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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爱恨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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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阁楼没多久,夏朝颜抱着被子枕在男友腿上睡着了。等她睡熟,青年小心翼翼地拿开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的杯子展开盖在她身上。他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低声道:“朝颜,你还记得那些话”

    ——我是个自私的人,还请你纵容我,百年之后,让我先走一步,好不好?

    他当时会说这话,只是为了安慰听那花店老板的话后哭得稀里哗啦的她,她咽下眼泪,认真点头做了回答——“好”。他那么说,不过是想止住小女孩的眼泪,小姑娘这么娇气,就算是百年之后,他也不忍心留她一人在这纷扰时间,忍受孤独寂寞,独自死去。

    “傻丫头,我一定活的比你长久,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就算是一个人,也没关系。可是你要是一个人,没人给你盖被子,没人给你读书,你肯定会哭鼻子”

    东方逐渐泛出白色,村落的清晨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安安静静,可以听见野狗窜过草丛的声音。

    睡得太迟,生物钟也没什么作用。到了平日里起床的点,少女只是挣扎着翻了个身,喃喃念叨一句梦话,继续睡。

    霍清珣把她放到床榻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这张纸压在那个盒子的最下方,和日记黏在一起,应该是同时被放进盒子。昨晚夏朝颜让他上去把盒子抱下来时,他趁着间隙检查过盒子里的所有东西,最后从里面把这张纸挑走。

    青年展开纸张,静静看着上面细腻的字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阿昶,我怀孕了,必须离开这里。我在村子外面认识了一个男人,他告诉我可以跟着他一起离开黎疆,去往一个叫做槿城的地方,我答应了他。我知,我离开后,村里人肯定会诋毁我的名声,我不在意这些。

    阿昶,我只想告诉你,我这一生,除了你,不会再爱上其他人。我永远不会背叛你,并且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护我们的孩子。阿昶,如果你无法离开村子,我会守着我们的爱情,在千万里外,祝福你的平安,如果你还能重获自由,请你一定去槿城寻我。”

    关于万俟兰这个人,最初听到关于她和万俟昶的故事时,他对她是怀有三分敬意的——在那个女子社会地位卑微的旧社会,在这个与世隔绝思想落后的村落,万俟兰为了自由c为了自己和心爱之人的骨肉,鼓足勇气踏出村落,跟着一个不算熟悉的男人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她把她的后半生都堵在了自己的这个决定上,这是一场豪赌,没有足够的勇气是没办法作出决定的。

    身怀有孕嫁入闻家,还能走到闻家当家主母的位置,没有任何负面新闻和报道,和整个上流社会圈子里的名媛小姐们打成一片这中间所要忍受的委屈和承担的压力,作为身处同样圈子的旁观者,他可以想象。

    离开村落二十几年,为了救裴琸毅然回到村子,和愚昧无知的村民周旋,最后成功带走裴琸——她心中有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大爱。这种感情,他是没有的,但是这不妨碍他推崇怀有这种感情并把它付诸实践的人。

    可是,当他看到这封信时,他发现,自己以前的那些想法,还是太单纯了些。那个女人,是个有手段的,她不止把她的手段用在槿城闻家的勾心斗角里,还用在了曾经的爱人身上。

    她留下这封信,在信中表明自己的心迹和不得不离开的理由,甚至,还说出了此生不会爱上别人这样坚定不移的话。她很清楚万俟昶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男人看到这张纸,这些话,必然会放下对她所有的怨恨和责怪,远赴槿城寻找她。

    他相信,她在离开村落,离开黎疆的时候,是怀着为他守身一辈子的想法。只不过后来,终于还是沦陷在闻煜不求回报的柔情攻势下。她背弃了自己写下的关于爱情的誓言,这点在他看来无可厚非。

    无依无靠的女人,怀着身孕,失去爱人,离开家乡,漂泊在外。有个人对她无微不至,照顾她c体贴她c哄她开心。漂泊久了的心,再倔强,也不可能逃得过这样铺天盖地的温柔的网。

    除非远离这样的男人。可她是闻煜名正言顺的妻子,在闻煜身边寻求庇护,怎么可能远离他。

    她爱上了闻煜。

    她在爱上闻煜的同时,忘了万俟昶吗?没有。她不仅没有忘记万俟昶,她还在坚持着,不肯放下和村落有关的一切。那是她出生的地方,处处都印刻着她成长的足迹,那里有她最初的爱恋,埋葬着对她而言最深入骨髓的感情。她不肯忘记,很正常。

    可是,为什么在十四年前,重新回到这个村子的时候,却没有带走这些东西?在她已经放弃坚守承诺,爱上闻煜之后,为什么不把自己当年留下的东西一并带走?如果让万俟昶看到这些,知晓闻凛的身份,那么偏执的男人,怎么可能轻易收手?

    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藏在床铺下面,他不觉得她会忘记。那只有一个可能,她是故意留下来的。她怀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思,把这些承载着她深厚情谊的书信留了下来。她希望万俟昶能够看到这些东西,在她再次离开村落以后的某个日子。

    为什么会这么执着?细细想来,那个女人心里,除了对往事的怀念c对初恋的牵挂和对当年无法履行承诺的愧疚以外,难道没有任何怨恨吗?怀上闻凛的时候,她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却已经要独自一人承受生育的痛苦,她对万俟昶,难道没有一丝怨恨吗?

    先前他是不确定的,可是看到这封信以后,他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她有多爱他,就有多恨他。恨他守着这个贫穷落后的村子,没有去槿城寻找她;恨他任她一人流落在外,不闻不问。

    她留下这封信,大概在幻想着男人看到信时,痛苦绝望的模样——我深爱过你,一直坚持在等你,可是你没有在意,你没有来。我爱上了别人,我们的孩子叫别的男人“父亲”,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放我在外漂泊,没有来寻找我。你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爱上我的丈夫,我们再也回不到以前。我们会走到如今这一步,都是你一手促成的。

    这个女人,把她的爱很都都写在了这张纸上,只等男人来打开箱子,被一箭穿心。

    他是佩服她的,可是看到这封信以后,他同情她,也厌恶她。如果说少女时代还有着女孩儿的娇宠和任性,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写下日记和信件,希望为爱情做最后的努力——这样的举动他会叹一句无奈后,赞一句执着。可是在已经为人母的中年,再次回顾少时的感情,是不是应该学会成熟和理智?

    看着手里的这封告白信,霍清珣笑容转冷。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夏朝颜看到这封信时,会是怎样的愤怒和失望。一边和深爱的丈夫花前月下,享受着丈夫带给她的优越生活,另一边,却又留下写给前男友的信,希望前男友能明白她对“爱情”的坚持和无奈

    她无法做到像信上所说的一辈子守着一个人,在有机会撕毁诺言减少伤害和误会的时候,偏偏又把这封承情信留了下来。

    朝颜嘴上说着自己的外婆在对待外公的感情时太过分太理所当然,指责着外婆不该三心二意当断不断。但是她知道,对于万俟兰,她更多的是尊重和敬佩。她明白万俟兰当年的无奈,也知晓很多事不会因为她的决定更改,在朝颜心里,依然爱着她的这位外婆。

    可她若是知道,在万俟兰到了有能力改变感情迷局的中年,仍然选择了和两个男人纠结着当断不断

    他的小女孩已经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的伤害,他很庆幸她活成了现在这般骄傲明媚的模样,自然也不希望让那些不必要的人和事伤害到她。

    信纸飘到火里,转瞬被火舌一舔而尽。霍清珣看着跳动的火焰,有片信纸的灰烬飞了出来,飘荡着落在他脚边,他看了一会儿,抬脚把灰烬碾碎在木质的地板上。

    大堂的门被人扣响的时候,夏朝颜懵懵懂懂地爬起身,揉着眼睛四下看着,看到坐在榻边的青年后,她蹭上去搂着他的腰,趴到他怀里重新闭上眼睛。

    原本准备起身去开门的霍清珣不得不坐回到原地。青年扶着女孩的头发,轻声道:“朝颜,有人来了。”

    “嗯,我知道”夏朝颜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环在他腰上的手收紧了些。霍老师的腰手感真好,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但也不是那种瘦地皮包骨头的生硬,紧绷的肌理瘦劲有力,却不夸张总之,她最喜欢了。

    察觉到女生的手指隔着衣服不安分地在他腰上揉捏,青年身子微微僵住,下意识扣住她的手臂,无奈道:“朝颜,有人来了。”

    “我知道”她重复一遍,手指安分下来,埋在他怀里喃喃着,“霍老师,下回我要在上面!”

    “”这丫头怎么一睡醒就满脑子色色的东西?不过,她若是想体验一下,换种姿势也不是不可以。心里这么想着,霍清珣温热的手掌扣在她后颈,不答反问,“你想在什么上面?”

    他摸猫一样揉着她的后颈,女生舒服地闭着眼睛,满足地叹息一声,认真道:“当然是在你上面。”比起在他的掌控下接受欢爱带来的欢愉,她更希望能右自己主导,给他带去快乐。

    “唔,也不是不可以。”他撩开她的头发,低头在她侧颈靠近肩膀的地方落下一个吻,没等女孩儿回话,他拖着她的腿,抱着她站起身,走去开门。

    在两人亲热的间隙,等在门外的裴琸黑着脸,再次狠狠敲了敲那扇似乎一碰就会碎的大门,依然得不到回应。

    “他们是不是还没起床?”阿芜打着哈欠,小声道,“昨晚睡那么晚”

    “就算夏朝颜成了睡美人,霍清珣也不会这么大意,对我们的敲门声不闻不问。”说到这里,裴琸忽然生出一丝迟疑:那两个家伙,不会在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吧?青年思来想去,越想越可能,忙回身对阿芜道:“阿芜,我看你没睡好,我在这里等,你回去再休息会儿。”

    他倒是无所谓,阿芜还是个孩子,而且是个刚刚恢复成正常人的小孩子,可不能让这种事迷乱了她的思想。

    “我不困,可以和你一起等。”阿芜当然不可能知道他在脑补什么,她牵着他的衣角,不想一个人回去休息。那个小阁楼是她以前的家,现在那里已经没有她的亲人,她不想一个人呆在那里,无所事事的等待。

    女孩拒绝得干净利落,裴琸噎了一下,开始思考要用什么样的借口把她支开。正在他如临大敌的时候,残破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拉开。

    裴琸条件反射把阿芜拉到身后,这才抬头看向开门的霍清珣。

    四目相对。

    裴琸:“霍清珣,你身上是长了个树袋熊吗?”我说你,开个门还要把女朋友抱着,炫耀啊?虐狗啊?欺负我没有女朋友吗?!

    “哦,朝颜还没醒,我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扔在屋子里。”霍清珣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情话,“毕竟,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一刻都不要分开,就最好了。”

    裴琸:“”

    “当然了,这种情侣间的事,裴少你是不会懂的。”看青年吃瘪,霍清珣笑眯眯地补上一刀。

    裴琸:“”这下他可以肯定,霍清珣就是在故意怼他。不就是在大清早敲了他的门,打扰了他的好事吗?他们两个小情侣什么时候没有亲热的机会,就急在这一时?真是斤斤计较。

    “进来吧。”霍清珣领着两人进屋,扯了被子把夏朝颜裹好,放到椅子上,转身给裴琸和阿芜倒了两杯茶,“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

    “她什么时候能彻底睡醒?”裴琸抬起下巴指了指蹲在椅子上打盹的夏朝颜,没好气地说道,“今天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想和你们说说。”

    “很重要?”

    “很重要。”

    “哦。”霍清珣放下茶杯,抱起夏朝颜上了二楼。“我带她去换件衣服。你们稍等。”

    裴琸:“”她没长手吗?还要你抱着去换衣服?今天真不该这么早过来,强行被喂了一嘴的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