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2.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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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姐儿敛了目光, 带着莫虎子进了小屋。

    莫虎子原以为进了屋子就暖了,谁成想还是冷冷冰冰,和冰窖子一样。歪了歪头, 问莲姐儿道:“炭盆呢?”

    虎子这一问,就像那天问火把的事儿一样,莲姐儿默了, 才淡淡道:“白天人不在屋子里时, 是不燃炭的。”

    虎子似懂非懂得点了点头。见莲姐儿走到那四方桌旁, 拿起一块布包着的东西递给他, 顿时眼睛亮亮的, 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把蜜饯果脯给了莫虎子之后,莲姐儿还捎带上了那个竹簸箕, 里面一些针线剪子布料什么的, 这才阖上小屋门。

    一路上, 莫虎子跟在莲姐儿身旁,嘴里甜滋滋的,不停唆着手指。风大天寒,莫虎子望着莲姐儿手里的竹簸箕, 忽地睁着眼睛问道:“婶儿, 等弟弟生出来了, 阿奶和爹娘, 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喜欢我了?”

    莲姐儿听了, 也扭头望向身旁人小鬼大的虎子, 顿了顿, 道:“你爹娘怎么说的?”

    “他们都说不会。”

    “那便是了。”

    “哦。”

    虎子低下了头,眨了眨眼睛,圆溜溜的眼睛有点红。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过一会儿又没事了,远远瞧着他爹在剥玉米粒儿,他就兴奋地跑去,冲他爹撒娇了。

    这要剥的玉米粒儿,是多。小山似的堆在那。时间久了,手就又麻又疼。但莫铁根的手,和粗糙铁掌似的,剥起来倒不费事儿。大哥和弟媳,总要避嫌。莲姐儿此时也不好过去一块儿剥,只得在灶房里缝衣裳。顺便等着晌午做饭。

    期间,莫虎子还跑来几次,叫莲姐儿找麻袋给他,好去拿给他爹装玉米棒芯,能当柴烧。

    下午,院门口忽地骚乱起来了。两辆牛车停在了莫家院门口,车板上下来几个人,有青年有汉子,带头的正是李家老两口。这些人手里举着木棍c锄头c耙子,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冲进院落,抱起正在院落里追着花鸡玩的莫虎子就要跑。

    莫铁根瞧自己儿子被人抱走了,当即哗一下扔掉手里的玉米棒,抄起墙角的铁锹,冲上去就要拦。这李家是疯了,居然还抢起人来了!人高马大的莫铁根,厚实得和堵墙似的,冲进去,几个瘦弱的,就被挤在一边。

    拄着拐杖的莫老太和陈氏听着乱哄哄的声,从主堂屋撩了棉帘子出来,一见这阵仗,当即吓得腿软了起来,这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陈氏见自己个儿儿子被不认识的壮汉抢着,当即眼泪就滚下来了,心里止不住得怕,脑子里一片空白。这这虎子要是没了,她可怎么活!这可是她的命啊!

    而莫老太,缓过神来,眼神一厉,反了他们李家了。居然青天白日敢抢起人来了,当他们莫家没人是吧?今天就是拼了她老婆子一条命,也不能让李家带走她大孙子!心头怒火,莫老太是杵了拐杖也要冲进人群里。

    “娘!您别来!”莫铁根身上缠了不少的人,吃力得紧。一见老娘要冲进来,那更是心头火急。这儿子要被抢走了,老娘再出什么事,那不就完了吗?这二弟又刚好出去了,这李家怕不是就瞅着这机会呢!

    院子前边闹得乱哄哄,没人瞧见,这灶房里,也挤进了几个婆子。捂住莲姐儿的嘴,就要套到麻袋里。

    这李老两口,是气糊涂了。儿子眼瞧就要没命了,这李家根就要断了。村长偏心,黑瞎心。不顾他们李家死活,明明都是买媳妇儿,凭什么他莫家没事!

    只要这莲姐儿进了李瘸子的房,事儿办了。那就是他们李家的媳妇儿了,肚子里留了种,他们李家会好好待莲姐儿的。不会亏待她。

    这主意,还都是李老头大哥的三女婿给出的。本就是隔壁村儿的,一听李老头李老太抹着眼泪哭诉村里人不待见他们家,那也是心头冒火。

    他们也想好了,莲姐儿c虎子都要。要是莲姐儿怀不上,还有虎子继承香火。莲姐儿要是怀上,自然是好。怀不上,那也不能让李瘸子,死了都没个媳妇给他守寡。

    反正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李瘸子一死,李老两口是没命活了。他老两口,一生本本分分种地过日子。老了死了,连个送终的人都没。

    而那莫老太,刻薄得整个村儿都晓得。现在两家出了事,村长居然昧着良心帮莫老太这个毒寡妇。

    谁都不傻。那江家家主,是另看一眼她莫老太的二小子,才放了他们莫家。不就是个读书人吗?读书读书,读得一颗心都黑了,当日也不帮着他们李家说两句好话。要是那天祠堂上,他莫璟珏念着同村人的情分儿,帮他们儿子李瘸子说那么一两句。说不定,他们儿子就不会成这样。

    这莫家院子闹那么大动静,隔壁左邻右户的出来瞧着,一见势头不对,这哪里是他们村儿的人,里面好几个隔壁村的。当即几个男人也是冲进去拦。

    十几个人拉扯在一起,混乱得要命。

    当那两辆牛板车拉进村门口的时候,就有人觉着不对劲,去告诉了老村长。那老村长当时正在自家院子,把那块风干肉挪到太阳底下晒晒,一听,正皱着眉头想。又有人跑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喊道:“村长,你快去瞧瞧。那李家老头的兄弟侄子,去莫家抢人了!”

    当莲姐儿被套在麻袋里被抬出去的时候,怕闷死莲姐儿,就没套头。莫老太一瞧,当即腿软,眼前一黑。这二媳妇儿怎么也摻了进去!

    而被几个不认识的人抱着的莫虎子,是又踢又咬,见着莲姐儿了,那是立即鬼哭狼嚎出声,大叫着婶儿。一双手死死拽着莲姐儿的麻布袋,鼻涕眼泪横流,小小年纪没经历过这种可怕的事,那是吓得魂儿都没了。

    老村长和族里长辈慌慌忙忙赶了来,一见这场面,也是大喊晦气。也是又气又怒。最气的,不是李家来抢人了。而是李老两口昏了头,居然找了别的村的人。

    这村和村之间,那就是不同的自家人和别家人。这找了别的村的人,那叫什么个事儿啊!再说了,他李家以为,就他们家在隔壁村有人?也不想想,那莲姐儿,当初她娘是卖了多少个闺女儿。

    这周围村子,几乎全有莲姐儿亲姐。现在好了,一听莲姐儿因为是个养媳,出了这档子事儿,那那些个买了养媳的人家,还不得心惊胆战,生怕自个儿也像李瘸子被打得半死喽。要么就怕自个媳妇被抢去喽。

    这一不小心惹了众怒,他们村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被针对着?

    越想越气,越想越荒唐。老村长脸阴沉得吓人,连忙踹了一下身旁小子的屁股,骂道:“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去拉着!”

    “啊?”有些傻愣愣的小子,反应了过来,连忙也冲进去拉人。

    这村长带了一帮子人,算是把局面控制住了。

    李老头李老太瞧着眼前景象,谁都帮着他们莫家,自己几个侄儿亲戚的,都被制住了,那是当即瘫软在地上就哭嚎。说老天爷黑瞎了心,不分青红皂白,分布不清好人坏人。天打雷劈的黑心玩意儿,是要遭报应的。

    这李老头李老太婆,都年纪大了,头发花白。如今这样瘫在地上哭嚎,那几个拉着的年轻人也不敢上手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道怎么办。都是乡里乡亲的,耕一块地,喝一口井的水。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谁也不占理谁也说不清。

    场面一下静下来了,老村长瞧着,同样也是一把老骨头半截身子埋到土里的人了,看李老头李老太婆哭成那样,沉了半天的脸,也有心缓和缓和,那李瘸子不是还没死吗?叫丰老头好好看看。实在不行,他们村一起出银子,把李瘸子送镇上治病。

    把烟管子抽出来,深吸了一口,老村长满脸褶子挤在一起,想等着李老头李老太婆静下来了,大家好好商量。至于那几个外村人,那是赶紧得请出村去。无论如何,他们村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这场闹剧,足足闹到了傍晚。天灰暗暗的,寒气凛冽。裹紧了身上的大棉袄子,这说话哈气,出来的都是寒气。李老婆子李老头年纪大,身子骨禁不起。被村里人送回家后,老村长搬了个板凳,坐在李瘸子床前。

    只慢慢道,让他好好养身子,看病花的钱,由村里出。又聊着聊着,聊到了这个村是怎么形成的,那是以前兵乱,一群不认识逃难的流民组成的。这一住,就住了祖祖辈辈几辈子。那都是一家人。现在何必为了一个喜春,闹那么多事。

    媳妇儿,以后会有的。大不了,等李瘸子身子骨大好了,在官府指婚名额落下时,由他这个村长出面,请官府赐一个媳妇儿。这媳妇儿有了,还愁没有后吗?

    当晚,昏暗油灯燃着。冷硬薄被上躺着的干瘦李瘸子和在一旁抹眼泪的李家老两口,终于感觉到了自己还是这个村儿的人。心一下软乎,稀里哗啦的。只是还忍不住多嘴,那天,莫家二小子,为什么不在祠堂为他们李家说话。不然,可不就没这些事儿了吗?

    那丰老头,也听着村长的话,紧好的药材用。只是浑浊老眼里划过一丝不忍。但又说不出口。这李瘸子,怕治不好了。但这话,现在不能说。既是说不出口,也是不能说。好好一条人命,没了,多残忍。但,现在要是说了。那刚刚心里有一丝希望的李家老两口,哪里撑得过去。刚刚才平静的事儿,恐怕又要闹出来了。

    他也是这个村的人,也得为这个村着想。村长能想到的,他读过点书,认得几个字的老头子,也能想到。

    而另一边,莫家。

    东屋里,陈氏坐在床沿,两眼通红抹眼泪,望着在床上躺着发烧的虎子,那是心就像被人活生生剜了一块肉似的。哭着哭着,一向温柔的眼睛也划过狠色,咬着牙道:“欺负我们家没人是不是,明儿我就回娘家,把我那些个弟弟都叫来。去把他们李家的屋子都掀了。虎子要是有什么好歹,我就一头撞死在他们李家墙上!”

    “说什么胡话!”莫铁根呵斥道,粗狂的脸也阴沉着坐在方凳上。两条粗粗的眉毛拧在一起,就没舒开来过。今天和那群人撕扯在一起,壮实的身体有好几处扯了口子,点点血迹,好几处青了紫了。全是伤。

    今天虎子真的被吓到了,鬼哭狼嚎,晚上就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小小的人儿,浑身火烧似的。

    而莫老太,也不心啊肉啊地抱着虎子哭了,就是阴沉着脸坐在一旁。那一身深蓝细布厚袄子,厚实得很,却愈发显得莫老太瘦小c干瘪c犀利c难缠c刻薄。

    当莲姐儿端着药进了东屋,瞧着这一屋子阴沉气息,就知道,全家都在等,等莫璟珏拿主意。只要他那个主心骨,说一句话,全家都要找那李家拼命了。

    那是不要命的死磕了。

    把药端上前,陈氏要接过,莲姐儿只道:“嫂子,我来吧。”

    陈氏的眼睛,红肿得迷糊,伤心得头都发晕。瞧了瞧莲姐儿,她有心想自己喂儿子,但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喂不好,也只能点了点头,侧过身子,让出地方。

    整个屋子,安静得可怕。

    然而,时间一点儿点儿过去了。这去镇上还书的莫璟珏就愣是没回来。等着等着,倒把村长等来了。

    外面披个破袄子,一进来便带着一股子寒霜气。外面怕是冷得很。干瘦的身子,浓重的水烟味。一张黝黑蜡黄的脸也显然是心事重重。

    他来,是来劝莫家人的。刚刚才从李家出来,这讲和,还是要两头都顾着的。一进门儿,里面的人都瞧着老村长。心里大抵知道老村长要说什么。但老村长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虎子都这样了,他们莫家那是被人可劲儿了欺负,不争馒头争口气,怎么能算了。

    但到底还是敬着老村长的,更何况今天也是老村长帮他们解了围。莫老太眯了眯眼睛,让莫铁根搬个凳儿给老村长。

    “唉,今儿我来要干什么,你们也知道。”莫铁根特意搬个凳儿,放在离炭盆近的地方,让老村长暖和暖和。老村长一坐,顿时感觉冻僵了的脚开始有了知觉,缓过来后,直接开了口。

    莫老太却冷哼了一声,眼睛瞧着床上的莫虎子,道:“我这大孙子都这样儿了。哦,他们家儿子的命是命,我家孙子的命就不是命?”

    老村长也把视线望向了迷迷糊糊昏睡的虎子,眉头一皱,也是烦得很,这事儿怎么这么难弄呢。

    “到底是一个村的。丰老头晓得了,正往这儿赶呢。”老村长习惯性就想拿出水烟,嗒吧一口。但瞧着发烧的虎子,也就住了手。知道他说什么为了村子的话,这家人根本不听。

    顿了顿,老村长只道:“刚刚我磨破了嘴皮,才劝着李家不到处说,是你们莫家二小子当初在祠堂不帮着李瘸子说话,才让李瘸子这样的。现在他们想讲和了,你们莫家倒是不想了。那两家吵吵起来”

    老村长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了。一旁低着头的莲姐儿,听了,乌沉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样。这话是谁说的。

    而莫老太一听,则啪一下,一拍桌子,气得直站起来,“我呸,听他们胡口白舌乱讲话,他们李瘸子自个儿逼死了喜春,还赖到我们二小子身上了!”

    而莫铁根和陈氏一听老村长这话,虽然没像莫老太一样激动,但也是皱起了眉头,心里怒,但又正好掐着他们软肋了。

    马上童试,凭二叔的文采,那一定有一番作为的。是他们整个莫家的希望。现在因为那李瘸子家胡乱说话,泼脏水,可不就坏了二叔的名誉了?

    老村长一瞧这气氛,当即心里有了点数,语气缓和了点道:“那李家也就是气糊涂了,猪油蒙了心。毕竟独苗,搁谁谁不急。现在人家想讲和,你们莫家忍了这一会又怎么了。现在村里筹钱,给李瘸子看病。你们莫家掏一点,不就和好了吗?”

    莫老太越听眼睛越大,心里火那个冒。居然还想他们家掏银子?!还有没有天理了?这钱,就是扔水里,也不给他们李家。

    老村长瞧着莫老太,知道她心里怎么想,只道:“这钱,村里每家都要出。一个村,谁家都不能落下。而你们家,出这钱,为的,不和人家一样。你们是花这笔钱,买你们家二小子一个好名声。马上官府选拔童试的人要来了。”

    莫老太眼睛眯起来,那刻薄的眼神像刀子似的,气得牙齿直颤,那李家,打得好算盘。什么事儿都算精了。深深呼吸了几口,莫老太又坐了下去,阴沉着脸不说话。

    陈氏和莫铁根也同样气得不轻。但也不敢吱声。打蛇打七寸,这是抓了他们莫家的死穴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老村长烧口热茶?”莫老太眼睛朝莲姐儿一瞥,就阴沉沉怒道。刚刚没想着烧热水,现在又想着了。还不是想拖着时间,等莫璟珏回来拿主意。

    老村长眼里划过一丝明了,到底活了那么久的人,心里门儿精。只是教他说这话的,可不是旁人。他们家二小子,可比他老娘懂得道理,知道要为村子着想。

    见了莲姐儿撩了棉帘子出去,老村长挪了挪腿,年纪大了,又在大冷天里走来走去,这老寒腿就是受不住。

    “大妹子,我知道你心里想的。只是,你要是把这事儿告诉了你家二小子,凭他那份儿孝顺劲,可不得和李家没完。但你可是他娘,得为他以后着想。”语重心长的口吻,老村长这话,算是扎到了莫老太心坎儿。二小子孝顺,她怎么不晓得。

    主堂屋又静了。

    而莲姐儿撩了棉帘子出去,在走到灶房边时,便借着那淡淡薄薄的冷月,瞧见了院门口立着的两人儿。

    一个,身长玉立。瘦削颀长的身形,立于黑夜中,那温润秀美的面容,可不就是去镇上没回来的莫璟珏。而他对面,正是丰老头。背着个药箱,身子微微佝偻,正和莫璟珏说着什么。

    “丰大夫,那李瘸子情况究竟怎么了?可能好?”声音清越温润,带着些迟疑,向丰老头问着。

    丰老头叹了一口气,本来这事儿,他是不同别人说的。但莫璟珏不同,人家是书生,懂得道理。还帮着村长说服自己娘。顿了顿,也不答话,只摇了摇头。

    莫璟珏温润清冽的眸子划过了然,但面上不显,只声音有些忧虑道:“那这事,要是其他人知道了”

    “唉,所以不能说。”丰老头也觉得是左右为难。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药吊着李瘸子,让他少受点苦。

    莫璟珏也是赞同似的微微点了点头,清秀雅致的脸,经过一天奔波,微微露出疲惫,但丝毫不减那书墨浓郁的文人书卷气,反倒温润柔和得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丰老头又摇了摇头,只对着莫璟珏道:“还好你懂得道理,不然这事儿还真不好解决。”

    “我也只是怕闹起来,我娘他们磕了碰了。娘年纪大了,折腾不得。”莫璟珏解释道。

    丰老头听了,点了点头,又提了提药箱,“你家虎子听说还被吓病了。真是作孽,好端端一娃子,也是可怜。我先去给他瞧瞧。”

    “慢点,天黑。等我换了这一身衣裳,省得灰尘味儿大,呛着了虎子。”

    “好。”

    莫璟珏立于原地,瞧着丰老头那慢慢走向东屋的佝偻背影,那如沐春风的脸,渐渐冰冷了下来。最终,变成一张没有表情的c冷漠的脸。

    稀疏月辉,周围氤氲了些许薄雾。漆黑的夜,冷得彻底。

    莲姐儿眸光闪闪,进了灶房。

    从水缸子里舀了那冰冰凉凉,寒到人心里的井水。莲姐儿望着那水中倒影,悠悠荡荡丝丝涟漪,顿了一会,才有阖上盖子。

    点了柴禾,明亮温暖的灶火燃起。莲姐儿坐在小木墩上,温顺且沉静地看着面前的灶火,小脸儿温柔,没有一丝异样。在火要小了时,还不忘扔两个白天剥的玉米棒芯。

    这一心只想着村子的老村长,哪里知道莫家人的软肋。

    待莲姐儿端着热茶去东屋时,那村长和丰老头都走了。迷迷糊糊的莫虎子醒了,而莫璟珏正坐在床沿,帮莫虎子塞了塞被子,嘴里只温温责怪道:“怎地那么不小心,大冷天还玩水。”

    莫虎子噘着嘴,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就往莫璟珏身后的爹娘阿奶看去,委屈极了。他没玩水,为什么爹娘让他说自己是玩水弄生病的。明明是坏人来捣乱把他抢来抢去,他才生病的。

    但憋了憋,那眼泪愣是没掉下来,只对着莫璟珏哭腔道:“二叔,我想吃蜜饯果脯子。”

    莫璟珏身后的众人,也是微微松了口气。幸亏虎子没瞎说。平日里二叔不出西屋,想把这事瞒着,还是容易的。只要熬过了这段日子,二叔进了童试,那一切都是值得的。不过忍着这一会。

    深夜,那冷梅夹在寒风里,馥郁得几乎让人窒息。

    西屋的油灯燃着,莫璟珏褪下了外衫,长发如泼墨般散了下来,柔软滑顺,竟是那最上等的丝绸也比不得。白皙雅俊的脸,没有丝毫表情,冷峻得让人心惊。淡色薄唇微抿,温润的眸子寒凉一片。

    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卷书,细细品读。把白日里落下的补上。周围气息,既冰冷又死寂,只令人心尖发颤。

    仿佛他,当真不知道白日里发生的事。

    而西屋旁的小屋,也燃着油灯。只不过黯淡了不少。

    莲姐儿依着小油灯,缝纳着小娃娃的衣裳,一点豆星,微微摇曳。衬着莲姐儿温柔安静极了。水润的眸子,就像那春天的潺潺溪水,清澈见底,无邪无辜。

    那一旁安静置着的,是已经绣完了的,样式极精美繁复的抹额。深蓝细布,福寿寓意。冰凉的空气,寂静又祥和。

    夜深人静,莲姐儿纤细柔弱的身子,陷在了厚厚被褥中。忽地,那双沉静眸子睁开了眼。

    喜春来找她了。

    冬天,冷寂的很。连声虫鸣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