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红色的皮沙发，黑色的桌台，沁人心脾的咖啡香味四处飘散，一首英文歌轻轻的在音响中唱着，喁喁私语的人们散落在咖啡馆的四处。

    安沁安静的坐在咖啡馆的一角，带着耳机，听着林海的轻音乐，读着严歌苓新出的《床畔》。

    感觉身后的沙发急急陷落，估计是坐上人了。

    彭戈今天特意穿了一身便装，早早来到了座落在城市中心的这个咖啡馆里。其实他平时不怎么来咖啡馆，工作时间不允许，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

    不过今天为了应付老妈拿出的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照片，他只能在百忙之中挤出时间前来完成相亲任务，地点就在这个咖啡馆里。

    环看四周，只有靠墙的角落里人还算少，相亲嘛，还是找个周围人少的地方坐着，要不想想都觉得尴尬。当然了，隔壁还是坐着个姑娘。不过当兵的眼神好，彭戈一眼就看到了那姑娘带着耳机，这样挺好的。

    抬起左手看看表，时间还早。看着在坐的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一个杯子，彭戈想了想，还是等女方来了后再点吧。

    坐下，依然挺胸抬头，依然双臂自然下垂放于膝上，依然双腿微微分开。还是个军姿。彭戈选择放松脊背，让自己轻轻倚靠到沙发背上，算是换了个轻松常人点的坐姿。

    再抬表看看，过点了。彭戈微皱眉头。好吧，自己劝自己，不是军人，不能严格要求人家遵守时间，更何况还是个姑娘。

    林灿正常步速的走到咖啡馆门口，拿出镜子看了一下，没问题，美女一枚。拉开咖啡馆大门，往里开始搜索。

    彭戈在林灿一进来时就发现了。所以他站起身来，迎向她。

    林灿一看那边站着的那个，和照片上长的一致，赶紧小跑过去。

    “你好，我是彭戈。”

    “你好，我是林灿。”

    双方对第一印象都挺满意的。落座。林灿正好坐在了安沁背后。

    “你要喝些什么？”

    “卡布奇诺。”

    “好。”彭戈站起身去买。端回来一人一杯。卡布奇诺放在林灿面前，林灿说了声：“谢谢。”

    一时之间，有点尴尬，彭戈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熟悉的是观察，熟悉的是孤独寂寞，不熟悉的是与人沟通，尤其是女人。

    好在林灿很快就开始掌握主动：“你是什么兵种？”

    “侦察兵。”其实他们比侦察兵厉害多了，可对外不能说。

    “呵，挺厉害的。所以才搞那么神秘，先前问介绍人，干什么的都不能说？”

    “也没多么厉害。只是很多涉及工作的事情都不能说，我们有纪律。”

    “那你什么时候能转业呢？”

    “什么？”彭戈觉得自己听错了。

    “你什么时候能转业？”林灿一字一句的看着彭戈问。

    “我为什么要转业？”彭戈简直被问懵了。

    “哈，”林灿觉得好笑：“你觉得你能当一辈子的兵？”

    安沁被林灿尖锐的声音打扰了。尽管她带着耳塞，但是隔壁的谈话还是能断断续续的听个清楚。尤其以刚才那个女的一声冷笑为重。

    彭戈仔细考虑了一下，慎重的回答：“我没觉得自己一定能当一辈子兵，目前也没考虑过这件事，但只要部队需要，我就会继续干下去。”

    “不是吧，当一辈子兵有什么出息？”林灿显然没料到是这样的回答，这超出了她的预期。

    安沁把耳机声音调低，她觉得这女的有点找事。

    彭戈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按照他的脾气，这会就该站起来走人了。可是想到老妈说的这是她同事的孩子，不能因为他俩谈崩了到时候他妈都没脸见人家同事。他按捺自己的脾气。

    “我想张阿姨介绍的时候应该说清楚了，我是个军人。如果您觉得军人没有出息的话，那您完全可以不来这次见面。”

    林灿换了个坐姿：“我崇拜军人。所以我听说是个军人，我挺高兴的。”

    安沁听到这里觉得真是，嗤之以鼻，这也叫崇拜？

    “但是你当兵几年也就可以了，为国奉献，是吧，”林灿继续说：“然后就该为自己而活了，你不能为国贡献了青春，再贡献一辈子吧。你们转业的话，军装不用上交吧？”

    彭戈被问的莫名其妙，点了点头。

    “就是，这身衣服也给你们了，你们就赶快转业就行了，趁早是转成公务员，还是直接自己干。我的情况你应该听说了，我在外企，一个月一万的收入，这还不是多的。你们军人能挣几个钱？”林灿反问彭戈：“你一个月能有五千吗？”

    彭戈被问的那个气啊，我能有多钱干你什么事。他选择沉默。由着这女人张狂完结束。

    安沁也听得气的不行，这个男的怎么就这么老实，老实的都窝囊。是可忍孰不可忍，还军人呢！

    林灿看彭戈不回答，以为他还没五千，不好意思说，“所以说，你们挣的那个工资根本养活不了家，你整天忙活不着家图什么啊。这个社会，是没钱寸步难行的，不说结婚要多少钱，你们总归都想要生孩子吧，请月嫂要多钱你知道吗，月嫂挣的都比你们多；你孩子要买奶粉吧，一般的奶粉两三百一桶，能吃的孩子一个月能吃三四箱，你自己算算你那工资够吃吗？更何况，现在给孩子吃的，都是进口奶粉，那更贵了。再上亲子班，幼儿园c小学”

    “哎呀！”正在大谈特谈的林灿被后面一个东西扫了一下头，她很恼怒的回头。

    其实安沁只是要把耳机拿下来，但是由于太气愤了，所以动作幅度有些大，抽耳机的时候抽的有点猛，就扫到了林灿。

    “你干什么？”

    安沁站起身，回过身：“我教育教育你。”

    “你神经病啊！”林灿也站起来了。彭戈一看，也站起来了。

    “就你这样还崇拜军人？你喜欢他们什么？你是喜欢他们的一身皮还是他们的精神？”

    整个咖啡馆的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大家不明所以，但是很显然，这边要干仗。

    “我觉得，你还是喜欢的那身皮吧？可是美国大兵的军装也挺帅的，你怎么不喜欢？”

    “你千万别告诉我你喜欢他们的精神。因为你根本就不懂！”

    “不是，你这人有病吧？该你事吗？你谁啊？”林灿简直觉得莫名其妙。

    “该！”安沁义正言辞的告诉林灿：“我是中国人民，我是中国员！你在侮辱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你说该不该我事！”

    “我怎么侮辱他们了？”

    “你美曰其名崇拜军人，然后你口口声声质问着军人一个月挣几个钱，你一个劲要求他放弃他的工作转业，你不是在侮辱他们是什么？！”

    “所以我说，你不是崇拜军人，你只是喜欢那身军装。你根本不懂军人，你不懂军人的精神，你不懂军人的灵魂！”

    “那你懂？”

    “对！中国人民解放军为什么会这么受中国人民的热爱，是用他们的牺牲，他们的热血他们的青春他们的热泪他们的汗水换来的！所以我们看到他们就安心了，看到了安全，看到了希望！这才是崇拜军人懂得的实质。你以为你一个月凭什么挣一万块？是因为他们！”

    “因为他们在默默守护着我们，默默的奉献着，默默的牺牲着，所以你才能在这耀武扬威的大放厥词的不知好歹的炫耀你一个月挣一万！然后再蔑视他们一个月挣得钱连买奶粉都不够。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和平的，之所以中国和平安全，是因为有他们！”

    “我纳税，我养着他们，我还不能说了？”

    “纳税的多了去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不是全靠你的那点税养着的。美国大兵也是美国人民纳税养的，人家地震灾害从来不去。那以后中国人民解放军也不必去了。地震灾害也会死人的。谁没有生身父母，谁都是家里的宝，人家为什么非要去那些鬼地方！因为他们自称人民子弟兵！”

    “我不和你这样的神经病说话。彭戈，咱们换个地方说话。”林灿说不过安沁，转头对彭戈说。

    “我觉得就不必了，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彭戈很平静的说道。

    “你！”林灿吃了一瘪，扭头跑了。

    安沁看到林灿跑了，自己仍气鼓鼓的，给了她的背影一个白眼。

    “谢谢你。”彭戈对着安沁说道，微笑的露出八颗牙。

    安沁真的很想也给他白眼：“您也能听得下去昂。”

    “她的人生观价值观已经养成了，我没有必要和义务非要给她纠正过来。”

    “搅合了您的相亲，抱歉勿怪。”安沁开始收拾东西，已经被影响心情了，再坐下去也无法静静的看书了，更何况刚刚在这店里出了点名。

    “我本来也准备让她说完就算完的，很明显，我俩不合适。”

    “您真大度。我没那心胸。”说着安沁就往外走。

    彭戈还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只能看着安沁这么走了，两个人连个最后的招呼都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