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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94 校长耐心开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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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长宜没有表态。

    姚斌来清平,绝不是看好这个副书记,有可能看上了市长位置,因为清平的李市长年龄快到限了,他来,有可能是等着接市长的位置。想到这里,彭长宜又说道:“那是自然,我不是一个独黑的人,我巴不得这些好哥们弟兄都升上去,那样,我将来有事求到你们的时候,你们还好帮忙呢。”

    孟客说:“别你们你们的,我不在这个序列里,我刚才就说了,某种程度上跟你的处境是一样的。上级能让我在这里呆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开恩了。”

    彭长宜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是又问道:“你们的老李还有几年退?”

    孟客说:“你说的是李市长?”

    彭长宜点点头。

    “按年龄应该是两年时间不到。”

    孟客看着彭长宜,说道:“你好像不大高兴?”

    彭长宜笑了,说道:“怎么说呢?如果从亢州的工作角度上,我当然不愿意姚斌走了,他对亢州各方面的工作都熟悉,而且主管财政c税收,他这个家当的不错,我肯定舍不得。但是从哥们儿弟兄的角度来讲,我又为他感到高兴,毕竟,在仕途上往前迈了一步,如果将来他能在清平接任市长,那就再好不过了。”

    接任市长?孟客显然没想到这一层,说道:“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不过按现在的情形来说,够呛,谁都知道刘书记等了这么多年,哪儿都没去,就等着接任市长呢?如果他真这么想,竞争也会很激烈的。”

    孟客突然看着彭长宜说道:“这样吧,你跟上级建议,在亢州就地把他提起来算了?”

    彭长宜笑了,说道:“我是谁呀?您老兄还真不小瞧我!”

    “你如果建议绝对管用,嗨,我说,兴许你一建议,反而他调走的更快些?”

    彭长宜看着孟客眼里狡猾的目光,心说,你别撺掇疯狗咬傻子了,但表面上却装糊涂,说道:“为啥?”

    孟客也感觉自己有些过分,说道:“你不是舍不得他吗?如果你舍不得,你一建议,兴许他出不来,如果你不喜欢他了,你一建议,有可能他走得快些。”

    彭长宜笑了,说道:“老兄,你这话问得可不像你的水平啊,我就是多么舍不得也不行,咱能拦住人家升迁的脚步吗?当年江帆舍不得老兄你走,他还去市里跟翟书记闹过呢,一听说你是升迁,不是平调,便不再说什么了,我跟他的心情是一样的,恐怕谁都会一样的。”

    孟客点点头,说:“这倒是实话,后来老翟跟我说过,说江帆打上门来了。其实,亢州的干部大都不愿到异地任职,有时候宁愿在职务上吃点亏,也不愿出来。当年卢辉出来时,简直是牢骚满腹,快成祥林嫂了,为着,老翟没少批评他。姚斌能出来,我看他是不想在亢州呆了。”

    舒晴问道:“为什么亢州的干部不愿出来任职?彭书记不就去了三源贫困县吗?”

    孟客说:“他那是升迁,真正平调出来的不多。亢州是经济强市,开放搞活的程度高,又有中直单位撑着,谁愿意出来啊。长宜,说良心话,当时我跟老翟还矫情你着呢,有好事总是想着你,我这从书记旁边出来的人都没份儿。你猜老翟怎么跟我说的?”

    彭长宜注意到,孟客不再称呼翟炳德为翟书记,而是老翟,他笑了一下,说道:“怎么说的?”

    “老翟跟我说,彭长宜浑身是胆,他干的事,你干得了吗?”

    彭长宜笑了。

    孟客继续说道:“长宜,我今天喝点酒跟你说句心里话,某种程度上说,咱们都是老翟线上的人,眼下不吃香c也不受宠了,这种情况下咱们再不往前奔着干,还不是等着挨宰吗?所以,有的时候,该受的气你得受,工作别太较真,免得得罪人给你告一状,想想我当年还大言不惭地跟江帆要你,要你来清平当副市长,谁曾想,你转脸就成了三源的县长,想想我真是好笑”

    尽管孟客喝了酒,但彭长宜感觉他说的是心里话,彭长宜从亢州副市长的位置上,升任三源的县长c书记,当时的确有许多人嫉妒,孟客就是其中的一个。但他感觉孟客自从走后,一直都没跟亢州断了联系,具体他能跟什么人联系,无外乎两个人,一个是姚斌,一个是朱国庆。

    但是彭长宜是不能公开去问孟客的,好多事,点到为止,你即便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孟客说他们是翟炳德线上的人,对此彭长宜不敢苟同,没错,他的确是翟炳德提拔起来的,但只有他和翟炳德知道,这其中的奥秘是什么。不过,他是不能反驳孟客什么,孟客在上面现在也有点吃不开了,就说道:“认认真真做事,老老实实做人,我不知道老兄你,我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孟客拍了一下彭长宜的肩膀,说道:“长宜,这句话,咱哥俩互勉吧。”

    孟客说着,端起酒杯跟彭长宜和舒晴示意了一下,干了。

    舒晴起身给他们俩人倒酒。

    孟客说:“长宜,我怎么感觉你现在的消息有点闭塞呀?”

    孟客说的没错,这段时间,彭长宜除去锦安开会,他很少往锦安跑,原来有些内部消息戴秘书长还能给她通个话,年前,戴秘书长提前半年办理了退休手续,打这之后,锦安的消息他的确闭塞了。加之他心里对岳晓干预亢州的工作有些不满,市委邵书记似乎又拿不起来,有些事居然做不了市长的主,他往锦安跑得就不那么勤了。孟客就不是这样了,清平离锦安很近,他们有时请客都去锦安去请,他跟锦安的联系自然是从始至终的紧密,东听一句,西听一句也比他知道的多。

    看来,如果还想继续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混,有些事该认头就得认头,跟领导较劲没有丝毫的好处。

    彭长宜端起酒杯,说道:“孟兄,我什么时候消息也没灵通过,除去开会,我真的很少往市里跑,在三源的时候也是这样,所以,以后孟兄听到什么消息,还万望知会一声。”

    放下酒杯,彭长宜认为这些话题可以告一段落了,他说道:“舒书记,别光看热闹,你也弄一杯呀?你不想想咱们干嘛来了?”

    舒晴听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想端酒杯,又唯恐眼前这两个男人得寸进尺,正在她犹豫的时候,孟客问道:“舒教授,长宜的话我不懂,你们干嘛来了?不是找我喝酒来了吗?”

    彭长宜说“没错。”

    “我没问你。”孟客打断了彭长宜的话。

    彭长宜笑了,就起身去了洗手间。

    舒晴说:“找你喝酒不假,但我们也是来向你们学习取经来了。”

    “取什么经?”孟客问道。

    舒晴说:“当然是文明生态村创建活动的经啊!彭长宜说你们这里搞得好,我们就来了。”

    孟客不信,说道:“彭长宜跟我取经?我还跟他取经呢?谁不知道农村工作他最有经验和办法,如果说他是农村工作的虫儿,好多人都会相信。”

    舒晴说:“但这项工作,亢州明显落后清平了。”

    孟客说:“他是有情绪,是不想往想干,如果他要是想往前干,除去关昊,我们谁都不是个。”

    舒晴一听孟客这样说彭长宜,感觉对彭长宜影响不好,就赶紧说道:“这话不对,亢州这项工作的确滞后了,而且开展起来有些不得力,彭书记早就跟我说,要来这里向孟书记取经,这是事实,我跟你保证。”

    孟客看着舒晴说:“你就帮他吧”

    “孟兄,你这话不对,她不是在帮我,目前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孟客说:“你得了吧,挂职结束,人家舒教授就回去了,谁跟你荣损与共?有本事你让她永远留在亢州?”

    彭长宜听出孟客话里的意思,就说道:“留亢州干嘛?说不定哪天我就走了。再说,她有象牙塔不呆,呆在基层有什么出息?”

    孟客说:“你不在亢州想去哪儿?”

    “我回老家禹水去卖烧饼裹驴肉啊,我都想好了,如果上级有一天不让干了,我就下海,开个早点摊,专卖老家特产,保证挣钱,还会比现在挣得多。”

    彭长宜说到这里,脑海中又想起三源那个铁匠铺,大李师徒俩你一毛c他一毛分钱时怡人自得的情景。

    舒晴想起路上彭长宜跟他讲过上学时做生意的经历,就由衷地说:“我感觉彭书记如何回老家做生意,肯定会比别人做得好,还会多挣钱。”

    孟客看着舒晴,说道:“你是不是开始崇拜他了?”

    舒晴争辩说:“这不是崇拜,这是事实。”

    彭长宜赶紧给舒晴开脱,说道:“有个情况没跟老兄汇报过,我上学的时候,做过生意,我的学费都是我自己挣的,来的路上不好走,你们到处都在修路,我们经过一个大集,我给她讲了半天的生意经,所以她认为我做买卖,尤其是小买卖肯定没问题,再说咱们这智商,不当官了做点小买卖还有的了问题吗?”

    孟客笑了,说道:“那倒是,不过我做小买卖我肯定不如你,你生活经验太丰富了。再有,我这层次也不是做小买卖的料。”

    彭长宜说:“老兄,我跟你正相反,如果有一天真的不当官了,我专拣小买卖做,坚决不做大买卖。你没看眼下这形势吗?凡是做大生意者,首先就绕不过三角债这个问题,你看现在有多少企业结不了帐,有多少优秀的企业被三角债拖垮了,只有做小买卖,比如卖驴肉火烧,这个肯定不会有三角债问题,没有赊账这一说,谁为了块儿八毛钱还赊着你的,都是现金交易。赔挣当天就能见分晓。另外,如果按照利润率来算,小买卖,比大生意挣钱。如果你想悠闲挣钱的话,还是做小买卖。做大买卖操心死了。”

    孟客说:“别说,你这理论的确很实际,你看那些大饭店大酒店的,要一个菜好几十,但年终一算账,他们还老是说赔钱,相反那些夫妻店倒挣钱。”

    “是啊,夫妻店辛苦,什么活儿都是自己干,成本是可控的。当老板自在,但成本不可控。我就想人家李嘉诚说过的那句话,他说真正的乐趣,是过去小店打烊后,跟老伴儿在灯下一毛钱一毛钱的数钞票。”

    舒晴说:“这样的生活的确让人向往。”

    孟客看看彭长宜,又看看舒晴,说道:“不错,有描绘未来美好生活蓝图的,有向往的,配合的不错,不错”

    舒晴看了一眼彭长宜,彭长宜哈哈大笑。

    临走的时候,舒晴跟服务员要来两张报纸,她用报纸折出一个纸盒,将三只小鸡鸭装在盒子里,还将泡软的小米撒在纸盒里,告别了孟客,带着幸存的三只小生灵上路了。

    在回去的路上,舒晴和彭长宜讨论着关于牛关屯村的一些事情,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往脚底下一看,立刻就惊呆了。

    彭长宜不用看,就知道她遇到了什么,说道:“是不是又有牺牲的了?”

    舒晴半天吃哽咽着说:“是它们集体躺倒了,我害了它们”

    舒晴伤心极了,将那个纸盒放在腿上,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彭长宜这次没有笑她,而是将车慢慢地驶离了国道,拐入一条乡间路,停在路边后,说道:“下车,安葬它们吧。”

    舒晴下了车,她捧着纸盒,看着田野到处都是已经拔节的绿油油的小麦,说道:“把它们葬在哪儿?”

    “麦地,这样它们就饿不着了。”彭长宜说着,就掀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柄军用小铁锹,来到地头,挖了两个小坑,说道:“鸡和鸭分着葬。”

    舒晴蹲下,将两只小鸭和一只小鸡轻轻地放在两个坑里。

    彭长宜说:“好了,你可以再最后看它们一眼,缅怀一下它们短暂的一生,我要填土了。”

    舒晴娇嗔地看了彭长宜一眼,用手捧起土,将两个小坑填满。

    彭长宜转身从路边的树上折下两根树枝,一个小冢前插上一根树枝,说道:“这是它们的墓碑。好了,我们赶路吧。”

    舒晴直起身,向彭长宜伸出手,说道:“谢谢你。”

    彭长宜漫不经心地跟她握了一下,转身就上了车,说道:“这是我见过的最隆重的小鸡小鸭的葬礼。”

    舒晴看着他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我真的是很伤心”

    彭长宜说:“呵呵,女孩子心都软,理解。”

    事情果然让孟客说中了,两天后,亢州市委就接到了锦安市委组织部的电话通知,明天要来考察姚斌。

    晚上,他又来到了老领导王家栋的家里。因为他听雯雯说,王圆的妈妈又去北京化疗去了。他一是来问候,二是想跟老部长说说体己话。刚到王家的院门口,电话就响了。他估计这个电话十有就是姚斌打来的,所以一直没有接听。

    停好车后,他敲了门,然后才掏出电话,一看,果然是姚斌的,他没有立刻接听,而是任其想了半天,直到他走进部长家的北屋,他都没有接听。

    王家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道:“电话这么叫唤你没听见吗?”

    彭长宜气鼓鼓地说:“听见了。”

    “听见干嘛不接?”

    “不接,来气!”

    王家栋说:“无论你在跟谁赌气,这都不是一个市委书记应该有的风度。”

    “哼,扯淡。我就是不接他的电话,他不是能吗?那就能去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家栋瞪着他问道。

    彭长宜一屁股就坐在了沙发上,说道:“锦安组织部明天都该来人考察了,我事先一点都不知道,前天孟客要是不跟我说,我还不知道他要去清平当副书记,难怪这段时间和朱国庆打得火热,原来是为了跟我划清界线,好长时间也不到我办公室来了,如果不开常委会,我就是想见他,都见不着。”

    王家栋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说的是姚斌?”

    “不是他是谁?”彭长宜赌气地说。

    “明天锦安来人考察他?”

    “是啊,我下午头下班的时候接到的通知。”

    王家栋看着他说:“孟客怎么知道他想去清平?”

    “这个我没细问,但肯定确有其事,不然孟客不会红口白牙说这瞎话。”彭长宜愤懑地说道。

    王家栋说:“我不是怀疑孟客的话,我是感觉这不符合组织程序和规定。首先,姚斌就是想动动,也不可能自己挑地方,其次是还没有考察呢,也就是上级还没开会研究呢,怎么下边的消息就遍地走了?”

    彭长宜看着老领导,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肯定是上级的某个主要领导许他的愿了呗?”

    王家栋摇摇头,说道:“邵书记不像是这样的人。”

    彭长宜没好气地说道:“邵书记不是,不代表别人不是,谁都知道,锦安如今是市长说了算,书记被架空了。”

    王家栋坐在了彭长宜的对面,说道:“其实,你应该理解姚斌,他夹在你和朱国庆之间,肯定也很难做,再有,人都是有趋利心理的,如果他通过朱国庆,巴结上岳晓,当然他会选择朱国庆,而远离你了。再者说了,你们俩之前关系一直不错,我记得当年调他去开发区,还是你从中斡旋给他创造接触樊书记的机会呢,既然你们俩人没有个人成见,又没有大的分歧,我劝你还是好合好散,莫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以后有可能还是好朋友,干吗非得连他的电话都不接,好像你们之间真的出现什么隔阂了,你这不是在把他推向别人的怀里吗?”

    彭长宜说:“道理我都懂,但您知道我的个性,我就是来气,因为来气,所以不会口是心非还假装跟他客套。”

    王家栋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彭长宜,说:“尽管个性是与生俱来的,但那也要改。保持个人的个性固然是本色,但当个性和眼下形势不符时,个性就不是个性了,就是祸根了。”

    “嗯,我知道。”彭长宜闷闷地说道。

    由于姚斌这个电话,彭长宜也无心和王家栋久坐下去,他们又聊了一会,彭长宜就起身告辞了。

    彭长宜刚回到住处,姚斌又打来了电话,这次彭长宜很快就接了,他平静地说道:“师兄,这么晚了有事吗?”

    姚斌说:“长宜,我快到海后门口了,想找你呆会,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彭长宜说:“哦,是吗,我刚才洗澡着,没听见,刚出来就听见电话在震动。”

    “哦,那你现在有时间吗?”姚斌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彭长宜也不想过多解释,本来就是不想接他的电话,干嘛还要解释,说道:“有,进来吧。”

    彭长宜没有脱下了外套,他也没有做戏似的穿上睡衣,他就是要让姚斌明白,明白自己不接他的电话,就是不高兴了。换做别人他可能不会这么计较,就因为是姚斌,他的心里才不痛快。

    彭长宜刚放下电话,打开了电视机。也就是两三分钟的时间,就传来姚斌的敲门声,从时间上判断,姚斌应该也没像他所说的快到门口了,而是应该早就在院子里等自己了,而且彭长宜进来的时候,他全看见了。

    姚斌进来,彭长宜也不想解释什么,他给姚斌倒了一杯水,坐下,边看电话,边等着姚斌开口。

    房间里一度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这个沉默是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曾有过的。

    姚斌有些手足无措,他努力装出随意和轻松的样子,端起水杯,借机偷偷地看了彭长宜一眼,彭长宜面无表情,眼睛盯着电视看。

    姚斌端着水杯,想喝,可能是烫的原因,没喝着,就又放下了,他搓着两只手说道:“长宜,师兄我这段的确跟你来往的少些,这个怎么说呢,非我本意,还望你多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