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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8.兜兜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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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蚂蚁低垂眉眼,平静而缓慢地将茶盏放回。

    我不知话中含义,只是看着它,没有作声。

    “但凡高深些的法术,莫不是经过百年捶打修行。时间之于我们,不过是一种标记,但于人类,却有实实在在的含义。”

    它抬头看我,眼中尽是不忍。

    “人类一生,不过几十载的岁月。可待你修炼得法,早过去千百年光阴。莫说向他回报恩情,怕是连他们的后代,也难找寻到。”

    为什么,为什么小萨小绵根本没有告诉我,人类的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

    我呆愣地听着,觉得世界变得恍惚。

    多年的独居生活,我早已在无形中远离俗世,甚至淡忘了死亡的含义。可如今,却又清晰地摆放到我的面前。

    死亡,意味着分离,意味着永不相见。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辣鸡粑粑为何要那么执着地寻找永生。

    即使希望渺茫。

    因为,不愿分离。

    “毛豆,我不劝你,但你该想清楚,你是想报恩,还是想相伴。”

    修炼报恩意味着永别吗?

    原本坚守的目标,突然变得缥缈而可笑。我急急翻身跳下,连道别也顾不上说,就不顾一切地往门口跑去,甚至与前来续茶的淞文撞了个满怀。

    闯进月夜的我,只听见身后一声瓷杯跌落的声响。

    两边的景物急速地后退,许是用尽了全部力气,风在我耳边呼呼作响,让我再听不清其他声音。

    我的脑子乱乱的,本以为离开修炼是最好的法子,可蚂蚁的一番话却彻底让我从美梦中惊醒。

    报恩的人都不在了,又何谈报恩?

    我置身于冰凉的月夜,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寒气。血液在身体里疯狂流窜,过往的一幕幕如此清晰地回荡在我的眼前。

    那日深林,在惊慌中挣扎时,掀开盖子让阳光重新回到我的世界的,是宠物。

    那时腿伤,昏昏沉沉无法觅食时,为我疗伤换药c上山割草晾晒的,是宠物。

    把我抱在怀里顺毛的,是宠物;笑着叫我毛豆的,是宠物;小心呵护我不让我受到伤害的,是宠物;擦干被大黄狗弄湿的我的,是宠物;为我开辟满是青草的土地的,也是宠物。

    我总自诩为主人,可明明,我才是被照顾的那个。

    我想报恩,但不想报恩给别人,而是给宠物他自己。

    从野外奔来,我迈上村子里的干燥小路。那熟悉的柴门,就在前方。

    稳了稳呼吸,我放慢脚步,从缝隙中挤进来。

    屋檐下,燕子夫妇正谈论着什么。

    我轻轻地靠近,想给它们一个惊喜。

    “萨,你说毛豆到了吗?”

    “这么久了,该到了吧。不用担心,它也去过好多次了。”

    “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之前天天都能见到,突然说走就走了,空落落的。”

    “实在不放心,咱们就用孔雀石找找毛豆。”

    我又走近两步,依稀看到屋檐下燕子的身影。

    小绵的额头处忽然闪了一下亮光,与此同时,它的形象也闪现在我的脑中。

    我吃了一惊,还未看清,一切又恢复正常。

    “毛豆到缥缈域了吗?”

    是小萨的声音。

    “萨这孔雀石当真灵验?”小绵的声音变得惊奇而疑惑,“为何它说,毛豆还在此处?”

    “因为我就在此处啊。”

    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我滚上台阶。

    “毛豆?”

    “是毛豆!”

    “我不走了,和你们c和宠物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日子。”

    夜还长,我讲述着种种缘由,讲述着自己的不舍。小绵的眼中似有泪花,最终却只说出四个字。

    “欢迎回来。”

    轻车熟路地从门缝中钻进来,我回到宠物的房间,脸颊还在微微发烫。

    放松地趴在软软的窝里,世界又回来了。

    其实,做一只人类家里的毛豆兔子,又和成为一位厉害的毛豆大人有什么冲突呢?

    毕竟,就连毛豆这个名字,也是人类赋予的啊。

    我是宠物,还是他是宠物,又有什么关系呢?

    ————————————

    太阳转斜,湖水渐冷,农妇们一声声呼唤着玩耍孩子归家。孩童三三两两散去,平湖又回归了原有的平静。

    鸢鸢提着鞋赤脚跑向狗蛋儿,她的脸颊微微泛粉,几缕湿发粘在额间。狗蛋儿正和强子在小水坑中挑拣着鱼,将瘦小或幼嫩的鱼儿扔回湖中。

    见鸢鸢过来,强子直起身子想要扶上一把。倒是鸢鸢不好意思起来,害羞地躲在狗蛋儿身后。

    “鸢鸢,看这鱼,今晚有好吃的咯。”

    狗蛋儿正沉浸在挑鱼的快乐中,漫不经心地跟鸢鸢说着话。鸢鸢也不恼,乖乖巧巧地站在一边。

    鸢鸢一来,强子就觉得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怎么摆置都不对劲儿。

    他莽莽撞撞地低头捡鱼,却碰倒装鱼的竹篓,突然恢复自由的鱼儿在地上奋力弹跳,强子惊慌去抓,却被鱼尾溅起的泥点沾了一脸。

    他懊恼地锤了自己的大腿,慌乱地收拾着,只能抬起头尴尬地冲鸢鸢笑。

    鸢鸢先是吃了一惊,等看清楚怎么一回事,嘴角忍不住弯起向上的弧度。

    强子窘迫地站在那里,预料中放肆的嘲笑却没到来。

    她只是小心跨过“鱼群”,试图用手绢给强子擦拭脸上的泥点。鸢鸢瘦瘦小小的,只能勉强碰到强子的脸,哪能好好擦拭。

    她红了脸,将手绢轻轻地放到强子手里,轻巧地跑回狗蛋儿身边。

    狗蛋儿只顾着低头忙活,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的一切。

    强子攥着手绢,怎么也舍不得下手擦脸。

    他只是呆呆地傻笑,觉得这么美好的手绢,不该被泥点子弄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