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海底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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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生长在海岛，但在去乌烨家以前，林之絮年纪尚幼，并未学会游泳。所以，至今她仍是一个不谙水性的旱鸭子。

    黝黑冰冷的海水被林之絮垂直下坠的身体冲开一大圈翻卷的浪花，透过汹涌的波涛，她惊恐而又不敢置信地看向随她一同跳进海里，一头扎进水底去抓焱燐的狼影男人。

    起初她以为狼影男人只是像第一次那样吓吓她，可直到海水没过了头顶，她才明白，狼影男人并非是要吓她，而是要杀她。

    死亡咆哮着向她扑来……

    腥涩的海水随着她每一次的妄图呼吸而一猛劲地呛入口鼻，她感觉自己的咽喉、食道和肺像被烈火灼烧般疼痛。

    无法呼吸带来的窒息感让她害怕死亡，她尽一切所能不去注意体内的疼痛，拼命用双臂推动身边沉吟不绝的海水，试图抓到任何可供借力逃生的物体。可除了在指间流淌翻滚的海水和海藻外，她什么也没有抓到。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只秤砣，随着紧抓在她脚踝处的一只冰冷的手迅速向暗黑阴森的海底沉去。

    脚踝处持续涌入体内的阴冷感觉不断冲击着她的大脑，刺激着大脑中每一条代表着恐惧的神经。她试图摆脱这种拉拽，可正在逐渐僵硬的身体根本不受大脑的支配。

    她瞪大双眼看着四周暗沉一片的海水，清醒的头脑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死竟然这般容易？这一刻，她的心出奇地平静下来。

    乌烨的脸跳入她的脑海，没想到临死前让她牵挂的人竟然不是太爷爷、父母或姐姐，而是乌烨。

    这一刻，她多想能够待在乌烨的身边，竟日听他讲述岛外的新鲜事，以及书本里的新知识。

    乌爷爷，我无法兑现我们的约定了，办完岛上的事以后，你也不必去找我了，永别了乌爷爷。

    无法开口说话，林之絮只能在心里默默地道别。

    嘴角僵硬着扯出一抹绝望的苦笑，她轻阖上双眼，眼角滑下一滴凄凉的泪水，迅速融入了浩淼无际的大海……

    放弃挣扎后，林之絮孤独而又无助地品尝着死亡滋味。

    她不知道被那只冰冷的手拖行了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还是一天甚或两天？她感觉自己仿佛昏睡了许久，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直到浑浊打旋的海水发出一阵“咕咚咚”的沉响，她才惊觉那紧抓在脚踝处的力量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身体不再下沉，她试着伸展了下身体，惊喜地发现，自己不仅能活动自如了，而且脚底似乎还触碰到了实地。

    四周非常黑，是一种非常纯粹的黑，这种黑让她联想起五岁那年被活埋在地下的感觉。

    她像一个盲人般慢慢地蹲下身摸了摸，手下的触感告诉她，她摸到的是一块黏湿的木板。只是这木板业已腐朽，不像在日光照射下的木头那样敦实。

    她有些奇怪自己在水下竟然能够行走和呼吸，濒死前那些无法呼吸的画面和痛苦的感觉历历如绘地在她脑海中闪过。

    怀疑攫住了她，“我现在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她困顿地想。

    蠕动着直起身，她徒劳地瞪大双眼向黑暗中望去，并小心谨慎地轻抬脚步向前方摸索着前进，试图走出黑暗看到光明。

    可前行没几步，她的额头碰到了一个尖锐的东西，她赶忙后撤了步。

    抬手摸了摸，虽然没有痛感，但她知道额头已经被那个尖锐的硬东西刺破了，因为在蔓绕身边的海水中，她闻到了一股独属于血液的咸涩金属味。

    就在这时，一丝微弱到几近被忽视的光和一阵缥缈却又沉重的锁链声自她的头顶传来，她慌忙抬头向光线和声音来源处看去。

    暗黑的头顶上方有一双飘忽的眼睛，从形状和间距上她敢断定那就是两只眼睛，但她分辨不出那是人眼还是动物的，因为在那眼睛中散发着淡淡的惨绿光芒。除了眼睛，她看不到面部以及其他的四官。

    除此外，因为太黑，她没有发现锁链或者其他的东西，但锁链那低沉的哗啦声却在她的听觉边际回环。

    在与那双眼睛接触的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林之絮心底竟浮起一股无从名状的歉疚和负罪感。

    就在她准备移开视线时，在那双眼睛的周围如飞雨迭至般出现第二双、第三双、第四双眼睛，直至密密匝匝布满她头顶上方的一片空间。

    这些眼睛像是流萤绕顶般，漫闪出点点绿幽幽的光，将四周的黑暗向外逼退了一圈，腐朽的气息紧附其间。这让她想起初生时在母亲房间里见到的那些影子的眼睛。

    随着这些眼睛的到来，阴冷也随之逐渐凝聚成形，这寒冷的感觉不同于冰冷的海水，是一种全身突遭电击般、深入骨髓的阴冷。

    透骨的寒意迅速蔓延至全身，除了眼睛和大脑思维，林之絮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冻僵般动弹不得。

    每一双眼睛的位置不同，但情绪相同，那就是怨恨，这单一的情绪如落雨般自上而下向她倾洒过来。

    借着这些眼睛中散发出的光线，她赫然发现刚才刺中她额头的竟然是一把漂浮在半空的长兵器。

    这兵器的外形极为怪异，形似刀剑，又似戟矛，前端分为三叉，像三把连体的尖刀，刀身两面皆有利刃。刀柄非常长，在海水的作用下，宛如一条悬浮的游龙。

    刀刃在那些眼睛散发出的光线的照射下，反射出幽冷而阴郁的绿光，这把刀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般直指着林之絮，感觉随时都会取下她项上头颅。

    将颤抖的视线从刀身移开，她快速环视了圈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灌满水的木屋子里，室内的摆设大概在水中浸泡时间过久，已经腐朽得看不出原来的面貌。

    勉强能分辨出的桌椅上布满苔藓和海菜，厚厚的海菜下大概寄生着什么海洋生物，在海菜的空隙处偶尔冒出一长串水泡。

    左首屋角堆放着一些箱子，制作这箱子的木头在材质上应该比木屋的质量要好，虽倾塌歪斜，但无明显的破损、开裂或者腐烂的痕迹。之外，还有一些几无完好的瓶瓶罐罐散落在屋内的各个角落。

    这个房间处处都透着一股诡异，没有窗户，也没有门，林之絮像是被人给丢入一个灌满水的、长方形的大木头鱼缸里。

    联想到鱼缸，林之絮再次抬头看向那些眼睛，想来这间怪屋子的出入口应该就在被绿眼睛遮蔽住的头顶上方。

    就在这时，那些眼睛同时眨了一下，像被捅漏的马蜂窝般向林之絮蜂拥袭来。

    而就在这同一时间，林之絮始终戴在胸前的嘎乌绽放出一道炫目的金光，在这光束的照耀下，她骇然发现那把三叉头的长刀也动了起来。

    刀身像在燃烧，发出一阵低沉浑厚的嗡嗡声，如流星飞矢般冲破海水的阻力，向她平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