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5 1个人的君王

    王尚书仰面跪在地上，额头上的和氏璧散发着柔和近人的波动，周围的人感觉不到半点死亡气息。大将军冉天启毫不怀疑王尚书已经死亡，凭附在玉玺上的暗劲足以做到这一点。皇帝在朝堂上亲自杀人，这是大魏开国后的头一遭，他怒不可遏，指着冉雨霁大骂，说她不忠不孝，破坏祖制，损毁皇室名声，行为与泼妇无异，大魏江山岌岌可危。

    “你想要吗？”冉雨霁勾动手指，和氏璧飞了回来，悬在冉天启眼前。

    就算没有发怒，冉天启也不惧自己的侄女，他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抓，手心是空的，幻觉吗？碧绿的光晕就在拳头后面，他再抓，再抓，依旧没有碰到任何实物，彷佛他追逐的是井中之月。因为当过十多年的大将军，冉天启时刻注意上位者风度，他装作浑不在意地罢了手，道：“皇兄真是口不言衷，说好不给你任何帮助，结果早早地这件灵器的御用之法教给了你。”

    和氏璧具有很强的灵性，相比充满杀伐意志的神兵，它更类似修道高人的灵器，只有掌握它的灵性才能发挥出应有的威力。冉天启打死也不相信有人能在十天左右的时间掌握和氏璧的灵性，这块玉玺原本在民间流传，多次引发江湖血案，后来葛洪偶然之下得到它，断定它只是块普通的先天灵玉，与帝王命脉毫无关联，为了减少纠纷，他把和氏璧送给了当时的皇帝。

    “朕从未学过什么御器之法，信不信由你。既然皇叔不愿拿，还请你帮忙擦一下上面的血迹，毕竟王尚书很受你器重。”

    “冉雨霁！你欺人太甚！老祖宗宠你是有底线的！”冉天启咬牙切齿道。

    “如果朕越过底线杀了你，你猜老祖宗会怎么罚朕？”冉雨霁的语气很不耐烦。

    “好大的口气，今天我要以长辈的身份好好教一教你，不要仗着自己是妇人就可以胡说八道！”冉天启真心觉得眼前的人不适合这个位置，不知天高地厚，要不是为了继续从政而压制修行，他几年前就是帝级高手了。

    “嘭！”一声巨响，狂暴的乱流席卷了整个大殿，这是气场的激烈碰撞，群臣护住衣冠退得尽可能远，这种情况下最明智的选择是两不相帮。然而他们期待的同室操戈终究没有发生，冉天启忽然青筋暴凸，而后喷出一大口血来，他低头跪了下去，地上的血液嗤嗤作响。

    “我输了，你要杀便杀，但兵权事关国体，杀了我你也不配得到一兵一卒。”

    俩人都练了祖传的《血战经》，这门功法被创造之初没有名字，由于没有血性的人无法入门，太祖以“血性”代称。冉天启虽然只练到了第六层，血性也足以让他脑袋落地不皱眉，他下跪认输是因为冉家崇敬《血战经》的传统，根据冉雨霁的气场，她的《血战经》也只练到了第六层，然而当冉天启准备激发血液中流淌不息的内力时，血液似乎被冻住了一般，寸步难行，他不信邪地强行驱动却带来了内伤，这下他明白了，冉雨霁对《血战经》的理解和运用远在他之上，两人身上同源的神级内功互相感应后，弱者的血性和战意被严丝合缝地克制了。“这种妖孽，难怪老祖宗们对她如此厚爱。”

    “朕从没说过要你的兵权。”冉雨霁轻蔑的目光扫遍众臣，“你们也一样，朕不会动你们，除非你们自寻死路。皇叔，擦干净后麻烦你放回原处，退朝。”

    女皇一走，和氏璧轻轻地落到了地上，冉天启捧着它看了半刻钟，无法从他古井无波的脸上看出什么，他用衣袍认真地擦了一遍，而后走到龙椅边把和氏璧放回檀木盒子。

    “诸位，王尚书的位置你们可有适当的人选？”

    群臣一愣，很快陆续反应过来，像平常一样各抒己见商讨。王尚书的尸体被抬了下去，官场上一大块肥肉留了出来，众臣不像从前那样兴致高昂为家族谋取利益，他们大部分的心思都在思量：皇室容忍这么一个没有权力欲的女人当皇帝，目的是什么？皇室是要把重心移除朝堂，还是趁机将外姓权臣一网打尽？喜怒无常无所求的女帝，又有什么能制约她？

    当天晚上，下弦月尚未升起，天黑得看不见星，天马载着三女终于赶到了金陵城。

    “哇，不愧是皇城，气派！城里好亮堂，金陵难道是不夜城？”

    还未走到城门，婉儿被宏伟的城墙吸引了，高度至少五十米，没有一丝缝隙，墙面遍布狰狞的岩尖，城内的万家灯火照亮了整片天空，而对着城门的大街甚至比白天还亮。

    “平常没这么亮堂，也许今天是特殊日子。”关芸若有所思道。

    守门士兵确认关芸的身份后，纷纷给关芸行礼，他们脸色古怪地看了看车厢，没一个人提出要检查。

    入城不久，她们发现街道两边挤满了人，屋檐上挂满了灯笼，大多数人都拿着一柄蜡烛，少数人举着发光矿石或夜明珠，看到这些光辉，即便见惯了夜市的婉儿都感到可喜，何况刚刚穿过无尽黑暗的唐向薇，一道暖流没来由地在她心间流淌开来。这时，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捧着一束洁白的鲜花走了上来。

    “大姐姐，你把美丽的仙女带回来了吗？”

    关芸接过花束，轻轻一嗅，芳香扑鼻，她不确定是什么状况，目光在街道两旁扫视，很快发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几个平民打扮的美少女正对着她挤眉弄眼。

    “小妹妹，多谢你的百合花，美丽的仙女就在车里面。”关芸扯出了一个十分对称的微笑。

    “哦，仙女来了，仙女来了！”小女孩蹦蹦跳跳边跑边喊，路边走出了一群孩子跟着一起喊。

    婉儿正在欣赏可爱的小萝莉，“仙女”让她感到不对劲，听到“百合”二字后，她忍不住想问清关芸周围的状况，却听得外边轰然一声梆子响，然后是排山倒海的呼喊声：“仙女下凡，辅我大魏，珠联璧合，国泰民安！”重复三遍，又喊：“女皇万岁！唐姑娘万岁！”

    “哈哈哈哈，这人c这些人真有意思，哈哈”婉儿情不自禁地笑了，太荒诞了，她有一种错觉，自己重生后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亦或组织这次欢迎场景的也是穿越者，总之她脑袋有点飘忽。

    “女皇厚爱，民女无以为报，当鞠躬尽瘁，为陛下排忧解难。”唐向薇被感动了，虽然没流泪，声音却有些哽咽。她心细如尘，想到了很多，这些欢迎她的民众肯定不是自发的，在京城组织这么多人的除了女皇还能是谁？女人可以接受嫁狗随狗，因为这是社会公认的道德规范，嫁给女人为世俗所不容，肯定会被千夫所指，女皇这种做法虽然治标不治本，但至少现在让她很舒服，并且通过这件事让她明白，民众的看法不用太过在意，只要有实际的好处他们就会为你说话。另一方面，把这事光明正大地提出来，也证明女皇是认真的，而非把她当玩物。

    人群喊完话后便散了，婉儿有些失望，看到唐向薇感动的样子又有些吃醋。刚才她理所当然的以为女皇会派一些豪华的仪仗队过来迎接，所以当她只看到普通的老百姓——武者很少，且有人送上有特殊意义的百合花时，她感到有些荒谬。很快她就明白了，这样做很接地气，能消除唐向薇的疏离感，人多势大，却花不了多少钱，至于百合，这个时期的百合主要被食用或药用，农家常有种植，是民间最流行的花朵。

    女皇娶妻的事是下午才流传出来的，同时流传的还有礼部王尚书因为偷税漏税贪污杀人等数罪被处死的消息，后者因为关系到百姓的利益，在皇城造成的影响更大。

    马车渐渐接近皇宫，附近是达官贵人的居所，闲杂人等不得乱入。一群少女等在路边，她们是自发聚集到一起的，不过是为了等关芸。其实关芸并不像男人，铠甲掩不住她的秀美，然而这一时期的审美便是如此，少女们偏好中性美人，据说前朝雌雄莫辨的卫阶就死于“看杀”。

    “关将军，你终于回来了，奴家每次想你想得苦便种下一颗桃树，后来家里靠着那几十亩桃园发了财，来，尝尝奴家的爱心桃。”

    “关将军，这是我精心特制的糕点，你尝尝。”

    “关将军，我听说你三番五次独闯敌营，救出了无数被贼子掳掠的少女，不要这么英勇好不好，万一”

    “呸呸呸，怎么会有万一，关将军已经是圣级高手了。（http：／／）。”

    “哇，好厉害！”

    “切，你消息过时了，前年将军杀死岭东三眼雕时就是圣级了，现在吗？哼哼。关将军，奴家说得对不对？”

    关芸应接不暇，她也清楚，少女们真心想嫁给她的不多，结伴堵在这里是为了抒发少女情怀，抚平青春躁动，或者是随大流凑热闹。她面无表情，偶尔应一声“嗯，不错”，惹得少女们更加兴奋。

    “一个迎接我们的人都没有，真是的，也来个人带路啊。”婉儿抱怨道。

    “这样更好啊，就像回自己家一样，宾至如归。”唐向薇猜出了女皇的用意。

    “磨叽c磨叽，我下去帮关将军一把，让她们冲我来。”婉儿跃跃欲试。

    一个冷傲的声音忽然响起：“各位姐妹，你们别忘了，关将军有要事在身，车里坐着的可是美得不像人的‘仙女’，你们如此不敬，要是皇上怪罪起来，担当得起吗？”

    “奴家该打，忘了仙女姐姐在车里面，我娘在叫我，我等下再来给您赔罪。”一个少女溜了。

    “对不起，仙女，这是特意送给您的爱心桃，不打扰您了。”

    地上多了一篮桃子，少女们嬉闹着离开了。

    “关大将军，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