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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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敏在寒泉边静静坐了下来,看着他靠在泉壁上的脸。

    忽然,那双紧闭的眼睛睁开了。

    血色的狭长双眸深深地凝视着她,仿佛透过一个世纪的时光遥远地注视过来,情绪翻涌

    赫敏看着这醒来的魔王,心中微震,面上却不动声色——

    然而,他却率先开口了,声音低缓得似是极为难受:“不要担心我只是借用他的身体一会儿再过几分钟,我就会被他吞噬了。”

    他目光流连在她身上,那是一种成年人的c看透世事走到尽头的表情,与黑发少年截然不同。

    赫敏听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沉沉开口:“你们本是一体。”

    他很是沧桑地抬起嘴角,微微一笑。

    “不一样。”他低哑地说,“我知道不一样我想再看看你一眼。”

    赫敏听得心中莫名难受,看着他说话慢了一拍,语气也变得那么低沉,却依旧执着地,一字一句地,怀念地说:“四十年啦上一次我看到你,是四十年前我老了。”

    赫敏听得几乎要落下泪来。那个海峡边的浪涛和落日仿佛还在昨天,一转眼却已是经年以后她把头转过去,摁下心中思绪翻涌,冷冷说:“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你咎由自取。”

    “是,我知道。”他闭了一下眼睛,又眷恋地睁开,看着她,却又像是看着很远的东西:“为何人会有生老病死?为何人与人相遇,最终又要别离?我不懂啊”

    赫敏听着他这句话淡去了,霍然转过头来——然而那道红眸已经看不见了,黑发少年藕色的身躯往下一栽,深深沉到水里去——

    “喂!”赫敏马上不管不顾地跳进水里把他捞起来,“醒醒!汤姆醒醒!你还醒的过来么——”

    她心神大乱,直到那双黑色的眼睛轻轻睁开

    水光潋滟的眼眸,仿佛变得比先前更为深沉了,仍然是少年的飞扬,却沉淀了许多其他的东西

    冷冷莲香再次轰然席卷而来,他忽然反手在水中勾住她,嘴角上扬:“他刚才对你说了什么?”

    赫敏瞪着他:“哈?”

    他凝视着她说:“那个他说,要在最后对你单独说几句话我答应了。你们都说了什么?”

    赫敏挑眉道:“这你要问我?他不就是你吗?”

    汤姆表情不变,依旧紧紧搂着她,周围寒泉浸得他手掌更是冰冷。他强调似的说:“不一样。你也知道我和他不一样。”

    赫敏扫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他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拢过她湿漉漉的头发,幽幽道:“话说,你泡在寒泉里没问题吧?”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是修炼的阳性功法么?你是火性灵体吧?”他黑眸幽深,若有所思地抚摸过她的一根根头发:“我怕你泡在我这边不舒服”

    “你现在连这个都懂了?”赫敏怀疑地看着他,“你到底融合了一片怎样的灵魂?”

    他摇头,漫不经心却又风采飞扬地说:“你知道罗伊娜·拉文克劳做了什么?我们方才进冠冕内的领域,架子上的书全是空的里面原本有五万本书,拉文克劳女士全逼他看了下去。”

    赫敏闻言不由一愣,随即上下打量着他

    汤姆洒然大笑,伸手把她的头发别到耳后,从善如流而又有些自得之色:“现在我可今非昔比,你送我的中国书,我再去看汉语原版也没问题。”

    “是嘛?那你说个中文我听听?”

    他忽然停了下来,靠在泉壁边,温柔地看着她。

    这一刻赫敏也没动。他们就这么泡在水里,四周安安静静的,她抬头望着他的眼睛,那道眼神简直发烫,令人舍不得移开却又不敢看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他把头埋下来,贴着她的耳朵低低地开口,吐露出来的却是纯正圆润的四声:“溯游从之,宛在——”

    ——“停!放手!”

    赫敏霍一下跳起来,哗啦啦——水花四溅,她瞪着他,连连退后了好几步,双手伸到背后去,把连体束胸内衣扣系了回来

    “原来你看了五万本书,就突然学会了解内衣吗?”她站在水里讽刺地望着他。

    汤姆摊开手,表情无辜地望着她:“好吧,好吧”

    赫敏地看着他,看着他有意无意袒露着自己的胸膛——她不由得皱眉,转头问道:“罗伊娜·拉文克劳之前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因为我扇你耳光而兴奋了?!”

    他继续无辜地看着她,耸耸肩,含糊地说:“呃”

    哗。哗。

    赫敏忽然穿过水面再次走回他面前,凑近了过去——的内衣裹着她的身躯,她眼神锐利地看着他——凑得太近了,一时间他又重新慌了起来

    她眼神锐利,抬手照着他的脸打了过去——汤姆迅速地猛地闭上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和巨响并没有出现。赫敏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又有些好笑地说:“你躲干嘛?你真以为我无缘无故会打你?”

    “唔”他睁开眼睛,再次用一种梦幻般复杂的神情看着她,然而这时赫敏再不犹豫,手上轻轻拍了过去,拂过藕色的面颊

    ——不重,轻得像是在瘙痒

    ——轻得像是春风骚动人心

    赫敏瞪着水面以下,眉毛高高挑起来,黑线地指着他:“你居然对这种事有反应!你真变态!”

    汤姆郁闷地撇了撇嘴,但是却坦然地狡辩道:“不是啊本来你随便碰我一下我就那个”

    赫敏扫了他一眼,轻轻一跃走上岸,带起一身寒泉,没有表情地说:“我要回舞会上去了。”

    但她才刚走出一步,汤姆眼中一跳,紧紧盯着那双细细脚踝,仿佛看到了舞会开场前雪地上那艳丽裙摆下的一幕——

    他着魔似的伸出手,猛地把她往后一拉,把她整个人都拽回池水里——

    哗啦啦——!

    水花往外足足溅了好几尺,他把赫敏生生摁回泉壁上,胳膊紧紧圈着她。

    “喂!”赫敏瞪着他——但他知道她不是真心的,她如果真想挣脱,马上能把这里拆了

    他紧紧贴着她,把头埋在她胸前,又湿滑又柔软,惹得他觉得自己声音也腻了起来:“不要回去嘛”

    “舞会还在继续啊!别人会发现我们不见了——”

    “可是!”他轻轻抱住她的腰,呢喃道:“我不要看你和别人跳舞”

    赫敏低头看着他,挑了挑眉,淡淡地说:“你的魂魄补了一块以后,变得倒是坦率了许多也好。念头通达,这才是应有之义。”

    汤姆听得心中一喜,暗道我所料果然不错,她还是喜欢我说实话

    他闻言搂得她更紧了,双手环抱着她的腰,咬着她的耳朵呵出热气:“我不要看你和别人跳舞谁都不行我会很难受想要吃掉你不要和别人跳舞了,和我在一起做一些该做的事情吧”

    她嘴角不由得抽搐:“你先把手放开”

    “不放!”他固执地蹭着她说,“我一生都不想放开了呃啊!”

    赫敏浑身透湿地从水里跳出来,瞥了他一眼,拢着头发说:“我建议你先把自己弄干净。”

    说着,她迈开长腿,施施然走出去了。

    片刻后,赫敏重新打量着八楼终端室,心中微惊:这地方与罗伊娜·拉文克劳的领域竟是一样是了,这间小书房原本便透露着女性气息,我早该想到的

    她眼光一转,投射到了大屏幕上。大屏幕正好映照出舞会上熙熙攘攘的情形,他们出来还不过一小时,虽几经风云惊变,舞会却正好兴到浓时。

    霍格沃茨从墙壁里钻出来,眨着眼睛打量她——她已然又换了一条浅色纱裙:“唔你要回舞会上去吗?”

    赫敏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不了。”

    “喔。”霍格沃茨高兴地看着她,暧昧地眨眨眼。

    “然而这样似乎有些对不起我的舞伴”她喃喃地说,“哈利和德拉科呢?还有其他人都在舞会上怎么样?”

    霍格沃茨狡黠地望着她:“其他人都很好。哈利和德拉科已经先回去了——赫敏,你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嘛。你们怎么样?”

    赫敏摇头,看着他笑而不语。

    霍格沃茨耸耸肩,跳上椅子,掏出一个装着甲虫的小瓶子,道:“好吧,好吧——在这个大家都享受着快乐的夜晚,我也做了一些保卫城堡的事哦。你之前为我预设的防御设施,终于起作用了”

    赫敏望着那个小瓶,心中微微一动——

    片刻后。

    赫敏坐在扶手椅上,望着手里的一张张羊皮纸,满头黑线:“这都是这个丽塔·斯基特这一晚上写起来的?她还真是——”

    ——《布斯巴顿校长身边曝光疑为混血巨人》;

    ——《惊爆!邓布利多校长返老还童之谜:与德国局长热恋中》;

    ——《勇士赫敏·格兰杰,情陷三角不伦之恋》;

    ——《哈利·波特,金发女伴真身竟是男孩?!马尔福家继承人一朝变女?!》

    大部分稿件还都处于草稿阶段,然而其中某些已经配上了不知道怎么拍下来的照片,比如格林德沃把邓布利多推倒在墙上拥吻,比如汤姆牵着赫敏的手从橡木大门里逃出来

    她越看越觉得汗颜,这几条新闻虽然现在被拦截了,一旦发出去,每一条都是惊天爆料

    “这个丽塔·斯基特”她表情复杂地看了看那个放甲虫的瓶子,“真是个人才。”

    甲虫还一动不动地趴在瓶子里,从外表看,从魔力波动看,怎样也看不出那竟然是一个人

    “怎样处置她呢?”霍格沃茨问。

    赫敏摇头叹道:“阿尼马格斯原本便非同小可,有这样的能力,却要甘心变作一只甲虫,只为了获得第一手的资料作为记者,却是真的道心执着,虽然满篇都是写我的坏话,却部分是实话我现在也无法小看她了。”

    她有些头痛地扶额道:“这样罢邓布利多那篇报道和照片给格林德沃送过去,其他的都扣下她就这么先放在瓶子里吧。”

    此时此刻,汤姆却穿得整整齐齐,一身墨绿的军礼服,脚下蹬着马靴,肌肉勾勒得清清楚楚,表情严肃正经——若是赫敏在此,只怕恍然觉得又看到另一个盖勒特

    但他就这么表情严肃地蹲在密室里,双手握拳,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地上的小黄鸡。

    烧鸡转了转眼珠,看着身旁两口烧着巧克力的大锅,叽叽一笑:“嘻嘻,这些都是给小爷我的?”

    汤姆表情不变:“是。请告诉我吧。”

    烧鸡哈哈大笑,微眯眼睛瞥了他一眼,点头倒:“嘻嘻你这少年倒有趣,小爷我就不客气啦!”

    “别客气,你请。”

    烧鸡嘻嘻哈哈地跳进热巧克力大锅,兴奋地裹得全身都是巧克力色,直到变成了一只巧克力鸡,才满意地跳出来,砸着嘴说:“不错,很上道嘛少年!其实这原本不算什么秘密,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汤姆坐姿仿佛二战时期的军人,腰挺得笔直地看着它。

    “第一,你首先想知道主人过去是谁,她真正的名字——”烧鸡摇头笑道,“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

    “哦?”他闻言一愣。

    “因为她都忘记了。”烧鸡跳进热巧克力火锅,懒洋洋地说:“她跳过一次化生池,许多前尘往事的细节都忘却了,连她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了。”

    黑发少年听得心中大震,几乎要惊得站起来:“这化生池,是什么?”

    “这就牵涉到第二个问题了。”烧鸡拍了拍翅膀,嘎嘎一笑:“你想知道博格特变成的那个男人是谁嘛?不错,就是我主人的前情缘,他已经被天道杀灭啦。”

    汤姆心中恍然一震,果然如此

    “作为我主人的现任情缘,你要知道,正因为如此,她才对你的入魔之魂如此杀伐果断呵呵,因为你若是也走上那条路呢,我主人只能再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了”

    “被天道杀灭是什么意思?”

    “他修的是吃人证道之路。”烧鸡漫不经心地说,“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唯有杀之!唯有吞噬之!世间一切都无可不吞噬,我便就是为魔,我道心即如此,吃人杀人又有何不对?——大道三千,这自然也算一条道,然而他怀着这样的道心,若真是个鼎鼎大魔头也无所谓可实际上,他内心深处并非如此。他会怀疑自己,他不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他吃人杀人实际上会感到痛苦以天道看来,他吃人之欲是心魔魔;以邪魔看来,他的仁慈之心却又是魔;他真正失败是在这一点,本心不明再然后,他始终没有走出两种魔念,最终彻底一念成魔,沦为了失去自我意识c只知吞噬的怪物,被天道所彻底诛灭。”

    汤姆听着这一段慑人往事,心中惊涛骇浪,却又觉得自己有些悲哀

    ——分离魂器,我分离了数个魂器,原本也是为了抛却心中他念,却始终不能成功

    ——不知我那最后一个主魂,把记忆和情感碾压到了极限是否还记得她?

    “其实你也蛮像他的。”烧鸡忽然抬头扫了他一眼。

    “是么”汤姆默然,“是成魔之心么?”

    “气质有点像。”烧鸡幽幽地笑了笑,翅膀扫过火锅水面:“其实你也有可能是他啊。”

    “什么?!”他吓了一跳。

    “你知道被天道诛杀是什么意思么?就是坏事做绝,终于激发了宇宙深处的万灵之怒史无前例的劫雷劈来,几乎要撕裂位面,毁天灭地,只会把这一个人打成劫灰最终魂魄也烟消云散,不入六道,不进轮回,构成肉身和灵魂的能量回归天地之间,融入三千世界的本源之中。”

    “”

    “所以这三千世界,一花一木,一草一石,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物体,都可能是他。”烧鸡说,“但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原来的他,魂魄彻底消失了,上穷碧落下黄泉,哪怕寻遍九百九十九重天也不可能得见,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明白了”他艰难地开口,脑中一片混乱。

    “正是在他沦为魔物之时,他死前还存有最后一念,哀求我主人亲自动手——我主人拔尖贯穿了他的胸口,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化为劫灰,那一幕太过惨烈,当年现场许多修士都深为恻然无法走出,之于修道路上只怕是一道重重心魔别人也就罢了,我主人身处其中,却非得斩灭这道心魔不可我无力劝她,只能看她毅然跳了化生池。”

    烧鸡摇摇头,玩世不恭的眼中极其罕见地晃过一丝惆怅:“当时之局,却是无可奈何无可奈何!从化生池中出来,全身修为被重洗,正是衰弱之际,极少有人能撑过劫雷;偏偏她刚刚走出化生池便是渡劫之雷然而我主人机缘未断,十几年来辗转在这个小位面生活,也就罢了只是,你知道么?她跳化生池实际上用处不大的,那么强的洗前尘之水,却也没有把她心中的记忆给洗掉”

    “什么?”今夜连遭打击,汤姆只觉自己再也无法受打击了,却觉得心头仿佛被重新划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