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当时只道是年少

    快走出御花园的时候，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那棵树，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费力的从那么高的树下爬下来，她扭过头来告诉自己不要看他，她怕她控制不住跑过去找他，那就是害了阿凉。

    阿凉本不叫阿凉，他有个好听的名字，亦然，梁亦然。梁国的三皇子。不知为何这个皇宫之中似乎没人知道他的存在，她也曾有意无意的旁敲侧击过此事，皇舅舅也是避而不答。宫中向来最不缺的就是肮脏见不得光的秘闻，即使没人教她，多年来的深宫生活也懂得了不少，她便不再深究此事，也小心不让任何人发现阿凉的事情，私下里经常带着衣食去看阿凉和他的娘亲。

    阿凉的娘亲据说来自民间，大抵是这个原因吧，她从来不许阿凉叫她母后，只能叫娘亲。她看起来也没有后宫中那些女人病恹恹的惹人厌。

    回到凤华宫后，院中跪了一排人，梁君昊带着她走到这些人的面前，“韶华，看看喜欢哪个就留下来伺候你。”

    李海站在一旁：“都把头抬起来给皇上和公主看看。”

    “这些是”

    李海一脸讨好相的站到她身边说，“回禀公主，这些都是罪臣的家眷。以前怎么说都是大家小姐出身，琴棋书画都会，比宫中一些粗使丫头好多了。”

    姜韶华嫌弃的看着他那一脸奴才样，李海小心的陪着笑，他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这小姑奶奶。

    “皇舅舅我这宫中都有那么多人了，你再送人过来，我都没米给他们吃了。干脆把这些人都放了吧。”

    她知道没有爹娘没有家的感觉，她看着这些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韶华，这些都是罪臣余孽，不能放的，你不要就把他们送回监牢等候问斩了。”

    “来人啊。”

    “等等等等皇舅舅我想起来了我还缺两个伴读。”

    她随手指了两个女孩，“李海，把她俩留下来，其余的送去各宫娘娘那就说这些丫头伶俐着呢，定能好生伺候各位娘娘，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是，老奴这就去办。”李海指着剩下的那些人，“你们跟我走。”

    被留下来的两个女孩一个眼神惊恐慌乱，一个平静无波澜。她竟然有种念头觉得幸好留下的是她们。

    “你们叫什么名字？”

    一脸惊恐的女孩子偷偷地吸鼻子不敢哭出声的躲在另一个女孩子怀里，那个女孩子看了姜韶华一眼低下头回答，“回禀公主，罪臣之女无姓名。”

    姜韶华听她如此回答自知是不想给祖宗丢人，便也不勉强她。自己想了一个自认为极尽风雅的名字，“以后你叫月下，她就叫花前。”

    “是，奴婢谨记。”

    梁君昊看着姜韶华恍惚中似是看见了当年的梁若水，他的若儿也是如此善良。离开凤华宫后他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摇光殿，那是梁若水出嫁前的住所，和他当皇子时所住的开阳殿相对。即使现在做了皇上，他还是住在开阳殿中，似乎这样就什么都没有改变。

    推开门，屋里没有一丝灰尘，每日都有宫人前来打扫，物品的摆放都是她出嫁前的样子，似是下一刻她就会推开门回来，叫他一声皇兄。

    墙上还挂着她及笄那年，他送她的画像。看着画像上的脸像她，似又有些不像，再好的画技也描绘不出她的风华。闭上眼睛都是她坠落悬崖前的眼神，十年了，不知不觉她已经离开十年了，思及至此梁君昊的眼里终显一丝沧桑疲倦。登基称帝了又如何，如画江山无人共享。

    凤华宫。

    梁君昊前脚刚走姜韶华就准备溜出去看梁亦然，他从那么高的树上爬下来也不知道擦伤哪里没有。

    “你们两个跟着我做什么。”一回头花前月下紧紧跟在她身后，目标这么大还怎么偷着去找阿凉？更何况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奴婢们的命是公主救的，奴婢有责一步不离的保护伺候公主。”说着月下就跪在了地上，花前跟着有样学样。月下十岁倒是和姜韶华一般大，花前只有七岁和梁亦然一般大。月下看起来终是比花前更知进退。

    “不用不用，你们两个回去吧，浇浇花除除草就行了，不用伺候我。”

    “公主是嫌奴婢们了吗？”

    “绝对不是。”姜韶华看她们这架势大有长跪不起的意思，不让她们跟着是不可能了。

    “你们跟着我可以，但是要知道，在这后宫中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心里掂量着点。”平日里看惯了后宫娘娘们教训下人的嘴脸，此时学起来倒也有几分模样。她也不想这样的，但是事关阿凉总要小心几分。

    “奴婢谨记公主教诲。”

    “行了行了快走吧，手脚都麻利点别让人发现了，以前都是大家闺秀爬树翻墙肯定也没干过，你们一定要跟紧我。”

    姜韶华带她们走到一处无人假山后，她指着假山后的那堵墙，“我们要翻过这道墙才可以。”

    花前月下盯着那道墙看了半天她以为她们在害怕，就蹲在地上把一处杂草多的地方清理干净，赫然出现一个狗洞。“没事啊，我们可以从这里钻过去，我每次都是这么过去的”她转过头叫她俩的时候哪还有什么人了。

    “公主。”

    姜韶华抬起头看见她们两个正坐在墙头上叫她。她一脸的惊恐，“你们你们怎么上去的？”

    月下从墙头上潇洒的跳下来，“公主得罪了。”一手揽过姜韶华的腰，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坐在了墙头上。

    过了好半晌姜韶华激动地一拍大腿，“我靠，你会武功。”

    “回禀公主，家父曾是武将。”

    “她爹也是？”月下轻轻的点头。

    “太好了，以后再也不用怕李海那个老王八了。”

    这边还没高兴太久，就听见墙那边吵吵闹闹的，怕被人发现她示意花前月下悄悄绕过去。两个大太监正在欺负一个小太监，这种事情在宫中屡见不鲜。被欺负的那个小太监倒在地上抱住头大声哭喊，像极了三年前遇见阿凉时候的场景。

    命中注定纠缠不清的人儿，总是会以一种或特殊或平凡的方式相遇，她不清楚她和阿凉算是哪一种。她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他也是这样，被一群奴才围着欺负一声不吭，害怕的把自己缩成一团，几个被布包着的馒头也滚落了一地，其中还有几个被两个小太监恶意的踩烂。本以为又是宫人相互欺压的戏码，对于这种根本管不过来的事情要转身不理时，她突然看到他被撕烂的衣服下露出的左肩，那上面的纹身是粱皇室特有的图腾，只有皇子才有。这种事情也算是皇家秘密很少有人知道，怪不得这帮宫人如此大胆。

    她把阿凉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他的身体还在发抖，眼睛里都是恐惧，不知怎么她就是有种莫名的怒火。没有原因的她让李海惩罚了这些欺负阿凉的奴才，几乎后宫中惩罚下人的方法都用了一遍，那一天凤华宫里尽是哀嚎求饶的声音。

    时间久了她也知道了阿凉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存在，自是不能叫他的名字，所以她叫他阿凉，那是属于她的阿凉。但愿她会是他生命中的温暖。

    姜韶华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太监，似是想到了阿凉刚要出声阻止，身边的两个已经动手把那两个太监打跑了。月下自小便有颗玲珑心，看着姜韶华那样又怎能不知她的想法。

    姜韶华激动地直掐自己的腰，捡到宝了，回去定要找个师傅再好好教她俩一下，以后偷跑出皇宫都行了。

    花前一把拽起地上那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太监扔到了她面前，姜韶华又是一阵激动，这小丫头片子力气这么大吗？

    “公主，他怎么处理？”花前第一次开口，声音脆脆的很好听。

    那个小太监一听她是公主，整个身体抖的跟筛子似的不停地磕头。

    “行了行了行了，你起来吧。”小太监腿软的已经站不起来了，花前拽他衣服领子愣是给他拽起来了。“那个你哪个宫的？”

    “回公主，小的是御膳房打杂的。”

    打杂的那就是没主的了，阿凉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不如就把他送过去还可以给阿凉做个伴儿，姜韶华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我给你找个新主子怎么样？”

    “谢公主。”说着他又跪了下去，只要能跟个主子，不管怎么样都比打杂被人欺负的强。更何况他跟的还是梁亦然呢！

    “你叫什么名字。”

    “小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