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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章 登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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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维诚半躺在潘心悦的沙发上,突然的亮光晃得他眼压有些不适应,他用手掌挡着强烈的光线,另一只手扶着沙发的靠背慢慢坐起来,等视线适应了一些后,他才将手放下来,微微眯着眼睛,望着站在不远处的潘心悦,嘟咙道:“悦悦,刚才是不是你在喊我?”

    潘心悦不应他,只是紧紧的盯着宁维诚那张无害的脸,觉得有点不对劲。

    醒过神来的宁维诚坦然的望着她,面对她眼里强烈的置疑,针对自己空降似的出现在这个原本不该出现的地方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潘心悦心下大惊,第一反应就是锁是不是坏了?

    她跑到门口,将大门打开来,像神经病似的反复打开再合上,打开再合上,直到她确定她的门完好无损的时候,才有一瞬间的怀疑,安然坐在她面前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真人?

    事情诡异得令人心颤。

    她走过去,离宁维诚近了些,才闻见空气中有淡淡的酒气,她瞧见他神色淡然,眼眸清亮,眉头舒展开来,更像个翩翩君子,可他是怎么进来的?

    她顾不得眼前的宁维诚究竟还是不是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气急败坏的说:“宁维诚,你怎么进来的?”

    宁维诚深深的注视着她,眼角含着淡淡的笑意,抽出一支烟来点燃,然后缓缓吐了一口烟,漫不经心的说:“我翻窗户进来的。”

    潘心悦背后发凉,只觉得心里有股火噌噌的往上冒,声音也尖利起来,“你疯了吧?这里是七楼,不是咱家大院儿里的二层小洋楼,弄不好摔下去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她大约是急怒攻心,连声音都有点变了调子。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错,可宁维诚温和而饱含深情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她,她才恍然想起他们的第一次。他也是翻窗进来,那时候,其实分别短暂,可相思激烈

    看她的神情,宁维诚初步估计她想起了什么,慢慢站起来,离她只有一步的距离,突然长臂一捞,将她拥进怀里,喃喃的说:“不要紧,我既然能翻一次,也能翻二次,熟能生巧,不会有事的。”

    对他的怀抱,她太熟悉不过,曾经在深夜里那样渴望过,可清晨醒来,只有孤寂的自己,她曾经是多么的贪恋啊,只巴不得这一辈子都沉溺其中,永不离开,可是此刻却觉得有种莫大的罪恶感,她虚微的挣了挣没挣开,索性不再徒劳。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好将头偏过去,盯着虚空的某一种,近乎低语:“可这是七楼c七楼,掉下去会摔死人的。”

    宁维诚松开她,双手撑在她的双肩上,笑着说:“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的眉目铺散开来,往日的凌厉消失不见,与十年前的宁维诚相差无几,潘心悦怔了怔,才想起不该与他太靠近,立刻后退几步,说:“这次是侥幸,下次可不一定这样好运。”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失了口,言下之意倒像是鼓励他再来翻窗户似的,忙改口道:“下次可没这么好运正碰上窗户开着。”

    宁维诚仔细盯着潘心悦,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知道她对他并非冷漠,心里头微起涟漪,整个人也完全放开来,在房子里左右打量了下,看到餐桌上放着几盘纹丝未动的饭菜,勾起嘴角,自来熟似的大步走过去。

    潘心悦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宁维诚已经稳稳坐了下来,拿起桌上了的筷子,夹了一筷子萝卜焖肉吃起来,接着把桌上的几样菜都试了一遍,菜虽已微凉,也比不上饭店里那么讲究色香味,却更有一翻家常的味道。

    他吃得津津有味,头也没抬,用最自然不过的口吻说:“悦悦,帮我装碗饭!刚下飞机就被他们拉出去喝酒,肚子里一粒米都没有。”

    潘心悦微微有些发怔,大约是她半天没动,他转过头来,微微笑道:“怎么?没饭吃?”

    潘心悦低低的答:“有。”

    装饭的时候,潘心悦忽然问:“菜要不要热一下?”等了这么长时间,菜应该凉了。

    “不要紧!”

    她只是迟疑了几秒钟,已经端起桌上的菜到厨房里,不过两三分钟,菜又重新放在桌子上。

    宁维诚望着桌上热气腾腾的菜,又看看潘心悦一脸恬淡的站在他身侧,忽然觉得心头一酸,眼里有薄薄的水气涌上来。

    十年间,头七年,他在监狱里,和一帮杀人犯坐在一起吃着难以下咽的牢饭,碗里几乎没有一滴油,可为了生存,仍旧装出狼吞虎咽的样子,后三年,他由于表现突出立了大功提前出狱,吃着各种美味佳肴,山珍海味,表面上风光无限,一呼百应,而梦寐以求的家庭温馨早已遥不可及,像是上辈子的事。

    他怔愣的这会儿,潘心悦已经将饭放在他面前,宁维诚收回神思,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说:“一起吃吧!”他像主人,她生分得更像客人。

    潘心悦犹豫了片刻才将状况搞清楚,明明是她的家不是吗?怎么他倒是反客为主了?

    她也装了一碗饭,坐在他面前,故做轻松的夹菜吃饭,不时的忘一眼时钟,离高天桥下班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他居然还没回来。

    宁维诚闲闲的吃着饭,似乎并没有看她,却仿佛洞察一切,淡淡的说:“你在等他吗?”

    潘心悦夹菜的手一抖,随即低低的答道:“嗯,这时间应该早下班了。”

    “也许他公司临时有事呢?”他漫不经心的说。

    “他们单位算是业界口碑极好的,不知为何,这段时间总是三翻五次的朝令夕改,不知道是不是跟新上任的总裁有关系。”

    “这么说来,你对新总裁有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他又不管我!”

    “那是他有意见?”

    “有意见也不是不能理解,像这样明文规定周末双休,为什么无缘无故又叫人回去上班?况且并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大事。”

    “他很不情愿?”他挑眉反问,继而又笑道:“他就不怕总裁知道了革他的命?”

    “这里的话怎么可能传到他耳朵里去?除非你去告密!”潘心悦不咸不淡的说。

    “说不准!”他抿嘴轻笑。

    “你认识广裕总裁?”潘心悦明知道他不可能告密,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宁维诚故弄玄虚的“嗯”了一声,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过了一会儿,才一本正经的答:“不认识!”

    潘心悦一愣,知道被他涮了,心里不知为何却松了一口气。

    她站起来收拾碗筷,正捧着一堆碗碟朝厨房走,身后忽然传来宁维诚的声音,“我去看我妈妈了。”声音暗哑低沉,与刚刚的轻松愉悦的声线截然不同。

    潘心悦心却一提,步子有些凌乱,手里的碗盏差点掉在地上,她顿了顿才说:“陈阿姨可好?”

    “不太好,那种地方阴暗朝湿,再加上年纪大了,有风湿关节痛,前段时间她给我来信,叫我捎点药进去。”他说得云淡风轻,手指关节却紧得发白。

    潘心悦“哦”了一声,不知如何安慰他,宁维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我妈应该过两年就可以出来了,不知道她熬不熬得到那个时候。”

    在潘心悦的印象里,宁维诚的妈妈陈海洁一直是个健康漂亮的女强人,年纪轻轻管理光源那样大的上市公司,在商场里摸滚打爬十余年赢得了商场“铁娘子”的称号,想必在那样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中搏击,没有一定的实力也站不稳脚跟。

    只是不知道当年赫赫有名的“铁娘子”,有朝一日会沦为阶下囚,并且是以严重的经济犯的罪名。

    这是潘心悦后来才知道。

    潘心悦低声温和道:“一定熬得到的,你放心,陈阿姨一向是个乐观的人。”

    “她头发都白了。”宁维诚眸光微沉,神情极为哀伤。

    潘心悦心头一揪,任是再乐观的人,在监狱那样非人的地方,想必都熬不下去吧?她转念又想到宁维诚的那些年,更觉得一颗心仿佛被沸水烫到了,只剩下那种尖锐而持久的刺痛。

    宁维诚从潘心悦的公寓出来,心情仍旧有些阴郁,他想起母亲曾经精致美丽的容颜,再想想如今满头白发,形容枯蒿的样子,就觉得有种锥心刺骨般的难受在胸腔里泛滥。

    母亲的话像魔咒一般在他脑子里回旋:诚诚,你爸爸的案子一定有内鬼,你一定要捉出内鬼是谁,不然你爸爸就枉死了。

    他将车子开得极快,很快就到了宝英山上的别墅酒店,他将车子停在地下车库后,上楼,在他的房间门口见到了他一直不想见到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