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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六章 因惜命陈三盯人紧为保全宋臣泄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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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臣的惶惶不安当然躲不过住在宋府之中负责演戏和窥探的陈三,他小心地盯着宋臣,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宋府四处悠闲地晃悠着,时不时找话刺刘管事几句,气得他直跳脚。网

    陈三落水的事情虽然知道的人并不多,不过他当初失踪了那些天才又出现,王家还是知道他消失的事情的。

    王子朋曾经派人专门来询问过陈三,陈三除了隐去江源他们的事情,将其余能说的情况都说了。什么刘管事抢了他手中的信,还将他丢到河里差点没淹死他,什么有商船经过恰巧救了他,不过人家心急生意的事,不肯随意靠岸,所以耽搁了几天他才能接着商船靠岸的机会离开船只,辗转来到了宋府。

    这一番说辞并不是没有破绽的,不过陈三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扬州的宋府,也没有回过金陵王家,王子朋就算想要仔细地询问他事情经过也没有机会,倒是让他这番谎话蒙了过去。

    王家这边一听说刘家竟然连抢信灭口的事情都做出来了,满心考虑的都是怎么找刘家报复算账,再加上刘管事也不离开宋府,王家怕陈三离开之后便宜了刘家,因此只是命令陈三继续住在宋府劝说宋臣交出东西,倒是让陈三混过去了,没有露出马脚来。

    陈三很清楚,他当初既然将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江源等人,就形同出卖了王家,那么他在王家的路就已经被绝了。他将如此隐秘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外人,按照王子朋那狠辣的性子绝对不会放过他的,除非他真的不想活了,否则就只能听从江源和林钧的安排一条道走到黑了。

    林钧得知了他送出去的消息,暗自防备着宋臣逃走,只是命陈三尽量纠缠住刘管事,让刘管事没有心思做别的事情,以免被他发现东西被偷的事情。所以陈三每天有事没事都在刘管事身前转悠,让这个杀人未遂的刘家奴仆吓得不轻。

    刘管事自认为当时丢陈三下河的事情做的很是隐蔽,陈三应该拿不出什么人证物证之类的,他掩盖捆绑痕迹的那件撕坏的绸缎外衣也早被一把火烧干净了,就算陈三真的要去府衙告状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证据,州府的官员想来也不敢为了陈三而得罪刘家。

    而且杀人总得有原因吧,陈三一个奴仆有什么值得别人暗害他的?说是谋财害命,那船上比陈三有钱又体弱的人多了,怎么不见被杀?这完全没道理嘛,难道陈三敢冒着被王家杀死的危险桶穿整件事的缘由吗?他要是敢说出当初那封信的相关之事,别说刘家了,就是王子朋也绝不会饶了他,他的死期也就不远了,刘管事量他也不敢胡说八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个陈三三不五时就到他身边转一圈,眼神凶狠还露出阴森森的笑容,又说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却吓得他心惊胆战。他是确定陈三不敢告他,可他不知道陈三会不会狠下心来把他杀了报仇啊,万一陈三打算冲他下手,他还真的未必能躲得过去。

    当初他是靠偷袭才打倒陈三的,否则就陈三那般年轻力壮,他还真的未必是对手。万一陈三来个鱼死网破

    想到这里,刘管事简直都想退缩了,可是一想到刘家比王家不遑多让的手段,他又咬牙不敢离开宋府。陈三怕王子朋,难道他就不怕刘家了吗?若是那东西因为他提前离开被陈三拿到了,刘家还不得把他活活刮了?!

    前怕狼,后怕虎,这位刘管事被陈三盯得心寒不已,做事都变得有些恍恍惚惚,也就没心情逼迫宋臣来。刘管事如此,陈三乐不得的,两人都不肯下手逼迫,因此这两家奴仆虽然住在宋府好几个月,也没有对宋臣作出什么特别极端的事情,倒是没有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也为江源带兵南下提供了时间。

    在世家和勋贵们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有一只大手笼罩在了江南的天空之上,就等着将他们旗下的势力全部一网打尽!

    扬州府,小院之中。

    江源微微笑着望着面前神色坚毅越发干练的林钧很是满意,这个林钧果然是谋事的高人,虽然在谋人上略逊色于自己,但是做出的事情却滴水不漏,比江源自己还要高明许多。他离开江南数月,整个江南之地依旧风平浪静,没有波澜,就连宋臣府上也没出什么乱子。做事的手段在司徒晟麾下首屈一指,果然是最好的帮手。

    还是那件小宅子,厅堂之中除了江源和林钧,只有陈有为和狄飞在场,他们这四个人都是司徒晟的心腹干将,自然都是可靠之人,到得现在,有些事情就不必隐瞒了。

    江源拿出那张羊皮地图平铺在了桌面上,指点着上面的位置说道:“江南之地虽然涵盖多省,地域广阔,可是落到世家和勋贵们头上,却是主要集中在这四个地点——杭州c扬州c苏州和金陵。其余之地虽然也是他们争夺的势力范围,可是到底差着一层,没有他们本族之人镇守,因此不如这四地那么重要。”

    “我们手中只有三国之地调来的四万人马,看着不多,但其实已经够用了。”江源说道:“如今主公已然登基为帝,下了旨意惩治地方,又交给我等虎符以掌控兵权,就算江南这里的驻军再多,将领又都是上皇的人,也是不敢公开反叛,违逆皇上的命令的。”

    “只要他们这些兵马不动,江南就再也没有其他势力能与我们手中的人马抗衡了。就算想要武装佃户也是需要时间的,只要我们分兵先掌握住这四地,抢在世家勋贵之前控制了局势,然后再层层推进蚕食整个江南,必然能将世家和勋贵的势力彻底瓦解!”

    他指着地图上特别标注出来的几处地方,“这些地点都是当年勇王c顺王和义忠亲王囤积粮草军备的地方,我等必须抢先夺下这些地方才行,防止勋贵c世家想要狗急跳墙煽动佃户造反。这些地方全数占领之后,就算他们想不老实也没有用了,佃户就是再多没有兵器粮草也只是普通人罢了,难道要让他们拿着锄头吃着草根来造反吗?”

    江源将具体的事宜一一布置下去,安排照应,滴水不漏。杭州c扬州c苏州c金陵四地,他们四人一人负责一处,然后再以这些州府为中心,向周围之地逐渐扩张,争取在几日之内就控制整个江南!打世家勋贵一个措手不及!

    杭州城外,一处田庄,刘家庄。

    虽然都是姓刘的,可是这刘家庄的庄主却不是世家刘家的亲眷。刘家的老爷们喜欢给下面的仆人赐姓刘,这刘姓的仆人被放出来替刘家管理这处田庄,于是这田庄就叫做刘家庄了。

    刘家庄实际上的主人姓刘,管事的姓刘,可是下面的佃户却姓什么的都有,足足有上千户的人家居住在这里,租种庄子的土地过活。整个田庄之中土地不少,山坡上还种着不少茶树,似乎收成很是不错,可是这里的佃户日子却依旧过得很苦。

    江南这里气候适宜,土地肥沃,本是称为鱼米之乡,产粮之地。可是这地里面产的多了,田地的租子也跟着连连上涨,遇到荒年,青黄不接的时候租子不但不降,反而又要增加,非逼得佃户们卖儿卖女,全家成了刘家的奴仆才肯干休。

    忙活了一整年,田里刨出来七八成的粮食都要被庄子的管事收了去,留下的一点粮食连糊口都不够,饿得人人面黄肌瘦。这还不算什么,他们这些佃户还得帮着庄子里面收茶炒茶,打猎打渔,腌菜制肉,送给老爷们做节礼,这些事情都不算工钱,全是白做,可是不做就要被收回土地赶出田庄。

    庄子里的日子虽然苦闷,可是却没有几家佃户决定离开这里,只因为整个江南的田庄都是这般样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这种命运,避无可避。

    也有识字的人说道,朝廷有明文律法规定,江北之地的田租不得超过地产四成,江南的地租不得超过地产五成。

    可是说是这么说,自古以来,又有哪家佃户能够告赢主家的?这江南大大小小的官员们早就被庄子的主人打点好了,若是佃户敢去上告,不但讨不回公道,还得以诬告之名被反坐,被发配充军。所以大家都只能苦苦忍着,不能忍也得继续忍。

    现在虽然日子过得苦了一些,至少还能勉强地活着,有一口吃的,可若是离开了田庄,在这江南一地就真的没有活路了,不是沦为贱民,就是活活饿死。因此他们痛恨着田庄,可是却没办法离开,所有人都以为会这样生活一代又一代

    半夜,刘家庄管事的院子发出一阵阵的嘈杂声音,不少租田的佃户都听到了院子那边的动静,小心地趴着门缝往那边偷看。

    几个胆大的人偷偷溜出屋子靠得近了些,看的比较清楚。只见那处三进的院落被一哨人马给团团围住,厚实的围墙墙头上趴着几个刘管事的心腹庄客,正拿着弓箭打算反击,却被外面包围的人马先下了手,几箭射了过去就没有了声息。

    看衣着,看甲胄那几个偷看的佃户咽了咽唾沫,这些围困院子的人马竟然是朝廷的军队!这得犯了多大的事才能招来朝廷的人马来剿灭庄子啊?难道那刘管事犯事了,所以要被官府捉拿?佃户们心里面犯着嘀咕,却一步都不敢踏出去,反而偷偷溜回了家中,就怕被这伙军队当成田庄管事的心腹给误杀了。

    嘈杂的声响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那哨人马撞开了院门,冲进了田庄管事的院子,不一会儿就将那个管事连着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捆好了压了出来,之后也不知他们在庄子里面搜出了什么东西,翻出来十几口大箱子。直到抓住的人和翻出来的箱子都被放上马车,这些人才离开了刘家庄,不知去向。

    看到外面没有动静了,有胆大的佃户偷偷溜出家门去院子那边查看,只见那管事的院子里一人都不剩,连那些被射死的庄客都没留下。屋子里稍微值钱的东西,仓库里的银钱米粮被搬得一点儿不剩,全被那伙兵丁给拉走了。

    这场面看起来就像是戏文里说的抄家灭族一样,该不会那个管事真的犯了大事了吧

    苏州城,同知宅院。

    后半夜,更夫都找地方打盹了,却突然有人锤响了大门,那乒乒乓乓的声音响个不停,摆明了里面不开门他就不肯罢休。

    值夜的门子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拍着嘴,懒洋洋地对门外低声说道:“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敲什么敲啊,催命啊!”

    虽然心里面很不满意,可还是得老实去开门,就算骂骂咧咧也不敢大声,就怕外面的人听到了给他小鞋穿。身为同知官宅的门子,他还是很有眼色的,这都已经是宵禁的时辰了,胆敢这个时候满街乱走还敢敲官宅大门的必然不是寻常人物,估计是有什么大事找他家老爷,总之不是他这个门子惹得起的,所以他虽然满腹牢骚,还是快步走过去拉开了门栓。

    大门刚开一个小缝,还没等那门子看清外面敲门的是什么人,门外之人猛地在大门上推了一把,把躲在门后的门子推了一个趔趄。

    那门子还没来得及大声叫骂呢,门外的人已经把两扇大门都撞开了,只见外面的阶梯下足有百十个手执火把武器的兵丁,当先敲门的那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冲进前院了。

    “你,你们”是做什么的?他刚磕磕绊绊说出前面的两个字就被闯进门的兵丁拖拽到了墙角的阴影里塞住了嘴巴捆了起来,无力反抗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门口的兵丁们冲进了宅院里面,引起了一阵阵的骚乱。

    几刻之后,正在府宅里面搂着小妾睡觉的苏州同知只穿着散乱的亵衣,披头散发的被兵丁们揪到了前院之中,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枷锁铐住了按着跪在了院子正中。

    之后同知老爷的那些亲眷们也没跑掉,就连府宅里面的仆从们也都没有放过,不是被兵丁们绑了起来,就是被反锁在了屋子里不得出入。宅院里面值钱的东西和库房里积攒的金银财宝都被兵丁们熟练的装箱抬出来,整齐地码放在院子里,就等着马车到来,拖上带走了。

    那位苏州的同知老爷还打算和兵丁们争辩上几句,当先那似乎有品级在身的将领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圣上有旨,要我等抄你的家,你难道还敢不从吗?”

    这么一句话比什么都要管用,也不知那同知脑补了些什么东西,脸色苍白,全身抽搐,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周围的人只闻到一阵骚臭味从他身下传来,他竟然被吓得失禁了!

    就这同知心虚的样子,就是说他没有犯下大事都没人肯信了,没犯错至于吓成这样吗?被绑在他旁边的人们忍不住瑟瑟发抖,就怕被他牵连进大案里面被发配甚至杀头。

    这样的场景不是只在刘家庄和苏州同知的宅院之中发生,整个江南之地都在一夜之间颠了个个儿,无数官员的宅院都被官兵们冲破,无数田庄的管事都被兵丁们缉拿。一夜之间也不知有多少人被抓,也不知有多少家被抄。

    无数人哀嚎喊冤,无数人惊吓任命,无数人咬牙切齿地诅咒,无数人以为自己的后台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出言不逊,大声叫骂可是结果呢?他们统统罪有应得

    扬州城,宋臣府上。

    厚重的府门被雄壮的士兵们拿着木桩生生给撞开了,宋臣直到被捆成一团丢在了地上都不知道自己做的什么事被人给翻出来了。

    贪赃枉法?这样的罪过天下多少官员都做过,至于让人这么大张旗鼓地来抓他吗?

    收受贿赂?在他这等人心中,这只能算是下面的属下对他的孝敬,这是天底下的惯例,根本不算是罪过!

    勾结外族?这倒是大罪没错,可他自认为自己做的精细,不留痕迹,人证物证什么都没留下,连信件都让他给烧了,他人是看不透的。

    至于大开方便之门?人家给钱给权,他给利益,这简直就是天经地义之事,怎么能算错事呢?

    那是什么导致他被人抓了呢?

    他倒在地上,大声地喊着冤枉,挣扎着去看面前站着的那个明显是主导之人的年轻人。他很确定,这人他过去绝对没有见过,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看着倒不像小门小户出来的,身上也没什么官气,难道是哪家的子弟吗?

    一想到这一点,宋臣连忙闭上了嘴,此时此刻他完全不认为是官府来抓他了,还以为是世家c勋贵要拿他灭口呢!

    虽然这动静实在大张旗鼓了一点,还动用了周围的军队,但是现在已经是宵禁的时候了,就算有再大的动静也没人敢出门打探,事后大不了推脱到周边的哪处盗匪身上就是了。

    就报个强盗抢劫杀人,以这世家和勋贵在江南的势力也不是抹不平他这个四品官员之死的,就算抹不平又怎么样?他人到那时早就已经死了,难道还能活过来报仇吗?只要手段干净一些,就算京里面现派人来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他正这么越想越怕,只见客房里住着的刘管事也被五花大绑地丢到了墙角那里与他作伴,而同样住在客房的陈三虽然此时脸色煞白,却是毫发无伤地走向了那个主导之位的年轻人,竟似和他是一伙的。

    这下宋臣更是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个年轻人必然是勋贵那边的人,甚至可能是金陵王家的人,要不然为什么他和刘管事都被抓了,偏偏陈三能够躲过这一劫?这勋贵之家认识的武将一向很多,江南不少将军都是他们家族的门生故旧,都愿意给他们几分面子,想来不过是借几个兵丁也不是不行的,这些人马必定就是这么被他们要来杀他的!

    看着陈三苍白着脸走了过来,站在院子当中的林钧勾起了唇角,轻声安抚着瑟瑟发抖的陈三,“这次你做的很好,你既然如此替朝廷办事,稳住了情势,朝廷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等这件事过去以后,你就能抹掉奴籍,得到一大笔钱去个谁都不认识你的地方过好日子了。到时候离王家要多远有多远,王子朋就算想要报复也找不到你的人。”

    陈三咽了口唾沫,老老实实对林钧行了一礼,既然已经一条道走到黑了,那么就得继续走下去,现在只要能让他活下去,他什么都敢干!平日里越是惜命的人被逼到危险之地的时候胆子就越大,他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甚至敢欺骗主家,天天去盯着要取他性命的刘管事,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吗?他只恳求林钧和江源肯放过他,什么金银什么田产,他一点都不敢要

    林钧说话的声音不大,说的什么宋臣是一句也没听见,不过一看到陈三恭敬地向林钧行礼,宋臣已经将之前的怀疑坐实了,认定面前的林钧必然是王家之人,而且看那陈三谦卑的样子恐怕还是王家的子弟,就不知是哪一房的少爷了!

    这时候为了保住性命,宋臣什么也不顾了,直接高声大喊起来,“你们金陵王家竟然敢对我下手,不知道我手中握着你们王家的把柄吗?你家王子腾的把柄就在我手心里攥着呢,要除掉我,那个消息可就保不住了,一定会被我的心腹之人传遍大靖的!你们还不将我放开?!”