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酒醒。安沁对着镜子看自己，浓重的黑眼圈。用酒安眠，不是一种好方法。

    洗脸，化妆。还要去自己爸妈家。作为终于嫁出去的闺女，回自己呆了十几二十年的大院，安沁选了一身正红色的连衣裙，她相信她妈一定希望大张旗鼓的让邻里知道她嫁出去了，人家嫁闺女是哭嫁，她家该高歌一曲。她实在受不了穿的一身红，所以她当时特意买了一双卡其色的皮鞋，配红色穿，也不错。

    今天还是个特别的日子，是她父母的结婚纪念日。作为女儿，她应该回家陪他们庆祝一下。安沁在花店早先预定了一束百合。现在安沁先去花店拿了花，然后回了家。

    “王阿姨好。”

    “哎呀，安沁啊，最近没见着你啊。这是，结婚了？”您老眼真毒。

    “对。”安沁赔笑。

    “哎呀，好好。对象干什么的啊？”

    “军人。”

    “哎呀，好好好。”

    终于迈进家门。安沁却忽然有种感觉，恍如隔世。这是从初中搬家后自己就一直住的家，住了足足有二十年。它见证着自己从一个小姑娘成长为一个女人，现在，它的内存里，已经分出去了不少东西，自己的大部分的衣服用品都已经拿到了新家里，自己的家里。看着自己的房间，原来充当书桌的老式缝纫机已经被处理掉了，终于退出了它的历史舞台；自己睡了二十年的单人床，终于也撤掉了，换成了一张双人床，由于空间不够，大衣橱也退出了这个房间，换成了一个矮柜。

    你以为变化的只是这些吗？不，不，绝不。单人床单换掉了，单人被褥换掉了。矮柜里，还放了一套彭戈的衣服。原来堆得都放不开的鞋终于不会再趴在安沁的单人床底了，它们已经去了新家。

    这就是成家。

    你的衣物已经存放在了四个地方。

    可确实与先前不同吗？不是的。今年的父母结婚纪念日，与去年一样，还是自己陪他们过的。出去散散步，找个喜欢的地方吃顿舒服的饭。也许不同的只是众人的心境吧，父母该是终于长舒一口气，从此以后可以洒脱的生活，不用再被女儿劳心劳力；自己不知道该叹一口气还是呼出一口气，完成了历史般艰巨的任务，再也不用在别人问自己结婚没有时而感觉无奈，可怎么自己却感觉茫然了呢？

    十一假期结束了。安沁开始上班。拿着喜糖回去发给同事。安沁没有丈夫陪着一起去发糖，只有自己独自一人。满脸笑容，面对大家的问询和祝福，“他是军人，不方便”不断解释。

    安沁给彭戈发微信：什么时候有空回来请我们同事吃饭。

    最近没空，部队训练很紧。

    无论如何，总要请我们部门的人吃一顿吧。其他的无所谓。这件事情不可能我自己请啊。拖的时间长了也不好啊。

    抱歉。安沁，希望你理解。我真的没有办法。前面我能出去是因为我岁数大了却一直未婚，领导照顾，战友照顾，我不能总让大家照顾我，大家都需要回家，不能老是我请假出去。

    安沁看着发光的屏幕，不知道该回什么。我理解你，那我在单位怎么处，结婚了都不请人家吃个饭，谁来理解我？

    好。我等你消息吧。

    安沁回完关了手机。她能做到的是不再逼迫。但是再也没法用一个好心情和他说说情话问问他的情况了。

    周末了，安沁终于可以休息了。她还是想回自己妈家，回那里可以不用干活，不用操心吃什么，不用费心力想话题聊天，不用穿戴整齐的正襟危坐，可以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然后到点吃饭，到点睡觉。

    可是不行。自己现在是彭家的人了。她有义务去看彭戈的父母。一个周没有去过了，周末再不去，在安妈妈那里也说不过去。

    又从自己妈家拿着安妈妈给她准备的东西去了彭家。空手总不好。

    “安沁来了？”

    “嗯，妈，爸。”

    “我正和你爸说呢，你这一个周了怎么都没来？工作这么忙啊？”

    “啊，最近有点儿。”安沁很囧，他们还等着自己？那这么说来，自己下周得找天晚上来趟。

    “你啊，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多往彭戈部队跑跑。”一边说一边忙着手里的鸡：“你们岁数都不小了，平时又不聚在一起，周末多聚聚，好感快怀上小孩。别不好意思，这事耽误不起了，你们可不能再拖了。”

    “好。”我就休一天，早上一大清早去，能待多长时间，接着就得回来。这一天就这么废了。

    “来，安沁，今天我教你做八宝鸡。”又被婆婆叫进厨房的安沁认命的撸袖子。

    “这个鸡肉啊，比猪肉好。多吃还不容易长胖，你看他们减肥的人，鸡肉是可以吃的，猪肉是不能碰的。”

    “你学会了啊，下次去彭戈那，头一晚做好了，然后第二天带去，热热就能吃。他们是空勤灶，但是再怎么样还是家里的饭好吃。”

    安沁心里吐血，我头一晚还不能歇着？！

    “来，拿刀，把肚子这样划破，然后内脏掏出来，这些栗子啊糯米啊我都事先弄好了，把它们塞到鸡肚子里。”

    总算吃完饭了，安沁还要抢着刷碗，公务员小刘要刷，结果发话了：“小刘啊，你忙活一个礼拜了，今天自己出去玩玩吧，安沁在这呢，让她干就行了。”

    安沁自己闷了一口血，我没有忙活一个礼拜吗？

    低头刷碗，刷锅，擦橱。

    总算干完了。“安沁啊，来坐下，咱们谈谈。”

    谈什么？安沁忐忑。

    “我听彭戈说，你曾经进过公务员面试？你没想着继续考公务员或者事业编？”

    “没有。”

    “为什么啊？你能进，说明还是有这个实力的。努努力，就考上了。”

    “觉得自己岁数大了，不想再学习了。”

    “这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父母还都是老师。你应该知道活到老学到老的道理啊。”

    安沁不高兴，能不能不要拿我父母说事。想不说话，可是，唉，算了，这是彭戈他妈：“妈，你什么想法？”

    “我还是觉得啊，你这个工作不好。你应该继续考啊。”

    “好。”安沁答应。考不考得上就不是我说了算的。

    安沁跟着婆婆把晚饭也做好了，然后说自己还要回自己家，终于没有在这里吃晚饭，逃出来了。

    呼，外面的空气，好自由！

    新的一周来了。

    安沁终于挑了周三这天工作不是很忙，心情还不错，下班决定去彭戈家。

    路上买了点水果，安沁进了家门。

    “哎呦，安沁啊，你怎么这会来了？也没给你准备饭啊。”埋怨道：“你说你要回来也不提前说声，小刘，去炒个鸡蛋，冰箱里有买的油酥火烧，拿出来烤一下。”

    “妈，你别忙乎了。我就今天工作还好，所以想着回来看看你们。”安沁总算没恼。幸好今天本来心情就不错。不计较。

    “我晚上吃不了多少的，我喝口粥就行。”

    “那怎么行，你可不能减什么肥昂，听见没有。你得准备怀孕，必须保证身体健康。”

    唉，又来了。为什么结了婚后，不是耳边清静，而是又来了生孩子的唠叨！

    “妈，放心，我不减肥。”

    “安沁啊，你有空别老往家里跑，常回去看看你爸妈。也不用每次来都带东西，咱们是一家人，不用这样见外。”彭爸爸难得发话。

    安沁总算觉得很温暖。但是又愧疚，其实自己每天都回自己妈家。只是没敢告诉他们而已。

    “谢谢爸。我知道了。其实就是点儿水果。我觉得你们去超市买怪沉的。我平时工作忙也分担不了什么。”

    “现在有超市可以送货到家的，我等着告诉小刘方法，你们选好了，下单，满六十元就免费送货上门。”

    “那能行吗？再送来的都是不新鲜的。”

    “不会，他们讲究信誉的，不会的。”

    “还是自己去买吧。反正家里有车。”

    “好。”安沁也不多说了。

    完成了这周使命的一半，周六下班后，安沁当真回了自己家，做上鸡，刷好饭盒，准备明天一早出发去彭戈部队。

    微信彭戈，告诉他自己明天去。他没回。不知道什么原因，手机又上交了？

    安沁是个有准备的人。她把明早需要的东西都收拾好放在外面，随手拿了就走。然后早早上床睡觉，说是早早，其实也已经十点了。你想想，六点半回家，自己吃了饭，再做上鸡，然后收拾明天的东西，能有多早。

    周日早上四点，安沁定的闹钟响了。

    洗了脸穿好衣服，拿起桌边放的饭盒和包，安沁出了家门。约了滴滴，四点半准时出发。

    十月的清晨，已是秋风凛冽。安沁被风吹的一个激灵。黑乎乎的天，静悄悄的马路，大周末，人人都还沉浸在美梦中。

    安沁上了车，开往彭戈部队的道路上。本想车上再补眠，可怎么也睡不着了。醒了就是醒了，而且安沁有个毛病，第二天有事，晚上睡不踏实。所以昨晚也睡的不是很沉。

    这个人很疲惫，但是却是清醒的。这是令人痛苦的。

    一路颠簸，终于，天空都彻底亮透了，安沁才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