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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章 愿言配德兮,携手与相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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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望”是木楞的呢喃,好像穿越千万年的时光滴在玉上的水,又轻又软;又好像深夜海边泛光的白沙,又冷又静,是她十载的等待叹息,亦是他十年功成名就的青色如海。

    而这时候满屋子的人才回过神来大声尖叫着四处乱窜。

    “杀人啦!!!”

    “新郎死了!!!”

    “救命啊!!!”

    顷刻间整个相府寂静如同地狱。

    红衣女子抱着空心的人,看唇形好像在喊“云望”,却偏偏没有一个音节能从唇边逃出来。

    玄色立在门口,呆呆的无法言语。

    一阵风吹来,那怀中的男子变成一股透明的烟从身体里飘出,渐渐有了光,他目光沉沉,飘在空中,明明是沈云望的样子却偏偏感觉又不是沈云望,好像变得愈加出尘,整个人多了一种琼池白莲那般的仙气和纯净,他对对白色的人笑道:“好久不见,颀华。”

    “莲疆。”他哑着声音开口,“好久不见。”

    “我和她有一世未了情缘,你给我一世又何妨。”

    不行啊,清泱是他的,谁也不给。

    “你这般逆天而行,于你于她,都只是徒增罪孽而已。”亦使你们之间的情分散得更快。

    “你可知,她为何愿意同我成亲?”

    “她以为你是妖,自己是你飞升成仙的劫,若你过不了,便会被打回原形再也无法成人她对抗圣旨那么长时间,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嫁我,却抵不过别人轻飘飘说一句你会死”

    “你成了魔,贪c嗔c痴c慢c疑,佛家五毒都中了。你从始至终贪的都是她,爱是你的,恨是你的,你连负面感情都不愿给别人;你的嗔,冲动,暴躁,也全是关于她,你明知道杀了我身上的魔性会更大,你们更回不了头,你还是杀了我,这既是嗔,也是痴;至于慢,你比任何人明白,今日因,前日果,你日日都在后悔当初,可不是因为当年自以为是?中得最深的,便是这疑了罢。”

    “你以为她爱我,是也不是?”

    逆光的人不说话。

    “这世你寻了她二十四载,终于在二五之前找到了,哪曾想,这一世,我和清泱竟出生在同一个地方,青梅意,竹马情,早已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了你原本以为即使投胎转世她还是无意识的爱着你,自然是因为那首《殷其雷》,嗯,是你写给她的,你暗自欢喜,她竟一直念念不忘,投胎转世了还记着,却也在我回来那夜明白这首《殷其雷》是我临走之时送与她的,她这一世念的《殷其雷》只关于沈云望我回来之后你看着她对我寸步不离,缠我缠得紧,那小心翼翼期期待待的样子怎么可能不让你魔性大发?更枉论,她等我,等了十年”

    空中的人笑了,好久好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颀华你何苦作茧自缚”

    “你爱惨了她,她又何尝不是爱惨了你?”

    “你只想到她等我等了十载,你又为何不想想我离开那年她已经十四,若想嫁我早就嫁了,何苦要等我十年?再说这十年,我不回去,她也耐得住性子在那地方等我,我若不回去,她便要等一生?这是爱吗?你们相处不过两日,你因忙着去找玄色身上那颗珠子忘了与她说,她反应为何?在椅子上固执等了一夜,生了病,你回来之后整整半月不与你说话,这是怨啊,为何怨,若不在意怨又怎的生出来?你这回说好半月回来,你可曾看见她床缘上那些记日子的刻痕?她每日都算着日子等你回来”

    “我走之前写《殷其雷》给她,你又知《诗经》里有那么多篇可以表明心迹的我又为何单单选了《殷其雷》?她喜欢啊她从会识字开始便拿着《诗经》不放,翻着《殷其雷》,咦咦哦哦地念,问她为什么喜欢,她说自己也不知道,就是喜欢”

    “她母亲因为生她难产死了,清泱一直穿着黑衣,连及笄礼那日也是黑衣加身,她何时开始穿的白衣?她及笄礼那天跟我说过——若有一日,她遇见自己的心上人了,她想成亲,结婚生子做一个妻子母亲时,她便为她的心上人,褪下黑衣,洗手作羹汤,含羞待君尝”

    “你明明已经拿了四王的海珠,刚才你若给了她,她便不会嫁我,可你听见她说了她是自愿的你心中生了魔,那股魔气逼着你杀了我,你怎会甘心?”

    “颀华,一步错,步步错如今,你再也回不了头了”

    那飘在空中的魂魄变成了一团金光,,明明炫目又强盛,直向天际发散开去,抱着人的女子却没有看到,城中老百姓也没看到。只有颀华和呆在门口的玄色,看见那团金光散开来化成一朵金莲,又慢慢地变成人形,只是再也不是那个穿一身青衣的沈云望,而是一身白衣,勾着金色莲花,仙气大盛的佛祖座下的金莲上仙。

    “而你又怎知你执着十余世的人,是不是你要找的人?”那飘渺的声音远了,再也寻不到踪迹。

    她做了很长的梦。很长很长。关于前三世的梦。

    第一世,她是扬州首富的女儿,有一个指腹为婚的丈夫,夫家是苏州城首富,算是门当户对。她做梦都想知道自己夫君长什么样子,会不会就是常常出现在梦里的人?穿着一身白衣,绣着清淡水纹,笑望着她,满眼都是爱意。她第一次梦见那人时十二岁,身上刚来了葵水,羞人的东西,母亲说她长大成人了,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见到她夫君了,她很高兴,那一晚带着对苏州的期待进入梦乡——梦见了他。醒来之后心扑通扑通跳,这般羞人的事情自然不能告诉母亲,她只好藏在心里,小心又期许。从此以后她每夜都梦到他,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在月夜下的树林,在秦淮河的画船上,在热闹喧哗的街角一身白衣,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她觉得就是他了,如若这不是老天给的姻缘,那他为何日日出现在梦中?

    可是不是的。她和苏州来的夫君见了面。不是他,不是梦里那人。她躲在房里哭了一天,眼睛又红又肿,母亲问她怎么了,她没法儿告诉母亲她每夜都梦见一个男子,只能绝望地摇头。

    这般心思纠结着,就染了风寒,躺在踏上,面色苍白,被心中的苦折磨得不成样子,城里大夫开了几帖药,吃了丝毫不管用,母亲日日陪着,一边着急一边心疼得掉眼泪。她也想好起来啊,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即将嫁给不喜欢的人过一生,委屈啊!

    城里来了一个新大夫,听说医术很好,寻常感冒一帖药下去便能药到病除。母亲赶紧将人请了来。她躺着,连眼也不愿睁,手伸出去,病怏怏的。那人抚上她手腕,明明和其他人诊脉的动作别无二致,她却一下子觉得被人按着的地方炽热,有一种缠绵悱恻令人心跳加快的感觉。那人说话了:“小姐得的可是心病?”声音是含笑的,也是温柔的,听在耳里如清风,如晨露,痒痒的。她睁了眼,隔着粉色纱帐看见魂牵梦绕的人正望着她,嘴角带着笑,眼角眉梢全是温柔的爱意。像梦一样。梦里的人走进她的现实世界来了。

    她愣愣地望着他,半天觉得不是真的。

    他握住她的手,她动了动没挣开,面上飞了红。登徒子。她想。却也没想再挣开。

    “你可愿跟我走?”他说。

    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然后他们私奔了,隐居在离扬州很远的某条河边的村子里,男耕女织,清贫却恩爱。可是,好景不长,她想应该是上天惩罚她逃婚又弃父母,不义不孝,她二十岁不到,得了不知名的病,七窍流血而死。

    第二世,她是当地七品县令的二小姐,芳龄十四,那年遇上全国选秀,被编入当地的秀女群,统一送往京城。她既没觉得好,也没觉得不好。反正身为女子,到了一定年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后相夫教子,言行端庄便是一生。她也以为自己这一生要不是被皇上看中成为一妃半嫔光宗耀祖,要不就是做一个宫女在宫中了此余生,这草芥般的命再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

    哪曾想,一行人才刚出县城十余里便遇上山里来的劫匪。

    他们将秀女车紧紧围起来,横眉竖目,可怕极了!车里的秀女都是良家女子,养在深闺,刺绣画画,何曾见过这般场面,顿时吓得紧紧抱在一起,惊叫连连。

    说来那些劫匪是奇怪的,围着便围着了,除了不让人走,没做任何事。她缩在轿子最里边儿,小小的一个,好像轿角都可以把她藏起来,而她呆的地方又刚好可以望见外面,五大三粗的汉子,满脸横肉,拿着大刀,一动不动的盯着被围起来的人。

    劫匪头头出来了,拿着一把玉骨扇子,嘴角自带三分笑,一身白衣雅致得紧。她从没见过这般俊美的土匪。嗯,这本来也是她第一次见,和画折子,和父亲口中,和之前这些莽夫,一点儿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