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玄渊

    高且宽广的寝殿内一时静谧。

    季秋小心翼翼地虚揽住蔚溱，似是失而复得的珍宝，眼中藏着蔚溱看不见的深情。

    蔚溱依靠在他肩上，终于开了口：“为什么人伤心了，一定要找一个肩膀依靠？”

    她的声音和柔和从来沾不上边，经历过无数杀伐生死的她，大多数时候她的声音都利如剑锋，但偏听在季秋耳里，似那柔软的羽毛，从他心弦上轻轻划过，令他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人一时也沉醉了。

    蔚溱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季秋回神，憋了半天：“我我娘没说。”

    蔚溱轻笑，她下巴微仰，与季秋对视上。季秋确实长得漂亮，即便是以她这么刁钻的角度去看，季秋的五官依旧好看，特别是他的一双眼，大而深邃，浓密的睫毛长长的，与他对视的时候，会给人一种他在深情凝望你的错觉。

    不掐着嗓子说“人家”，也不扭着腰装妩媚的季秋，其实一点也不娘。

    就像迷妹追偶像时所夸赞的一样，季秋有一副盛世美颜。

    皮肤白皙，细腻到能看清脸上的细细绒毛。蔚溱伸手捏了捏，温热顺滑，手感不错。

    季秋微微睁大眼，一瞬间又恢复正常。他笑嘻嘻地道：“要不要亲一亲？口感也很好”

    蔚溱：“”口感，当自己是道菜吗？

    蔚溱坐正，转过身，看着他，问：“你不累吗？”

    “啊？”

    肩上空落了下来，季秋遗憾地想，不知下一次能这么亲近得等到什么时候。

    因为蔚溱坐在凳子上，为了让她的头能依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季秋保持着一个半蹲要站的扭曲姿势，十分考验人的体力，很是疲累。一开始，他光是想着蔚溱的头靠在他肩膀处，没注意到这点，现在经蔚溱一提醒，他是腿酸c腰酸，脖子也酸。

    “君上”

    季秋伸手，意图蔚溱能拉他一把，最好是一个用力，将他拉坐到蔚溱的怀里。

    蔚溱没明白，下意识地对着他伸出的手，礼节性地虚握，又松开。

    季秋：“”拉我呀。

    他体力不支，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蔚溱这才明白过来，然而人已经摔了。

    季秋揉着屁股站了起来，望向蔚溱的眼神带着幽怨。

    蔚溱问：“名分要不要？”

    季秋脸上放晴，眉开眼笑：“要要要！”

    峦意的死在平和c安宁的仙界掀起一阵大波，尤其是与蔚溱一起剑挑五大修仙世家c统一仙界的人。他们没有死在战斗中，却在安乐祥和里c站到最顶端之后，峦意被暗杀了。一时间，个个心绪难平。

    而作为出现在凶案现场的陈文斐，原五大修仙世家之一的陈家少主，更是令人瞩目。

    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接受到一堆或明或暗的异样眼光。

    尤其是韩韫，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

    仙界残存的c投靠蔚溱的原五大仙世家的仙们，更是缩紧尾巴，好好做仙，力证清白，恨不得脸上都写上“峦意的死与我无关”。

    蔚溱在去玄魔之渊前一晚去了幽越的住处。在人界的时候，幽越是个十分会享受的人，到了仙界，她也是个十分会享受的仙。她的宫殿，被装饰地清幽怡人，各色漂亮的花花草草随处可见，院子里还装了秋千，在风中一荡一荡的，让人忍不住想坐上去摇晃。

    蔚溱顺应了自己的心，坐到了秋千上，用了一点仙力，秋千便自动晃了起来。

    幽越感知到蔚溱来了，她从殿内走了出来。她应该是正在画画，衣袖上沾了些墨迹。

    “怎么样了？”蔚溱问她。

    幽越神色出现了一丝愤然，“我一直盯着陈文斐，但他不知道是太警觉，还是太邋遢，他竟然一直忍着没洗澡。”

    她遗憾道：“我的梦想啊，遥遥无期”

    蔚溱：“我是说，杀死峦意的凶手”

    “啊？”幽越讪笑，“匕首查到了来源，是朱昊仙人前几天丢的。这个，他的好友们可以作证。因他十分喜爱那把匕首，还特意找寻过。”

    蔚溱问：“是在陈文斐飞升之前还是之后？”

    幽越回道：“之后，他来了仙界之后。”所以，他的嫌疑无法洗脱。

    她又道：“其实，这也间接表明了凶手不是陈文斐。如果我是他，想杀峦意的话，肯定用从人界带过来的武器。以他原陈家少主的身份，拿出不输于仙器的武器并不是一件难事。但也不一定，也许他脑子不好呢，毕竟他都不洗澡。”

    这跟洗澡有关系？

    “我一直盯着他的行踪，他没有和原五大仙世家联系，陈世家本家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想联系，还是避嫌。”

    蔚溱问她：“你怎么不问，追查凶手的事我交给你，而不是韩韫和陆弛？”

    幽越骄傲道：“自然是因为我独得恩宠啊！对不对，君上？”

    蔚溱：“”

    幽越觑蔚溱神色，她小心问：“难不成是君上怀疑他俩是凶手？”

    她仔细回想陆弛和韩韫在凶案现场的行为和言语，越想越不对劲，难不成还真是？

    蔚溱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不，自然是因为你独得恩宠。”

    峦意与韩韫或陆弛，他们感情深厚，若是他们两人来查，蔚溱怕他们陷入感情而挣脱不开，一是影响他们的心情，二是会失了理智，忽视一些东西。当然，即便蔚溱不交给他们去查，他们也会去查的。而幽越，思维跳脱，情感洒脱，但她心细而谨慎，否则，多次偷窥美男洗澡的她，早被人打死了。

    幽越满意了。

    蔚溱来此还有另外一件事，她看着幽越袖子上的墨迹，声音不可见地带了些艰涩：“你在画画？”在画峦意。

    幽越爱看美男，亦擅画美男。

    幽越声音也低沉下来，应了一声，“嗯。”

    她们虽飞升为仙，该断情绝欲，看淡生死，然而，仙也曾是人，等成了仙，也做不到全然的冷漠与疏离。峦意的死，与他亲近的，总是难免伤心，但不会一味沉湎伤心。这才是真正的看淡生死，的仙。

    “画完之后，你能送给我吗？”

    幽越答应了。时光悠悠，峦意的面容终归是要湮灭于时光的。但在那之前，幽越想留下点什么，比如一幅画。她想，君上一定也是。

    与对面仙界约见玄魔之渊，原本是说好各去九个。

    蔚溱，加上八大仙护。如今峦意一死，少了一人。幽越磨着蔚溱，将她带了去。

    得到仙帝男宠名分的季秋，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蔚溱身边，为他们送行。

    他眼中满含依依不舍，拉着蔚溱的衣角，努力憋泪，却憋不出来。幽越看不过眼，默默递给他一半洋葱。

    蔚溱：“”当我眼瞎看不见？

    幽越与季秋结识，也是一个巧合。当天，蔚溱干净利落地将季秋从寝殿里扔出去，结果，季秋正好掉到了幽越面前。

    天降美男，幽越喜不自胜。奈何美男心有所属，幽越也不能将他强抢。得知季秋欲当蔚溱的男宠，幽越为他伟大的梦想深深感动，二话不说将他引为了知己。

    季秋依靠洋葱，终于蓄满了眼泪，他泪眼朦胧地看向幽越，对她表示感谢。他转过头，正准备对蔚溱一诉衷肠，蔚溱抽出了自己的衣角，表示了拒绝。

    季秋：“”

    幽越拍拍他的肩：“肯定是你刚看我的一眼，让君上误会了。”

    季秋眼泪划过脸庞，高兴地看着蔚溱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君上果然喜欢他，他只是看了幽越一眼，君上就吃醋了。

    一行九人，沉默而行。幽越有些兴奋，没忍住：“早听闻对面仙帝仙姿玉树，容貌俊逸不凡，面若高山之巅的雪，冷然惹人心动。不见一见，实在是人生憾事！”

    怀琛听了幽越的话，感慨道：“那你人生憾事挺多。”

    幽越不屑与他说话，冷哼了一声。

    怀琛道：“没看到陈文斐洗澡是憾事，没看到对面仙帝是憾事，幽越，你的憾事能不能高尚一点？”

    幽越不搭理他。

    鉴于气氛太过沉闷，怀琛张了张嘴，最后也没再说什么。

    玄魔之渊蔓延而上的不详黑雾将他们包裹进去，仙力受黑雾影响，渐渐在体内凝滞。但凡是仙力不足的，在这黑雾里根本不能久待。黑雾，是会侵蚀仙力，再侵蚀身体的。

    玄魔之渊在最下方，黑雾的阻隔让他们看不清它的真面目，远远望去，像是巨大的黑洞，如怪物张开的大口，等待着猎物，吞噬。

    他们悬在玄魔之渊上方的天空，这里依然充斥着不详的黑雾。上下延伸，没有尽头。

    对面仙界的人，也已经到了。

    两拨人隔空对峙。

    七大仙护气势陡然一变，一扫先前的萎靡低落。阵势不能输。

    他们穿着青菀缝制的统一玄色衣衫，包括幽越也是。玄色高贵又神秘，八人凛然气势合一，猛一看，挺能吓唬人。

    但对面的不是人，是仙。承霖皱起眉头，小声问季白商：“对面仙界是看不起我们吗？居然只来了一人？”

    玄色，即是黑色，被黑雾隐去身形的八人：“”眼瞎吗？

    眸色冷然的季白商，神色不动，直直望向蔚溱。

    一身白色华衣的蔚溱，在黑雾里越发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