一会儿，她才拍着桌子道：“怎么。自己的女儿没有教养好，如今都推到我身上来了？我老婆子对三娘已经仁之义尽了，要不然早在当初事情闹开之前，我就要第二娘当家作主！”

    “王氏，你扪心自问，论样貌，论德行，论学识，二娘哪点比三娘差？若是当初嫁过去的二娘，陈家这门亲事无论如何也不会黄了的！”

    “到了如今，这亲没结成，反倒还结了仇！过几日陈少林就要来京城了，我倒是要看看，老二在朝堂上碰到了陈少林该如何应对？”

    陈家是不折不扣的书香世家，一个个品行端正，可陈少林却是个异类，旁人对他好，他要十倍还回去，可要是旁人算计他，他也要百倍还回去的！

    傅二太太不敢说话，就算是对傅二老爷已经是死心了，可她心底对这段婚姻还是抱有些期许的。

    傅老太太却对她已经是心灰意冷了，只道：“这事，我会同王大人好好说道说道！虽说他自家的妹子没有教养好，我们傅家也做不出休妻的事情了，你如今脑袋不清醒，就好好去庄子上想一想吧！”

    去庄子上？

    傅二太太她不愿意去，去了庄子上，她的三娘怎么办？还有……王家那边怎么办？

    如今杜媚娘一人得宠，只怕她去了庄子上，过个两三年回来，这京城的情形早已变了样，“不，我不去！”

    傅老太太对傅二太太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如今却是难得强势起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若是不愿意去，那就给你一份休书，你自个看着办吧！”

    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傅二太太她不想走，曾妈妈直接差人将傅二太太架了出去，这事儿一出，傅二太太在傅家那是彻彻底底没了脸面。

    傅老太太向来是唯傅二老爷为大，每次做什么大事儿前都会同傅二老爷商量一下，可唯独这件事！

    当成事情定下来之后，她这才派人只会了杜媚娘一声——若是二老爷回来了，让二老爷过来一趟！

    傅二老爷来了存善堂，听了这话，自然是不答应，“……如今这个关头将她送到庄子上去，这，不是和王家作对吗？王一惟从小就疼她，将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王一惟是个什么性子，您多少也知道些的，他这个人啊，是最小心眼不过了！”

    若换成了别的事儿，还有得商量，可傅老太太如今一想着先前那些夫人太太看自己的眼神，她便觉得心头一阵怒火没出去发，“怎么，要是那王家要真的要脸面，怎么会教养出这样的姑娘来？”

    “咱们次次都想着忍让，想着不能得罪王一惟，可就是因为这样，你媳妇才会愈发张狂，若是早些给她些颜色看看，如何会落到今日的这些境地？”

    “更何况，如今你也是不小的官儿了，在齐阁老跟前也说的话，如何就要仰人鼻息，看王一惟的脸色行事？”

    傅二老爷不知道该如何同傅老太太解释，有些话他同一个内宅妇人说不清楚的。

    就好比王一惟是齐阁老麾下的军师，他就是个马前卒，齐阁老对他和颜悦色，是想要他出去卖命，若是他不愿意了或者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齐阁老二话不说就会换一个人。

    如今这世道读书人不值钱，只要齐阁老愿意，大把大把的人想要凑到他跟前讨差事了。

    傅二老爷长叹了一口气道：“老太太呀，这件事的轻重您是不知道，我……”

    “我只知道，这内宅之中，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是我说了算的！”傅老太太很是强硬。

    傅二老爷也听出来了这话中的意思，这事儿没得商量。

    傅二老爷只觉得头疼，在傅老太太还没有先将傅二太太送到庄子上之前，自己则先去了王家一趟。

    他是去负荆请罪的。

    王一惟这个人吧，心计很深，用人更讲究一个忠心耿耿，如今傅二老爷就像他养的一条狗一般听话，他还是很是满意的，宽慰了他几句就要他回去了。

    这傅老太太还不值得他动心思了，可替妹妹出头却还是要的，王一惟没有要自个儿夫人出面，自己是亲自来了一趟傅家。

    不知道他与傅老太太说了些什么，到了最后傅老太太还是松口了，答应将傅二太太关在傅家，只是有个条件，没有她的许可，傅二太太终生不能再踏出自己的院子大门。

    这个条件，王一惟也答应了，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得清楚。

    这事儿，算是就这么敲定了，最高兴的莫过于傅二老爷了，不用得罪王一惟，又平息的富老太太的怒气，又没傅二太太整日在他跟前叨叨念念，她简直比神仙还要快活。

    杜媚娘也是高兴的，整日缠着他，让他宿在自己房中，不舍得放他离开，在床第上的花样更是玩了个遍。

    可吴家却是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京城里头如今是乱糟糟的，皇上那边对下头的官管的严格，这诸位夫太太个个都是人心慌慌，如今炸出这么一条重磅消息来，也算是有了茶余饭后的消遣。

    京城之中本就无风不起浪，有了这般劲爆消息，几乎是人人都知道了，甚至连城郊的流民都在说——吴将军这下子是死定了。

    吴镇海气得哟，那是晚上都没睡着，想当初他就是打了败仗都没有这般惶恐过，胜败乃兵家常事，自古以来吃了败仗的将军不知道有多少，又不是人人都是顾则淮！

    可动了顾则淮身边的女人，只怕就他吴镇海一个人了。

    吴镇海气的又将吴青又狠狠打了一顿，这吴青也是有些倒霉着，身上的旧伤还没好了，又添新伤。

    只是，这一次不管是吴老夫人还是吴夫人，谁都不敢上前拦着，她们都看出来了，老爷这次是真的恼火了。

    吴镇海抡起马鞭来的时候不像是在教训儿子，倒是像在战场上斩杀敌人，“……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当初你生下来，老子就应该将你掐死的！你自个找死不要紧，是不是想将这满屋子的人都拉下去？是不是！”

    有其父必有其子，论好色，吴镇海和吴青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都这把年纪了，身边还养了七八个美妾。

    身边的女人多了，下头的儿子也就多了，虽说吴青是他最小的嫡子，可吴青下头还有好几个庶子了，他的儿子加起来起码也有十多个了。

    吴青平素是不怕打的，更如今只蜷缩着求饶，“爹！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他嘴里都是血腥味，身上哪都是疼的，再打下去，只怕他就没命了！

    吴镇海却还觉得不解气，“顾则淮到今日还没有来找老子，你，你说这该怎么办？若是他来找老子兴师问罪，这件事儿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如今他没来，只怕在想着怎么整死你老子了！”

    他也打的累了，将马鞭丢到一旁，累得直喘气，指着吴青骂了起来，“老子风风光光大半辈子，到老了，脸都被你丢尽了！这几天老子每日都去镇南侯府，想着替你赔罪，可连镇南侯府的大门都没进去，老子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混账东西来了？”

    亏他堂堂一大将军，居然对镇南侯府的门房赔笑脸，传出去，他的名声都不要了！

    不对，只怕如今他们吴家在京城之中已没名声可言了！

    吴镇海一想到这儿就觉得脑袋疼，按照吴夫人之前的算计，事成之后，他去皇上跟前哭诉一番，说不准皇上也会站在他这边的，到时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顾则淮就算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也不敢对他如何的。

    可如今，这件事情可没成啊！

    难道他要跑到皇上跟前去，在皇上面前哭诉说——我本来是打算替您收拾顾则淮的，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到时候别说是顾则淮了，就连皇上也不会放过他的！

    吴镇海只觉得自己要完了，是真的要完了，他连自己的死法都想过了……

    还是吴夫人上前劝道：“老爷，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是您今日将青哥儿打死也于事无补，不如该想想怎么办才好……当日的事情虽不能全部推脱干净，可这件事傅家也有份，镇南侯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着也得给傅家几分面子吧，这事儿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想了想，她更是道：“若是这件事由傅七姑娘主动说和，说不准镇南侯就不计较了！”

    吴夫人年轻的时候就不是什么美人儿，如今年老色衰，在吴镇海跟前是彻底没了吸引力，可他从来不敢小瞧自己的夫人，“依夫人的意思是咱们与其想着去求镇南侯网开一面，还不如去求傅七姑娘？”

    “只是当初咱们要害她，如今去求她，她怕是不会答应吧？”

    “这倒是无妨，就算是傅七姑娘再聪明，可也是个小姑娘家家！”吴夫人笑了笑，看起来比吴镇海冷静多了，“但凡是人，就一定会有弱点，有想要的东西，既然那傅七姑娘聪明，这事情就比咱们想象中好办多了！”

    当天下午，她就去了傅家一趟。

    傅明月听到她来的消息并不是很上心，在她看来，吴青今日变成这个样子和吴夫人是有很大关系的，可见吴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冷了冷吴夫人。

    谁知道吴夫人在滕华园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到了后来就连念星都看不下去了，“吴夫人，今日我们家姑娘身子有些不舒服，还没起了，若是您真的有事儿，不如改天再来好了！”

    吴夫人摇摇头，笑的和煦，“无妨，既然七姑娘不舒服，那就多睡会儿，反正我回吴家也无事可做，不如就在这儿等等七姑娘好了！”

    因为样貌不显的缘故，她看起来倒是没有旁的夫人太太那般高高在上，又因为刻意讨好，她脸上的笑容更多了，拉着念星的手问东问西，听闻念星的娘亲还在金陵，眼泪恨不得就要掉下来了，“可怜的丫头，小小年纪就离了娘，好在碰上了一个好姑娘，要不然，这么好的样貌不知道要遭多少罪了！”

    她是真的会说话。

    念星听了这话也是泪眼汪汪的，“奴婢知道姑娘的好，可有的时候夜里躺在床上还是会想起奴婢的娘，也不知道她还好不好，奴婢从小就没离开过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