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天风楼

    早晨，天风酒楼的雅间已经被温如玉定下了。事实上这间雅间也没有几个人能用。天风酒楼的老掌柜苏老先生本来就是黑道上的一扇消息门，年老之后，他也就放弃了黑道上中间人龙头的位置，在中州城里开了一间酒楼。不过人老威风在，苏掌柜还是中州周围黑道上的头面人物，黑道上的消息也大半是在他这里交换的。能用他几件雅间谈生意的人，都是苏老先生还看得入眼的人，而温如玉就是其中之一。

    靠桌的一侧，温如玉摇着纸扇，和一个年轻人并排而坐，那年轻人穿的只是一身粗布衣，衣服上沾了不少泥土，腰间系了一把黝黑发亮的刀，正是昨晚那个陌生人。与温如玉所穿的灵魂战衣比起来，显得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无言，你真打算接这单生意？”温如玉扭头看着年轻人诧异地问。

    “恩”被唤作无言的年轻人点点头，“银子再少，总归是银子。”

    “无言，”温如玉一边笑，一边扶着桌子摇了摇头，“真的，我这众多的杀手之中，我唯一一个看不透的人就是你，还有你那柄刀，虽然我对你的功夫很了解，江湖上为数不多的快刀之一——破击刀法。但是我自始至终就没见过你出刀，甚至连你的刀长什么样儿都没见过。”

    “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无言饮了一口茶，转头看着窗外。

    这是门帘哗啦一声，却是李智生到了。

    “李公子，”温如玉正了正衣衫，随口道：“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不必客气，请坐。”李智生战战兢兢地坐下，作揖道：“那桩事情”

    “不妨。”温如玉道，“在下只想知道那桩事情的原委。虽然在下做的不是什么正当生意，但是自有规矩，不知究竟的生意，素来不接。”

    李智生微有诧异的神色，却不敢违背温如玉的意思。于是拱了拱手，喏喏道：“那还是去年的事情了”

    听他缓缓道来，无言略有不耐烦的表情，但是没有阻止李智生继续说下去，在他眼里，银子才是王道，管你什么哪年相遇c什么恩怨情仇。

    “我本来已准备迎娶翠翠，可是我爹娘他们”李智生说到这里，眼泪已然悄悄地落了下来。温如玉看在眼里，两条长眉一挑，低低地哼了一声，道：“空又姻缘之情，没有姻缘之命，怪不得公子。”

    “有缘无份也是常事，”无言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依我看来，公子还是珍惜身体，早觅良缘为好，过去的事，还记它做什么？”

    李智生诧异的看了看无言，又看了看温如玉，那表情好像在说：“你们两位，谁做的了主？”但是转眼间李智生就明白了，忽然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倒退三步，掀起袍子的前摆就跪了下去：“温大侠，如果您不答应仗义援手，请容小生在此长跪不起！”温如玉一抖折扇，道：“李公子，你这又是何苦？”

    “温大侠，翠翠已经死了，”李智生嚎啕一声，连连叩首，“我也没什么好活的了。您开恩让我大仇得报，小生纵是出家当和尚，也要为温大侠您念一辈子经，祈一辈子福。您就可怜可怜小生这个可怜人吧！”

    “你我谈的是生意，李公子不必”温如玉话说到一半，无言终于忍不住了，道：“好了，李公子，这个生意，我们接了，您就请回吧，该干啥干啥去，好吧？”李智生愣在那里，温如玉却回过神来，急道：“可是二百两银子未免”

    “两百两已足够！公子节哀，赶快回家去吧，一个月后，必有回复！”无言道。

    “多谢大侠，多谢大侠！”李智生大喜，擦了眼泪，千恩万谢地去了。

    温如玉苦笑：“二百两银子杀陈中鹤，我今次是连本也亏尽了。”“也请节哀，有银子赚就不错了，就当管管不平事了。”无言毫不在乎地道。对他来讲，李公子那令人心烦的啼哭声，才是最最头疼的。

    温如玉鼻子里哼了一声，摇头道：“天下的不平事，难道我们都管的了？我们又不是朝廷侍卫。既然以此为生，谁出得起钱就为谁做事。”

    “难道没有钱的就该受委屈吗？”无言皱了皱眉头。

    “无言，”温如玉的语气软了下来，他知道无言一旦皱眉就表示他想杀人了，温如玉不笨，他只是一个中介人，只是一个道士，近距离和一个武功不弱的武士缠斗，自己又不是活腻了，“你只是杀手，无辜的人命你手上也有不少。我是个中间人，我做成的黑心买卖更是不计其数。难道你忘了么？”

    无言身体颤了一下，虽然刚才他对温如玉是产生了杀意，但是并不代表他就会立刻杀了他，他清楚温如玉手上那把折扇的来历：逍遥无极扇！天尊大人的信物。而且，温如玉武功不弱，下毒的功夫更是一流，一张火符打出去，二百米之内指鼻子不打眼睛。自己想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算了，就接下这单生意，三成银子的抽头，一分也不会少你的。”说罢掀帘而去。“唉，客人都让你见了，你要怎么样我也拦不住”说完，温如玉饮下了最后一口清茶。

    楼下是寻常的雅间，再往下就是普通的座位。正当中午，喝酒的人吆五喝六。温如玉心理郁闷，皱着眉头走下楼去。

    “如玉。”

    “哦？苏老爷子？”听见两个铁球的撞击声，温如玉已经知道来人是谁。转过身来，一个慈眉清目的老人转着铁球，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今天有空，去我那里坐坐？”

    “好啊，”温如玉笑笑，随苏老爷子进了他的‘歉意’馆。

    房间是天风酒楼最好的房间，两扇窗户朝阳，阳光暖软。屋子里却颇为清洁，不过是墙上的名家山水一副，墙角的桃花一枝。中间一张小桌上，有一副棋子。温如玉看了看那枝桃花，问到：“不会是从落霞带过来的吧？”

    “如玉好眼力，”苏老爷子笑到，“这正是被誉为世外桃源的落霞岛上的桃花。”落霞岛四季温暖如春，岛上遍地桃花，名副其实的世外桃园！

    “近来生意如何？”苏老爷子笑问。

    “时局太平，大生意越来越少。一些小打小闹，我又懒得用心。”

    “前些天听同道中人都叫你‘袖里杀生’了，自你出道以来，抢了不少人的生意，你却还是不满足的样子。”苏老爷子笑着道。

    “那还是苏老爷子的包容，否则我只怕连命都没有了。”温如玉为苏老爷子斟上茶，语气更加谦恭。

    “莫说这个。你是个人才；就是没有我，你一样会出人投地。”苏老爷子说的坦然。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上天。道上你争我斗，没几个知心朋友，谁也活不下去。”温如玉叹道，“人情人情，不过是彼此照应，自己可以过得容易些，哪里又真的有情？”

    “所以说你聪明，我到四十岁才明白这些道理。”苏老爷子话头一转，“去杀陈中鹤的事情如何，他在道上有几个兄弟，只怕会对你不利。”

    “苏老爷子莫不是在那屋子装了机关？”温如玉苦笑，“这些生意上的事情没一件能瞒的住您老人家。”

    “我洗手多年了，有时听听解馋。”苏老爷子大笑。

    “只要杀陈中鹤的人足够隐秘，谅他那些狐朋狗友也查不出来，只要我和苏老爷子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道上的消息，恐怕没什么瞒得过我个苏老吧？”

    “其实那是小事，我只是奇怪你怎么把客人拉来见杀手。杀手联络上了客人，我们做中间人的还怎么做生意赚银子？”

    温如玉苦笑着摇头：“不过二百两银子，六十两的抽头，那点银子我还不放在眼里，只是经不住那杀手缠我。”

    “哦？”苏老爷子奇道，“那个杀手是什么来头？以前我都没见过他。”

    温如玉喝了一口清茶，道：“那个杀手叫无言，从哪里来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有一次，我请人去杀人，不知怎么那杀手居然和那小子干上了，结果那小子三招就把我请的杀手撂倒在地，我当时在远处观看，心中也是一惊，于是在海角村的酒馆结识了他。”

    “那他用的是何方武功，居然如此厉害，能三招就把你的人撂倒，不是泛泛之辈哦！”苏老爷子道。

    “哦？我刚才在楼上明明说了他用的什么刀法，苏老此时再故作不知，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呵呵，只是我当时也是一愣，破击刀法，好像没怎么听说过，当年武林中比较出名的就是烈阳真君，天尊道人。听说还有一个更为古老的家族是当年力战妖魔的法神大人的后裔。而那烈阳真君的烈火剑法威力尤甚，当年我就亲眼见过此剑法的威力，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并未听说有破击刀法之名啊。”苏老爷子不解道。

    温如玉笑着摆了摆手，道：“有些事，家师也不让外传，所以苏老爷子还是不知道的好。”苏老听后摸了摸胡子，笑了，岔开话题到：“也是，不过你帮李智生去杀陈中鹤，也算是一桩善举。我们这条道上的人，虽然只认钱财，可是善举也做恶举也为，好歹对得起神明。”

    温如玉低头喝茶，却忽然大笑起来。

    “如玉你大笑，想必是又抓住了我的把柄。”苏老爷子也不恼，笑道。

    “我笑我们这一行里，多半已是黑了心肠，只认一个‘钱’字。苏老果真是老了，居然还知道神明。”

    “是啊，我老了，可是做事总归要对得起神明，不然呵呵，要遭报应的！”苏老爷子叹息，随即也是大笑，“来，下一局如何？”

    温如玉摇头：“不了，午后还有事。”随即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