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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7章 内乱未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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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意渐浓之时,大盛内乱一事传遍各国。

    三月初二,大盛左相陆临遇向西宛国主辞别,领金翎卫北上,至北地商州。

    三月初六,征北将军穆常领两万大军西行,往西北五道进发,左相陆临遇为随军军师。

    三月十六,大将军萧直率七千风旗军与安西大军一万精兵战于阴山道火神滩,灭敌六千,自损三千,夺下阴山道。

    三月十八,穆常麾下大军抵达利州,依军师陆临遇之谋划,拨八千精兵援阴山道,踞守不攻。

    三月二十二,穆常领八千兵马攻邕川道,安西王以四子陈韶为帅,双方战于仄山附近,相持三日,战况激烈。三月二十六,陈韶突改战略,连夜后撤十里,盘踞仄山,只守不攻。

    穆常试图强攻,奈何地势于己方不利,只得依军师陆临遇之见,拔营退回利州。

    此后,利州连日大雨,天气恶劣,双方皆以守代攻,互成僵持观望之势。

    至此,西北尚有四道捏在安西王手中,而安西大军除去死伤,尚有五万兵力。

    与西宛的纷争稍停,各方边境防守却不能松懈,是以朝廷能够随意调动的兵将并不富余,且南方今年尤为不稳,匪徒乱贼流窜,占山为王者不少,南方百姓叫苦连连,此事虽比不得谋反大乱,但值此多事之秋,若是民患不平,更会激起怨愤,在这样的情态下,大盛朝廷经不起怨愤,毕竟于大局有敝无利,是以剿匪之事亦不能拖。

    陆临遇在战事上向来求稳,是以在西北盘桓了近一月之后,穆常和萧直皆有几分急躁,只有他的心态最为平和,似乎并没有为目下僵峙的境况所影响,每日在利州城打马瞎逛,夜里便来唤两位大将军吃酒。

    所幸萧直和穆常都是与他相交甚深的人,两人虽心里着急,嘴上倒也不催促他,不过陪他喝酒的心思也没有,这样的内乱之时,他们两个保家卫国的武将哪里有那么宽的心?

    目下西北五道中除阴山道之外,其余几道皆被朝廷的大军围在里头,大大小小统共有十座城池,虽然有些自给之力,但是毕竟居于北方,稻米粮油不如南方充沛,从前每月皆有商队往来南北之间,自战事一起,西北算是被封了个透彻,经商的人尤其惜命,且又怕事,一旦晓得打仗了,哪里还敢往西北跑,是以从前繁华的商路现下都断了。

    老百姓都不是傻子,从前在安西王治下,即便和睦安稳,衣满食足,现下一瞧他们这一方霸王突然造反,城门不开了,商路不通了,首当其冲的便是商贾大户,偏偏那好几万安西大军还得他们凑份子养着,这不是给他们老百姓招罪受吗?如此没过多久,便有了民怨纷起的情状。

    这番情状早就在陆临遇的预料之内。他等的便是这样的时机。

    安西王盘踞西北多年,即便是个蛮王,没刻意费甚心思去笼络人心,但老百姓却是念旧的,是以初入西北便猛力开战,倒容易屈居劣势,如此对峙,消磨的不是西北大军的耐心,而是西北百姓对安西王的拥戴之心,于朝廷有利而无害。当然,如果能顺势激得好勇好胜的安西王斗心打起,那便是另一桩好处了。

    果不其然,四月初六,平州有了动静,安西王陈曜分派麾下三员猛将各领八千大军,于邕川道仄山c瑢县c玉城同时出动。

    瑢县毗邻阴山道,由萧直领兵迎敌,于四月初六辰时初与敌军连夜鏖战。

    至于仄山与瑢县,陆临遇献策,以穆常麾下一万主力军直歼瑢县叛军,只余四千留守利州城外,全力抵御仄山敌军的进攻。

    四月初六夜里子时,由安西王六子陈康所率的八千叛军被灭了大半,陈康麾下三名副将皆被俘,陈康领二千残兵败逃。

    穆常遂遣四千兵马赶赴仄山相援,余下五千赶往玉城与萧直相合,两军相会后不出一个时辰便夺下玉城,遂趁胜追击,歼灭残军两千,主将罗术为萧直所俘,剩余一千残兵败将直接逃出邕川道,至此,邕川道两城尽入朝廷之手。

    经此一夜,西北局势顿变,消息传到京城,忙得焦头烂额的明德帝心头总算安慰了些。

    谁知,就在大家都以为平定内乱指日可待之时,突然又来了一道惊雷——豫川道节度使沈彧叛变,一朝之内举兵杀了下属四州的刺史。

    这可真是个骇人的消息。若不是事实摆在眼前,说给谁听,谁都不会相信,这沈彧从前乃是探花郎出身的文武之才,为人谦逊知礼,深得明德帝爱重,半年前因为恪王一事,明德帝将颖地地方官全数换掉,豫川道节度使一职便落到沈彧头上,谁会想到捞到这个肥缺的新节度使才到职半年,就突然做出这等自毁前途之事,怎不教人瞠目?

    南方宝地豫川道半年之内出了两回叛乱之事,这在大盛朝历史上,还真是头一回。便在众人仍旧惊怔不平之时,陆临遇心里却有一丝极其诡异的感觉。

    自从消息传入耳中,他在一瞬的惊讶之后便陷入了沉思,一直在军帐里坐到夜里戌时,连着一个多时辰,动也不曾动一下。

    萧直巡城归来,从穆常口中听得消息,亦是惊异不已,未多歇足便去帐中找陆临遇。

    一进帐,便见他靠在竹榻上,双目微微闭着。

    萧直一愕:这个时候,他竟然有心思睡觉?

    萧直微微皱了眉头,正欲转身离开,却见他突然睁开眼睛,道:“回来得挺早啊。”

    萧直不欲与他寒暄,开门见山道:“豫川道的事,穆常同我说了,你要不要回京一趟?”

    “我现下回京有何用?”陆临遇挑了挑眉,“皇上已派了励王往豫川道,依我看,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预计还要磨蹭些时候,才能有消息到我手上,到那时才可能瞧出些名堂来。”说到这里,陆临遇的声音顿了顿,似在思忖什么,过了一瞬,方道,“你记不记得,沈彧初入工部时,曾与恪王闹过不愉?”

    没料到他话题跳得恁快,萧直一时怔忡,反应了一瞬,才道:“似乎有这么回事。”

    陆临遇从竹榻上起身,负手踱步走到萧直面前,淡淡道:“咱们可能都错了。”

    “什么错了?”萧直一愣。

    陆临遇却没有接话,他微微垂眸,长指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忽然叹了口气。

    “你想到什么了?”萧直不爽他这副心中有物却不倒出来的样子。

    陆临遇抬眸:“恪王一事或许根本没有解决。”

    萧直微愕地睁大了黑眸,看向他的目光变了几变,忽地想起什么,脸色陡然沉了。

    “临遇,”萧直唤他,一瞬间蹙紧了眉,声音微急,“有一件事我忘记同你说。”

    “什么?”

    “佑和曾说她看见了恪王。”萧直道,“在凤澜楼。”

    陆临遇眸光一动:“何时?”

    “就在两个月前。她认出了那人手上的胎记,但并没有瞧见正面,我便以为”

    两人目光相对,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出了恍悟。但恍悟之后,便是沉重。

    萧直唇瓣微蠕,讷讷道:“我以为佑和看错了”

    四月十四。

    因为这日是乐安的生辰,佑和上午就去了瑞王府,在那里待了大半日,归来时已是下晌。马车在离宫门不远的地方被人拦住了。

    车外负责护送公主的禁卫军一见有人阻路,立即上前呵斥。

    佑和坐在车里,听到外头动静,便对身旁的秋昙使了个眼色,待秋昙掀开前头车帷,佑和便瞧见一个小丫头跪在马车前头,模样有几分清秀,她脸上神色焦急不已,口中高声唤着“公主”。

    望见她的脸,佑和吃了一惊,这不是惠太妃身边的小宫女吗?

    惠太妃去慈云寺时,身边只带了两个宫女,一个嬷嬷,佑和先前去看望过两回,对这小丫头的模样有些印象。

    只是,她不晓得为何这小丫头突然出现在这里。

    “怎么回事?”佑和道,“你近些回话。”

    那小宫女听话地起身走过来,在马车边上跪下,弱声道:“公主,太妃有急事要同公主说,特遣婢子来请公主,求公主今日务必往慈云寺一趟。”

    佑和闻言微微怔住,急忙问:“出了何事?可是太妃身子抱恙?”

    “回公主,婢子不知,太妃仅是叮嘱婢子一定要将话带给公主,太妃说事关重大,不便传话,是以请公主移驾。”

    “这么严重?”佑和秀眉紧了紧,抬头望望天色,便对外头禁卫军吩咐道,“去慈云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