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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透骨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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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只手轻轻拂过脸颊,撩起头发。发丝划过皮肤痒痒的,她下意识抬手去抓,指尖触碰到柔软微凉的肌肤,夏朝颜身子一颤,彻底清醒。

    青年正躺在床上,侧头打量她,本来被她抓在手里的那只手,此刻正捏着她的一小缕头发,在她脸上轻轻扫动。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松开头发,把手重新递给她。

    “吵醒你了?给你继续牵着。”他的声音是刚刚清醒后的沙哑,嘴唇依然还是送到医院时的惨白,脸上气色倒是恢复了一些。

    听到他的声音,原本怔怔看着他的小姑娘忽然红了眼眶。在他微讶的目光中,她把脸埋在被子上,无声地呜咽。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颤抖的肩膀。

    “朝颜。”身体不能动,他温柔地唤她的名字,手掌覆在她发顶拍了拍,“朝颜,不要哭。”

    她更是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

    “朝颜”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哭得这么伤心。霍家对孩子的教养从来都是放养,哪怕在他八岁那年被仇家算计中了两枪,躺在医院里奄奄一息之时,他的父母也没有为他掉过一滴眼泪——霍家人似乎生来如此,最重情谊,也最是凉薄——当别人都在为失去的亲人痛哭流涕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考虑要怎么报仇。

    他轻轻顺着她的头发,叹气:小姑娘哭得这么伤心,是他的过失。

    他的本意是保护她,护她无忧无虑。可自从和他在一起后,她的眼泪好像越来越多了。

    “朝颜,我说过,我不擅长安慰人。”这句话是实话,他的手指顺着她脸颊的轮廓移动,停在她的嘴角。

    指尖是温热的眼泪,还有小女孩哽咽时的气息。

    他低声提议道:“死里逃生,朝颜,我们应该庆祝一下——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怎么庆祝?”她抬起头,打了个泪嗝,泪眼婆娑的问道。

    她抬头的瞬间,霍清珣指尖从她眼底扫过,低声笑道:“你先把眼泪擦干,我再告诉你。”指尖一片湿热,女儿家真真都是水做的。

    夏朝颜知道他是想止住她的眼泪。他醒过来是开心的事,怎么能一直哭?

    女生扯过桌子上的纸巾细细地把眼泪擦干净:“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她双手撑在床上托着腮,一脸期待。

    “想不想接吻?”

    青年问得一本正经,夏朝颜不禁愣住。

    “不想吗?”她发呆的样子像只刚睁眼的兔子,让他忍不住逗一逗,再逗一逗。

    青年眼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明亮,瞳孔幽深,宛如深不见底的古井,漾开的都是如水的温柔。夏朝颜的目光从他眼睛慢慢移到嘴唇上,他昏迷了三天,虽然她经常用温水帮他擦拭,但是嘴唇看起来仍是有些干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青年这副大病初愈的模样,她心里居然腾起了诡异的征服欲。

    “霍清珣,可以接吻吗?”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是晕了怎么办?

    “可不可以,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他和和气气的笑着。

    平日里她要亲近的时候,霍老师都是点到即止。今天为什么突然这么积极?不会是受伤之后性格也跟着变了吧

    夏朝颜一愣,陡然想起了什么。

    “完了完了!”女生猛的跳起来,“你醒了,我该让医生来检查一下的!”要是现在的霍老师是回光返照怎么办?!得快点让医生来看看。

    不给他回话的机会,她已经拉开门冲了出去。

    霍清珣拧眉:这丫头平日里对亲亲热热的事不是挺来劲的吗,今天怎么还有心情想别的?莫不是,她在嫌弃他?一想到自己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青年也不由得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算了,嫌弃就嫌弃吧,总算转移了注意力,只要不继续哭就好了。

    眼泪,特别是喜欢的女人的眼泪,真真是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每次她一哭,他的心脏也会跟着扯紧,这大概就是他一直拿她没办法的原因吧。

    医生在病房里做着术后的基本检查,霍清珣怕自己身上的伤口吓到小姑娘,坚持把她赶了出来。

    夏朝颜坐在走廊的椅子里发呆——她刚刚是不是做了个特别傻的决定?霍老师说要亲她,可是她站起来跑了?跑了女生懊恼地挠墙:夏朝颜,这么好的机会啊!

    “你怎么坐在这里?”萧然叼着未点燃地烟,晃悠着走到她身边坐下,含糊问道,“听说霍清珣醒了?”

    “嗯,医生在检查呢。”夏朝颜道,“医院禁止吸烟。”

    “我这不是没点吗?”她这么说了,萧然干脆把烟扔进垃圾桶,道,“万俟先生今天下午出院,出院以后我让他暂时住在我那里,你现在要去看看他吗?”

    “他要出院啦?”夏朝颜诧异道,“他胸口的子弹取出来了?”

    “子弹?什么子弹?”萧然道,“先生只是摔伤了胳膊,好好养着就行——呆在医院处处受制,不如回家养着。”

    没有子弹?怎么可能呢她是亲眼看到那颗子弹射中他胸口的。夏朝颜往房间里看了看,检查还没结束。

    “等医生检查完了,我要和霍老师亲亲”夏朝颜喃喃说道。

    “你说什么?”萧然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女人霍清珣刚醒,她不担心他的身体情况,满脑子都是那种奇奇怪怪的事吗?

    夏朝颜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拍拍屁股,道:“我去看看万俟先生。”一想到那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其实和她外婆是一辈人,夏朝颜心里别扭。

    这世上真的有不老不死的法术吗?那个男人怎么能保持着年轻时的样子这么多年?

    不管他是怎么保持的容貌,是神仙还是怪物,这次是他救了他们,感谢的话还是要说的。

    “你不去吗?”走了两步发现萧然没有跟上来,夏朝颜回头看向他,问道,“还是说,你要在这里等霍老师?”

    “我有事和霍清珣说,你自己去吧。”萧然从怀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点燃它的冲动,“或者你等我说完了一起过去?”

    “才不要。”夏朝颜道,“你说完了,我和霍老师有私事处理。”

    夏朝颜说完,转身往隔了几米远的病房走去。女生在门口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她询问地看向萧然,萧然道:“他不在意这些虚礼,你直接进去吧。”

    少女依言推门走进病房。

    房间里没人,夏朝颜正在疑惑,就听到洗手间传来开门的声音。她转身看过去,青年正在扣衬衣最下面一颗扣子,胸膛大半的肌肤裸露在空气里,看到她,他果断合上衣服,警惕地瞪着她。

    “有事吗?”他声音清清冷冷,不似在村子时的温和,隐隐还可以听出语气里的不耐烦。

    “我就是来说声谢谢。”夏朝颜的视线定定落在他遮得严严实实的胸口,嘴巴自动开合着,“你,你的伤没事吧?”

    “”他敛了冷漠,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吓到你了?”

    男人的胸口交错纵横的数到已经结痂的伤口,肌肉翻卷着,乍一看像一条条蜈蚣爬在胸腹上。

    夏朝颜收回视线,摇摇头,道:“我曾经见过,比你这样的更恶心的伤口。”

    她被陈默折磨时,身上这样的伤口数不胜数,再配上被砍断的鲜血淋漓的双腿,可比他身上这些伤口看起来可怕多了。

    “这是,当年你生病的原因?”她记得他说过,他和外婆私奔被抓后,一直病着,病到十四年前才彻底康复。

    “这些吗?”他扣好扣子,扯过外套穿上,随口道,“不是——这些伤口看起来可怕,实际上并没有很严重,不出一个月就会全部恢复。”

    “那你”

    “在我们族里,有一种专门用来惩罚叛徒的刑罚,叫透骨钉。”青年平淡地讲述自己曾经的遭遇,“我被父亲抓回去后,为了警醒我,得到族中长老的允许后,父亲在我身上打下八根透骨钉——肩胛骨,胳膊,双腿,脚踝”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肩膀的伤处,青年苦笑道,“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能站起来。”

    “外婆知道吗?”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只要根据透骨钉这个名字联想一下,她也能想象出那种刑罚的残忍,“她毁约,你会遭受这样的惩罚,她知道吗?”

    “你觉得,我有机会问她这个问题?”

    透骨钉钉下后,他被囚在屋子里,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那个女人却在那个时候,跟着外面的男人,离开了村子。

    更可笑的是,她离开后,她那位好友还专门跑来找他,说要把殇还给他。

    还给他?想来可笑,或许她的心里从来没有过他。她把他的殇随手送给自己的好友作为嫁妆,她嘴上说着爱他,其实更爱的人是她自己罢了。

    所以在他生不如死的时候,她可以毫无留念,走得决绝。

    “我外婆喜欢写日记,在她的遗物里,和黎疆有关的所有东西,只有那一本日记。”夏朝颜道,“我看了日记的日期,她嫁给外公后,没有继续写日记,那本日记应该是她在村子里生活的时候写下的。”

    “日记?”

    “嗯。那本日记,中间缺了一页。”夏朝颜一边说着,一边谨慎地观察他的神色变化,见他一脸茫然不像装的,确定他真的不知道和日记有关的事,“我总觉得失去的那一页很奇怪。”

    “为什么觉得奇怪?”

    “那本日记最开始记载的都是些少女心事,中间夹杂了一些关于祭典的感受,总的来说是比较压抑的。被撕掉的那一页后面内容不多,只不过,总感觉外婆突然间心情转换了很多。”就像干渴了很久的人,突然间看到了沙漠后,绽放出的喜悦和幸福——这种转变来的突然,太奇怪了。

    “你想说,你外婆遇见你外公后。才算是真正活了过来?”

    没想到万俟昶会得出这么个结论,夏朝颜把日记的内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居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额,也有这个可能。”对呀,还有这个可能——一直被压抑天性的少女终于遇到了心爱的罗密欧,于是阴雨绵绵的天空终于放晴

    她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女生皱紧眉头沉思:或许是因为,看日记的时候,她觉得那种救赎感源于外婆自己,和外人无关。

    只不过这种女人的直觉解释不清楚,夏朝颜默默选择闭嘴。

    女生离开后,青年一个人站在病床前,良久未动。

    她日记里的转变,是因为遇到了闻家那个人?希望,喜悦,幸福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压抑着本性吗?

    “我要走了。”她离开村子前最后一次来看他时,是一个晴朗的深夜。她站在被木板钉上的窗户前,低声和他说话,“我要离开葛月,离开黎疆,去一个崭新的世界。”

    他靠在墙上,借着墙壁冰凉的温度来缓解透骨钉带来的灼热和痛苦,咬着牙听她说话。

    “我遇到了一个人,对我很好——他家在槿城,我决定跟他一起去槿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等万俟叔叔消了气,放你出来,你可以去槿城找我”

    夜晚很安静,此起彼伏的虫鸣声,把她的声音烘托得更加温柔。

    “你你恨我吧。”她说,“是我害了你。”

    她再次停顿,得不到回应,她似乎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阿昶,若是有来生的话”她终于哽咽了,咬着牙,低声道,“若有来世的话,你不要再遇到我。”

    他屏住呼吸,听到她离开的脚步踩过草地,一步步走远。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因为那时的他一开口,必然是痛苦的呻吟。若是惊动了父亲母亲,她想走只怕也走不了了。

    她想去看外面的世界,他已经没办法帮她完成心愿,如今有了可以帮她完成心愿的人,他也可以安心。

    只是,在之后孤独的岁月里,在生与死的缝隙里挣扎的时候,他总会想起她,想起她和他告别时压抑的哽咽,想起她扑到他怀里时明艳的笑靥

    只有不停的回忆她,回忆他们一起的日子,他才能说服自己,当年的决定是正确的,是不需要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