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虎大仙饶命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来了玉完天界与人间也没什么分别，日落月升，有如人间。

    耶若在宫里滴溜溜的转了几圈，依着银月的话，房间确实可以挑着住，但床铺被褥却没那么多，她又嫌麻烦，就专去找有被褥的房间。

    兜了几圈后，终于在宫中角落寻着处小房睡下，这小房不带床，只是把被褥铺在地上。既然嫌麻烦，她就没那么多讲究，自然也不会去想为什么房里有被褥了。

    耶若直接倒进了被子里。

    银月在一旁看了直乐，“你想住这里？”

    她躺进被窝里，倦意铺天盖地袭来，根本不想同他再啰嗦，把头往被子里一塞。

    银月心领神会地嘱咐了声好好休息，就关门离开了，只留下一声忍俊不禁的轻笑。

    耶若半眯着眼，品着他关门时一下没憋住的笑声，心里奇怪。

    银月此人说话行事本就乱七八糟，自己这种一般人的脑子不可妄自度量他的想法。

    耶若这样迷迷糊糊的想着，沉沉睡去。

    这天发生的事太多，细想来单攀那短短的几阶天梯竟竭尽了她浑身气力，只因心里还吊着与银月置气的念头，才强撑着到了这里。此时一沾枕席即刻睡去，一夜无梦。

    耶若睡醒时已不知天光几何，只觉身上一阵沉重，十分不情愿的睁眼看去。只一眼，就吓得她魂飞天外。

    一只白澄澄的大虎正将脑袋靠在她身上睡觉！

    这老虎身上一根杂毛没有，端的是纯白纯白的！身躯又大，一下将这小小房间据了半间。

    她几乎是哀嚎着把这老虎头从她身上蹬下去，然后使劲把自己缩在房间的角落里。

    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也太不稳重，大叫把老虎吵醒就算了，还脚踹虎头，简直是活得腻烦了。

    可那时的她第一反应就是如此，虽丢人些，却也毫无办法。

    那老虎一下被她踢醒，圆溜溜的眼睛还透着茫然，后来听到她几声惨叫，反而是被她吓着一般往后一跳，在她对面的角落里转了几圈，终于在她的鬼哭狼嚎中清醒，发出了威胁的低吼，眼神也霎时变得凶狠起来。

    她几乎肝胆俱裂，使劲挤到角落里。

    这不是紫霞山上的那只九翅白虎吗？为什么跑来和她一起睡觉？

    那老虎吊睛白额，不断发出胁迫般的低吼，缓缓向她逼近。

    她张着嘴，已骇得叫不出了，身体抖得跟筛子似的。

    那白虎靠得越来越近，脸上的绒毛随着她急促的呼吸颤动着，九翅从背上缓缓展开，白羽霎立，威胁意味分明。

    耶若一口气吊在喉咙里，吓得是有进的气没出的气，要是这样再继续下去，大概会一命呜呼。

    耶若向来不怕这些，如果你敢吓死她，那她就敢死给你看，绝不犯怂。

    心一横刚闭上眼睛等死，就听见白虎忽然口吐人言。

    “敢踹本座的脑袋，尔是活腻了？”那白虎以兽音作人语，声调异常残暴凶猛。

    听了这声音，她又是一哆嗦，猛地睁开眼，那白虎目光依然凶狠犀利，令人不敢直视。

    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强稳住心神，捂住自己快蹦出嗓子来的心脏：

    “虎大仙饶命，小仙方才是无心之举大仙你大人有大量”

    “谁是人了？”又是一阵狂躁咆哮。

    “大仙不是人大仙不是人小仙错了错了”

    那白虎终于是小退了一步，压迫感马上降低下来，耶若得到空隙喘息。

    “银月那小子说你醒了就去庭院找他。”

    她正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听到这话就一愣，忽然清醒过来，这两位认识！

    感情紫霞山那一出是设计她呢？一起跑下凡就为了把她坑上天？

    这么想着，她有些气急，脸上大概是现出了些忿忿之色。

    许是又被白虎看出来了，又是余怒未消的一顿狂吼，“尔还有甚不满？”

    “没有没有”耶若一下想起自己现在还是寄人篱下的状态，刚上来的脾气马上就软了回去。

    事到如今，赶紧离开这个虎威四溢的屋子是最要紧的，再待下去可能小胆都会被吓破。她连庭院在哪都没敢问，嘴里赶紧告辞：“感谢虎大仙一夜盛情，小仙就先去找银月上仙了。”然后马上被白虎一句“尔卧在本座被里已有三日了，速速滚开”怼了回来。

    连滚带爬的逃出了这屋子，回想起那天夜里银月掩门时的那声笑，耶若这心里就狠得直痒痒。这屋是白虎住的，银月知道却不告诉她，害她出了这么大个糗？再有，原来是这两个大仙合着唱了出好双簧，才将她骗了上天？

    她想到这里顿时就怒打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手一撸袖子就想去跟银月理论。

    当然，在此之前需要先把她那宝贝师父找到。好歹她在人间野惯了，皇家庭院深山老林她哪没去过？别的不说方向感是极佳的。她在宫里没转悠一会，就在后殿找到了庭院的入口，掸掸灰黄衣裳打算进去，却被迎面一阵裹雪携雨而来的大风刮了一身水渍。

    这是，下雪了？

    她震惊，迅速退回殿中。人间才十月，好说歹说顶多就算个深秋，怎的这天上就下起雪来？她上天匆忙，什么物件都没带，此时仅仅一件单薄衣裳在身，又不会抵寒仙术，一阵风雪冷得她含胸缩背直哆嗦。

    人一冷果然就没什么斗志了，风雪把她刚刚一腔报复热血直接冻了回去。

    往昔在人间，但凡遇到下雪天气，她就会赖在土地身边。土地庙虽不大，好歹也是香火不断，那香烛烟火一烘，整个庙里就暖洋洋的，每到那时，邻近的那帮神仙就全都来了，还挨个过来打趣说“死丫头这回可找不到地儿撒野了”，庙里一下变得闹哄哄的。

    她最烦那群人了，供品不分给她就罢了，还不知道安得什么心特地过来笑话她。

    不知道人间是不是也下雪了。

    好想，回去看看啊。

    正想着，半垂着的手忽然触到软软茸茸的东西，她眼角余光一扫，看到一片雪白，当即脚就一软就想跪倒在地。

    “虎大仙，对不住我挡你道了我滚。”耶若撒开腿就想溜。

    “站住。”白虎把她唤住，她只好硬着头皮回过身看它。

    它身上驮着件灰乎乎的毛毯，“尔将毯子拿去，披上。”

    命令式的口吻。

    这是专门送来给她的吗？

    耶若心情复杂，乖乖取了毛毯裹在身上，毯上残存着白虎的体温，披上后身上立即暖了起来。

    “谢谢。”她很认真的对白虎说，觉得这冰冷的银辉宫殿里也有着不易察觉的温暖。

    白虎忽然全身白毛一炸，她被它吓得一退，心想这老虎咋喜怒无常的？

    哪知白虎只是甩动身子，将粘在身上的雪花雨水抖出一圈水花。原来在她披毯子的时候，它就挡在门口，似是为了帮她挡住殿外风雪。

    她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该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踌躇间，它已清理完身上残雪，没等她开口，就自顾自的离开了。

    有声音清朗从殿外传来，夹杂着风雪声：

    “是耶若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